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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遇宿命论 ...

  •   昏暗。
      无声。
      超软床垫。
      温度适宜。
      秦暮平躺着,双手抱在肚子上,整个人陷在床里,呼吸均匀,心跳平缓,这是优质睡眠的良好现象。
      正待他沉入睡眠之际,一声尖叫透过墙壁穿过来,和家暴不同,隔壁两口子正在互殴。秦暮皱着眉头睁开眼。
      论睡眠环境的重要性。

      酒吧的门开着,尽管里面铺着厚厚的隔音棉,但声音穿过走廊直向外逃逸。隔一条马路也觉得那方方正正的外壳似是在震动,像一个快要炸裂的低音入耳式耳机。门前你拥我揽,真够一出出好戏。
      秦暮从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盒烟走出来,倚靠在一旁的路灯下,揭开金线,绕指转一圈取下,弹了弹烟盒底,取出一支正要点燃,袁森博穿过马路迎面向他走来,一辆红色跑车从袁森博的身后驰过,马达声如酒吧里的音乐一般震荡耳膜,袁森博侧转过身冲着车屁股破口大骂,没几句话却像被尾气熏着似的猛咳起来。
      原本秦暮许久没去混迹过这般场所,照着他的习惯来说这会儿应当在床上躺着才是。
      “怎么着,秦大师,和尚今儿个也开荤。”
      秦暮被车声搞得失了神,这会儿才点上火,抽了一口,吐出烟雾。袁森博正走到跟前,秦暮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递给袁森博给他点上。
      “这不和尚还抽烟呢。”
      “得,刚我还觉得是不是你,你小子变了,花花绿绿的衣服不穿,整这一身还挺帅气,您损人一千自伤八百这出还是没变。”
      “不是那个年纪了,这都奔三了。”
      袁森博连忙捂住秦暮的嘴,“可不敢乱说,我比你还大两岁。”
      俩人站在电线杆前抽烟,袁森博照比秦暮一般高,杵在那里同身后的电线杆一起活像三根柱子。
      抽到剩下小半截,袁森博把烟蒂丢进垃圾箱的烟灰缸里,一只手揽过秦暮的肩。“你没跟南洋找一个,我看你同学正经长得也就比哥哥我差那么点,别是还在等我呢。”
      秦暮刚猛抽一口烟,听着这话躬身一阵咳嗽,袁森博忙拍拍他的背。他站直了身,盯着袁森博的眼睛,把烟蒂在烟灰缸上狠狠的捻了捻,看的袁森博心里直发毛,烟雾正飘散上来,遮住了秦暮的脸,秦袁森博牵住秦暮的手穿过马路走进酒吧,没再说些什么。
      临着卡座还挺远的时候一帮人就探头向这边观望,见二人牵着手便开始哄闹起来。他们认识也有许久了,尤是袁森博从秦暮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俩是一个中学的,袁森博早秦暮两届。
      走近的时候袁森博听着这帮人的哄闹,下意识要松开秦暮的手,被秦暮紧紧抓住根本放不开,袁森博回头看了看秦暮,秦暮双唇抿着,左侧脸上显现出酒窝。袁森博看他心里憋着坏都要忍不住笑出来。
      同桌的人让出位置来,二人坐下挨得特别近,秦暮松开手后袁森博一把搂住秦暮的腰,若是旁人见了准猜这是一对痴情人儿。
      秦暮的学弟,也是同个中学的,比秦暮小一届,从侧面的沙发上起身走过来瞄到了袁森博的手,让一旁的人往旁边窜了窜位置,挤在秦暮身边。
      “哥。”
      颜语新同秦暮打了个招呼,声音太小,秦暮听不清,笑着拍了拍小颜的肩。这人袁森博也是认识的,虽说颜语新入学的时候他已然南下杭州逍遥快活去了,倒也见过,有段时间总听秦暮聊到他。
      组织这场聚会袁森博没邀请颜语新,不知道是哪个不明就里的人拉来的。颜语新大抵也没想过会再见到秦暮,竟让杨硕陪着。
      不过人的关系复杂错综,倒也不新鲜。淮海虽说是地级市,也不过是个小村庄用煤车拉来的,地方小人却不少,这就容易出些乱子。
      这一圈座上宾,诸位之间的关系只有诸位自己最清楚,旁人说不清看不明。不过常常谈天时将他人拉出来遛遛,真真假假的故事里非给人家论个长短,有些故事编出去,当事者最不知道这几折里的弯弯绕绕。
      场子不是一般的热闹,秦暮出国前淮海还没个像样的酒吧,没想到疫情之后这般流俗地竟遍野开了花。桌上几人拥着去舞池里寻欢,剩下秦暮、袁森博、颜语新和杨硕四人一时间没人能打开话匣。
      秦暮端着酒杯有一会了,自打进场一直没说几句话,一杯长岛冰茶倒只剩几块冰。秦暮右手捏着酒杯像舞池里的人颤着腰肢一般晃动,冰块碰撞发出的声响淹没在狂欢声中。
      气氛组过来给几人递了些纸片,就跟坟头烧的纸钱一般,要不说娱乐至死,原是这样的。那行人离开,忽现出被遮住的男生,让秦暮看见了就挪不开眼,感觉心脏随着音乐的重低音沉沉的向下压着。
      他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像是个搞艺术的男大学生。霓虹灯光斑驳映在少年的脸上,那灯光像2018年末的影片《地球最后的夜晚》中的一样。
      秦暮终于想到一个词可以形容——文艺片,他也是第一次想到将文艺片作为形容词来修饰一个人。这就好像鹤岗也可以作为形容词使用,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像文艺片一样的,像暧昧、疏离、潮湿、阳光,单调又迷人,对立又统一。秦暮的目光锁在王朝的身上,让王朝很难不感受到这份灼热。
      偏偏王朝看过去时秦暮转开目光,看着杯中融了一半的冰块。王朝的视力稍有些问题,挺大的眼睛眯着看向这边,被袁森博一眼认出,放在秦暮腰上的手高举起来向他挥手示意。
      秦暮没成想他们是认识的,挺大个场子遇上与他人不同的,还巧是一个小圈子的朋友。他刚盯着人家看了半晌,这下心里有些慌张,像是作案现场被抓了现行的小偷。
      顺着袁森博的眼神望过去,颜语新和杨硕也看见站在那里的王朝。袁森博打完了招呼才想起来今天不巧颜语新和杨硕在场,四人现在心内一般的咚咚狂响着,随着王朝越走越近,声就越响,好似酒吧这狂闹的音乐都压抑不住。可面上大家都不言语,静默得像是无风吹过的死水湖面。
      “国内是不未成年人不让进酒吧?”秦暮实在不知该往哪里看,从几人的静默中投了块石子打破湖面。
      “成年了。你倒观察挺仔细,觉得人长的嫩就讲人家未成年。”
      袁森博正回秦暮的话,王朝已经走过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前倾着想要听清袁森博在说些什么。他的近视眼没有聚焦,秦暮却觉得好像直勾勾的把自己锁住。
      袁森博大喊着向王朝解释,王朝坐这才直了身子把身份证拿出来拍在桌子推到秦暮面前。秦暮更像是赤裸裸的被人摆在案板上,后肘对着袁森博的腰怼一下,袁森博有些吃痛,以为秦暮要他搭根线,赶忙介绍起来。
      舞池里寻欢的几人见有新人也从台上退役下来,人们对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那么些兴趣,尤是不熟悉的那种,但凡勾起了好奇心就要把他看个透,好比听说那个不相识的偶像塌了房,大家开始把事件的中心人物拎出来好好认识认识,仔细端详端详。
      颜语新佯装着镇定,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哟,北京的,Des去过没。”他在北京读了几年书,不知道跟哪个胡同里的大爷大妈学了一口京片子,从他嘴里说出来不怎么像老北京人,倒像是个天津卫的。
      一群人又叫了几瓶洋酒,不太能喝的就点了几杯鸡尾酒,扯着嗓子哄哄闹闹的撒起疯来。
      袁森博见秦暮只顾喝酒,这会一直不说话,拽了拽他的衣袖站起身,秦暮没问什么放下酒杯跟出去。袁森博向秦暮讨了支烟,秦暮给他点了火,自己也点上一支。
      他俩寻了个台阶坐下,不远处陆续有从酒吧里出来的人撒着酒疯。
      “秦大师里面挺闷的吧。”
      “还好。”
      “还没见你醉过。”
      “是你不行,喝不动。”
      “我行,男人怎么能不行。”
      “那您今晚上甭让我捡尸。”
      “是是,这不拉你出来躲酒来了。”
      “你咋认识的,那小孩。”
      “你说王朝,小蓝认识的。人家不是小孩了,身份证不都给你看了,21了都。”
      “行,你祸害人间的本事还是没变。”
      “天地良心,我是有道德底线的,再者说了人家还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喜欢男的女的。”
      “你是真行啊,袁森博,我以为你是to young to simple,没想到您是摇头大尾巴狼。”
      “我没有。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停,你少来这套,你怎么把颜某和杨某俩人也招来了?”
      “我错了,哥,改日定负荆请罪登门致歉。”
      袁森博抽完了想起屋里那一桌还晾着,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准备回去。
      这下可倒好,里面一桌已经撒起欢来,颜语新站在桌子上唱起歌,杨硕在一旁怎么劝也没用。其他人也是一般的大醉,王朝已经开始和人开始称兄道弟,见两人回来非让罚杯酒赔不是,结果大家又一起干了一杯。
      差不多收场,尚清醒的拖着走不动道儿的离开。王朝整个人贴在秦暮的身后,双手搂住他的腰,一般的身高,王朝的下巴正抵着秦暮的肩,秦暮因为喝了酒,耳朵烧红。
      他本想让袁森博把王朝送回酒店,这狗东西却寻了个蹩脚的借口跑了。
      六月底淮海的夜晚,天还有些凉意,秦暮却觉得简直闷热的人透不过气来,他拖着这么个油瓶,油瓶像是被火点燃了,他像是被火烧一样。
      自酒吧进进出出的人总会好奇的看向这边打量着他们俩,王朝已然不知道自己在哪,秦暮被他抱着也有些迷糊,王朝的鼻息有些急促的挠着秦暮的肩颈。因为酒精一时无法分解,秦暮从脸上顺着脖子到锁骨都泛着红。
      不远处夜幕里闪过光,闷雷像敲打在鼓面又夹杂着金属的质感,让秦暮找回些神智,他生怕再出什么岔子,心急的想把王朝赶快送去酒店,可怎么问,王朝都只是滚动下喉结,嘴巴也不张,发出不同声调的“嗯。”这比鼻息更挠人,秦暮在心里开始默默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闷雷越来越密,像点兵的鼓点。秦暮没办法只能把人牵着领回家,好在从“新淮海”酒吧走回家也就几百米,可就是这几百米龙王还是没憋住自己的喷嚏,那雨像老式居民楼楼上大爷大妈泼的脏水。
      王朝被这一瓢水泼了多少清醒一些,可走起路依然脚底板发软。秦暮扶着他走,他不要,像出门遛狗回家的时候狗总要拽着绳子或者干脆趴在地上耍赖,王朝自己向前跑去,啪嗒消失在秦暮眼前。
      秦暮眨眨眼,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才看清王朝五体投地在那趴着正在学海龟。他也不急着把人拉起来,先想到从兜里掏出手机把他的黑历史记录一下。
      开了房门,秦暮单手抓着王朝胸前的衬衫衣领穿过客厅把人直拉到浴室里,回过头来看,王朝的衣服湿透,衬衫贴在身上,眼睛眨了几下像是街边乞食的流浪狗。
      “洗澡。”秦暮的声音很低。
      王朝蹬掉鞋子,站在秦暮面前就开始脱衣服,秦暮忙回身从架上抽了一条毛巾准备出去,还没走,王朝就在身后喊道“哥,帮下忙。”
      秦暮应声回头,见王朝正费力解着衬衫扣子,叹了口气过去帮他解开扣子脱了衬衫,继续把手放在王朝的腰间帮他解开了裤子上的扣子。许是碰到了他的腰,王朝哼唧两声。
      “我自己来。”说完王朝开始脱裤子,秦暮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唐突,拿着毛巾走了出去。
      秦暮把落地窗的窗帘拉上,脱下衣服拿毛巾擦了擦身,裹上一条浴巾收拾干净客厅的地面找了一身新的睡衣。王朝洗完了澡,酒醒了大半,走出浴室正装上来送衣服的秦暮。
      “为什么有人洗完澡不裹个浴巾的?”
      “为什么有人不洗澡裹个浴巾的?”
      秦暮语塞,相熟的人他可以满嘴跑火车,不太熟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只能把睡衣塞到王朝手里,连忙往浴室走。青年男大学生就这样赤裸的站在那里,秦暮再看一眼都怕出些岔子。
      待秦暮冲了澡回到卧室,王朝已然躺在他的床上,卧室的灯已经关了,只剩下书桌上的台灯透过琉璃罩散出暖黄色的光。他不至于狠心把人从床上叫醒,只能自己走去衣橱前拿了身睡衣准备换上,自己去睡沙发。
      还没打开衣橱的门,王朝伸出手把人拉过来,血气方刚的到底是有力气,秦暮躺倒在床边,裹在身上的浴巾掉在地上。秦暮扯了一角被子盖住自己,被子从王朝的身上滑下去一些,秦暮才看到他没穿睡衣,露出的锁骨很明显。
      “快睡吧,哥。”
      “我睡沙发。”
      “哪有让主人睡沙发的道理?”
      “要不你去睡沙发?”
      “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
      写了不少论文,讲道理秦暮应当是擅长的,可他如今偏偏不知如何搭上话。王朝见秦暮不回话,又扯了秦暮一下,秦暮倒在王朝怀里,正碰上他的唇。
      秦暮慌了神,王朝更慌了神。这是王朝的初吻,他平日里也少有今天这样肆无忌惮的时候,怕是酒喝多了乱了脑子。秦暮看多了韩剧也看多了泰剧,倒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巧合。
      秦暮想向后挪动一下说些什么,被王朝抱在怀里拉得更紧,体温贴在秦暮身上,肌肤相亲,毫无保留。王朝亲吻着秦暮,像烈火烧灼,空气中弥散着沐浴露的香橙味,夹杂着一点酒精味。
      滚烫的触感让王朝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和秦暮的身体出现了该有的反应,他不敢再继续,停下了动作,把秦暮抱在怀里。
      秦暮一时没有睡着,又不敢睁眼,朦朦胧胧的入睡时,天光微亮把黑夜染上淡淡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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