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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演得就是男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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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王朝平白的挨了几巴掌，睡醒的时候脑袋还昏沉沉的，只觉得脸上有些痛，他眯着眼睛收拾半晌，直到在路上喝上咖啡的时候脑袋才清醒过来，梦里挨的巴掌原是自己打得。他现在气得还想给自己扇几个巴掌，好好地作什么要申请下南洋做交换生。
这一年王朝待在狮城可是吃尽了苦，不是烈日灼烧就是暴雨倾注，吃也吃不惯，睡也睡不好。他一米八几的个子躺在一米九长的床上，脚刚刚够搭在床沿儿，夜里总是梦见自己在躺在一艘小船上，四周望过去除了海还是海，耳朵里也只听得到海风。
好不容易回国，王朝带着些南洋的糕点到院里看望老师，系主任问起来毕业作品的事情，王朝懵懵懂懂听得云山雾绕，打脑袋里检索了半天，也没搜索到关于“毕业作品”这个关键词的任何信息，心想着是在狮城外语听多了还是怎么得。
“您是说一年前就发通知了？”
“是啊，有些进度快的后期都做完了。”
王朝又打开微信检索起“毕业作品”，果然看见班级群里的一些消息，远还不止一条。他拿小偷趁老百姓熟睡夜半进村比喻系主任的行为，系主任一听拿着书迎头拍在他脑门上，王朝自认理亏冲着系主任讪笑，挠挠头又问道，“现在开始应该不晚吧。”
“打现在到明年四月份还有个小一年，也不晚。”
“非得是电影长片吗，短片不行吗。”
望着主任回应他的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显然是不行。
这几日王朝在家里甭管是在床上还是沙发上躺着，总一样的翻来覆去，心下盘算着多少个方案，将这个毕业作品糊弄过去，可又挨个的在他常用来记事儿的小本子上给划掉。这天夜里，王朝吃着饭心里还落不下这事儿，扒拉两筷子饭到嘴里又耷拉下眼皮子想着，一会儿又抬眼开开他爹王阳，想问问他朝廷能不能给再拨点款，可几次也没能张开嘴去说。眼瞅着自个儿爹吃完就要离席，王朝忙放下筷子问道，“爸，咱家房子值多少钱。”
妈妈秦玉香接着话茬先问道，“怎么着，谈小姑娘了，人问你要房子呢？”
王朝被问得呛了两口，拍着胸顺气。他爹王阳背靠在椅子上，手摸着已然中年发福的啤酒肚又补充道，“你下南洋这一年朝廷的金库已经搞了个亏空，你爹这房子房贷还没两清呢，真是没能力再供一个。”
王朝可算顺了气，忙挥手否认，他爹还在说，“年纪不小了，能结婚了，就是你爹现在没实力，你不行换个呢，咱入赘也行，你别这么死板，你看我跟你妈多开明。”
想着这档子破事儿，王朝自朝阳搭地铁到电影学院候着还一肚子腹诽，“西土城民工技校”算你狠，报考的时候也没见说硕连读毕业这么难。等了约莫一刻钟，王朝就站不住了，贴着墙边蹲着，歪着个脑袋盯着那扇门，总感觉里面说话的声音听着耳熟，赵明朗从教室推门出来，他眯着眼睛一看还真是自己室友。赵明朗跟他打了个招呼，王朝把人扯过来，赵明朗一个趔趄跌进他怀里，王朝抱着赵明朗开始哭诉，沈承麟从教室里出来看见二人抱在一起，拿出手机拍照。赵明朗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沈承麟，冲着她微微点头叫了声师姐，沈承麟也点头尴尬的笑笑。
“你们忙，你们忙。”沈承麟说完倒退回教室，顺带还关上了门，王朝赶紧松开赵明朗跟上去，到门前侧头冲着赵明朗吹了个口哨说“回头吃饭，我可想死你们了。”
教室里，徐美文正靠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沈承麟正想拿着手机给徐美文看自己刚偷拍的照片，看见徐美文好似林黛玉一般的愁怨，她拍拍徐美文的肩说，“电影学院也就这样，挑不到人也正常。”徐美文身体微抖了两下，把手从眉间放下，抬头看着沈承麟，沈承麟看着又叹了声气说，“改天我托朋友带你去棉花胡同戏剧学院找找。”徐美文嘴抿的太用力，下巴都跟着颤动起来，实在憋不住了放声笑出来，猛地握住沈承麟的双手说道，“姐妹，电影学院这帮娃子长得一个赛一个好看啊，我都挑花眼了，你快帮我瞅瞅。”
王朝走进来正听见徐美文在说这话，忙喊道，“别慌。”喊着颠颠的跑过去蹲在桌前，一只胳膊搭在桌上，又说道，“您再看看我呢。”
一时间徐美文有些恍惚，她想起来北京之前问秦暮电影的男主要什么标准，秦暮说，“你是导演听你的。”徐美文换了个问法，“你写剧本的时候，脑海中想的谁？”秦暮说，“杨硕，另一个，颜语新吧。”徐美文知道秦暮的话半真搀着半假，没捅破他那纸糊的破窗子，只是把自己看透了的他心里的那个光景记下。看见王朝的时候，徐美文好似看见了十年前刚认识的杨硕。
那天下午，阳光烈的徐美文睁不开眼，她手遮在眉上，远远地看着秦暮和杨硕走过来，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只看见俩人在那笑，秦暮肢体夸张地好像实验戏剧的表演。还隔着老远，秦暮看见徐美文冲着她挥挥手，拉着杨硕往这边跑，行道树的树影斑驳投射，零零碎碎落在俩人身上，像舞台上撒的碎金纸屑。她跟秦暮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出道了呢。”
真像啊，徐美文心里嘀咕着。“坐坐坐，弟弟叫什么名字啊，你在这等着哈，千万别走，我现在去印合同，可不兴跑哈。”沈承麟还在那翻着手机替徐美文挑演员，就听着徐美文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在那说胡话，搭眼再一看，徐美文又像个老巫婆抓小姑娘似得，紧抓着王朝的双手。沈承麟忙给徐美文扒拉开，“快收了你那神通吧，徐老巫婆。”
徐美文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沈承麟，沈承麟问道，“南洋质量这么差吗？暮暮没给你分两个啊。不对啊，刚那些也不差啊，怎么到王朝这你就跟灌了迷魂汤似的。”
“快洗洗你那黄黄的脑子吧，沈老污女，姐妹我早已看破红尘。”
“你那前男友是该看破红尘。”
提起这事徐美文话都不想说，又瞥了一眼沈承麟，说道“你看着这小孩，叫什么，王朝啊，承麟你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爆改唐僧啊你，你让人签合同不得先谈好啊。”
“是啊，导演，我……”王朝话没说完，徐美文插话道，“工期六个月，包吃住，日薪一千，你演男主。”
徐美文是越说越激动，王朝是越听越激动，还没算清能赚多少钱，听见演男主的时候脱口而出，“演，演得就是男主。”话一说完，徐美文和王朝对视一眼，俩人都觉得在路上捡到了流失已久的国宝，俩人双手紧握着，目光一如刚成为少先队员时那般的坚定。
沈承麟又把俩人扒拉开，叹了口气又说道，“王朝我给你发的那剧本片段你看懂了吗？这电影它题材比较特殊。”王朝回道，“演，只要能毕业，什么题材都演。”
这句话像什么海誓山盟的誓言，也不知是天气热起来了还是怎么着，搞得王朝心里像团火烧，不是烧灼的痛，是马儿吃足了草料那种冲劲。直到王朝拿着完整版的剧本看了一夜，头一遍他一口气读完发出惊叹，写得真好；多看几遍越看越迷糊，越看越觉得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不对劲儿。天都亮了，王朝还是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儿，还是说自己脑袋困得糊涂了。
下午王朝睡得正沉，接到了赵明朗的电话，恭喜他拿到了角色，让王朝请自己吃饭。晚上王朝见了赵明朗才知道他也拿到了这剧本的角色，是个配角，王朝正愁不知向谁请教剧本，问了赵明朗才知道为什么师姐说这电影题材比较特殊。
“这能过审吗这片子。”
“你管呢，你能拿到拷贝毕业就成呗。”
王朝心下打起了退堂鼓，他这恋爱都没谈过一次，上来就要跟男人谈恋爱，弄不好加个吻戏，这初吻也得交代出去。可又想起自己昨日说出口的话，实在不好意思收回来。饭吃完又在那挨了半晌，王朝才给沈承麟去了个电话问能不能不去。
“要不你回家好好看看合同呢。”沈承麟憋着笑回他，王朝听不明白，直到回家仔细研究起合同来才发现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毁约要赔两倍的违约金，他掰着指头算了算，自己跟南洋待了一年也没花到二十万，这得赔整三十六万。这阳谋也算是把他这个英雄难住了，王朝坐在书桌前不动也不说话，面上平静，可心里早开了场闹哄哄的悲喜剧。坐到凌晨，他舒展舒展身子，想着这时间大抵只有赵明朗还未睡，去了个电话给他，电话里响着音乐，音乐声越来越小，过了会终于能听到赵明朗说话。
“我在酒吧呢，怎么了？”
“那咋演啊，这，双男主。”
赵明朗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韩国进口来的橙味细枝爆珠，咬碎了爆珠以后吸烟的人从吸入鼻腔里的烟雾可以嗅到橙子味，烟雾飘出去别人闻到倒也是烟草的臭味，稍比传统的烟味道淡些，焦油和尼古丁的量只有一半。他把烟点上抽了一口，夹在手指间才回道，“我们敬爱的表演老师教导我们根据伟大的前苏联戏剧家，表演理论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沉浸式表演法则，要想演好一个角色，就得成为角色本身，所以，你要了解gay，学习gay，成为gay。”
把这句话记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王朝盯着这几行字，似是想从字缝里看出些什么来，看着看着王朝想起中学时代学得那篇鲁迅先生的文章，猛地惊醒，连忙把“成为gay”这一条划掉，做演员还是不能太斯坦尼，要害死人。
这两天的王朝像个业务不太熟练的地下情报分子。早上吃过饭，没主动干过活的人王朝抢过收拾碗筷的活计，催促着爹妈出门去工作，这反常的动作让他爹妈一致认为这孩子八成是谈了恋爱想从他俩这捞点油水。王朝从猫眼里看到爹妈乘电梯下楼，又赶忙来到客厅的窗前戴上眼镜向楼下观望，不一会看到爹妈从楼栋里出来往小区大门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往自己房间走去，走到房门前一转身，回了客厅把入户门反锁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又反锁上自己房间的门，王朝打开赵明朗给他发的学习资料仔细看起来。王朝一天看了关锦鹏导演的《蓝宇》、王家卫导演的《春光乍泄》、卢卡·瓜达尼诺导演的《call me by your name》，但整个过程王朝都坐不住，倒不是因为电影的题材，虽然没怎么接触过，可生活中也是见过的，只是因为他本来就不甚喜欢文艺片，以往课后但凡让看哪部文艺片他总是在那里断断续续的一会儿点个奶茶，一会儿吃个西瓜，手边摸到什么就拿起来摆弄摆弄，总是很难看进去。
今天也是，王朝断断续续心不在焉的把这几部电影看完，睡觉前在心里盘算盘算，也没有个什么想法，没悟出什么东西来。次日赵明朗听闻不见效，放弃了电影疗法，给王朝改了药方子，让他看了《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和《大都会爱情故事》两部剧。
大抵是经过一天的脱敏治疗，王朝再看起这种这两部剧来终于能看进去了，看得他心里泛起一股子酸楚劲儿，他望着窗外发呆，看着暮色一些些染上天空，让王朝又想到了《酸橙子》的剧本，好像终于悟到了为什么片名要叫《酸橙子》。
爹妈在门外敲了好半天的门，王朝也没听见，直到秦玉香打了个电话过来他才着急忙慌的过去开了门，爹妈看看王朝又对视一眼，觉得孩子大了不由娘。王朝被这一眼看得心里更乱起来，惶恐爹妈发现了什么。秦玉香是典型的东北女人的性子，倒也不整些弯弯绕，进门就直问道，“你这两天跟家里捯饬啥呢，整得跟个地下党似得。”
刚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喝了一口的王朝听了呛了一口，王阳正走过来，拍拍他的背，说了句“这孩子。”见王朝顺了气，又走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酸奶出来。
王朝也是多少遗传了秦玉香的性子，眼见被发现了直接回道，“爸妈你俩看过那啥，那种两个男的恋爱的那种电影吗。”
这下轮到他爹王阳呛了一口，咳了几声后问道，“你把男朋友藏家里了？”
“没有，没有。”王朝连忙否认，“我没谈恋爱。”
“能谈了，男的也行，带回家看看。”秦玉香道。
“怎么就男的也行了。”王朝说着拉了把椅子坐下。
“行，你自己选得，只要不杀人放火心眼坏的那种都行。”王阳靠在沙发上想翘个二郎腿，结果啤酒肚让他有些费劲，半天也没翘上去。
“您要求可是够低的。”王朝说着打量着他爹。
“谁家孩子不是中学就春心萌动了，就你大学毕业了也没见开窍。”王阳说着可算是把腿翘了上去。
“你还真别说，这小子中学也萌动了吧，他自己不招我还真没往那想，你还记得他跟我去江南戏剧节那回，我就说这小子怎么好端端的耳朵根儿都红了。”
爹妈你一言我一语在那里交换情报，说得事儿好像板上订钉似得，就这么给自家孩子定了性，王朝实在是辩驳不过二位，只得溜回房间，王阳和秦玉香还在说着，直说到晚饭时间都没停，一家三口当晚只得点了外卖。
吃饭的功夫，王朝终于是把事情说清了，他原是以为爹妈会觉得他演这种电影不太好，甚至遭一顿打，可两口子很是支持，还让王朝等片子剪完了给他俩也看看。王朝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招架爹妈，赵明朗给他来了电话。
十点后的北京也不乏有热闹的地方，工体尤是。王朝一听到赵明朗的电话就知道准是又要到酒吧去，他自打在电影学院认识了赵明朗就没少被撺掇着去酒吧。宿舍里因着赵明朗爱去酒吧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龟龟”，他就像两栖动物一样，三五不时就得回酒缸里泡一泡，不然就活不了，今儿个下午还在电影学院上课，下课铃一响，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坐上了京沪高铁，十二点前就像男明星一般亮相在上海复兴公园。
偶尔王朝会应邀去一次，头次去得时候，赵明朗洗完澡穿了件卡通猫刺绣白衬衫，坐在宿舍桌前化妆，那时候专业还没开化妆课王朝是一点也不会就在后面看着，越看越佩服，赵明朗收拾完一转头看见王朝还穿得像个小学生一样，也没化妆也没造型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赵明朗拿了件和自己同款的的刺绣白衬衫让王朝换上，只是上面不是猫而是狗，从自己耳朵上去了一个耳夹下来给王朝夹上，把人按在椅子上一通给他改头换面。
去过几次王朝也多少知道该妆造成什么样子，他今天穿了件蓝色休闲衬衫搭一条白裤子，带了个小的方耳环，还费劲儿的抓了抓头发。赵明朗来了先是打量了一下王朝，点点头说很是满意，就带着他往Destination走，王朝发现走得路线和以往不同，问了下赵明朗，赵明朗卖着关子只说，“前面两个疗程收效甚微，今晚要给你下猛药。”
这酒吧从门外到里面也见不到几个女生，王朝才皱着眉小声问赵明朗，“这是正经酒吧吗？”
赵明朗憋着笑还是不说，只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等进去了舞池，王朝才意识到，赵明朗说的猛药就是——gay吧。舞池里挤得像高峰期的北京地铁，人跟人贴着，空气里弥散着不同的酒气和各种香水的味道。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到表演时间，台上的GOGO在展示着肌肉，舞池里的人也在晃动着卖弄。
不一会王朝实在遭不住一群男人往自己身上贴，拉着赵明朗从这个房间出去。赵明朗又把王朝带去了另一间有一些台的房间，走到一张台上跟七八个看起来也是学生模样的男生打了招呼，带着王朝玩起了游戏。这两年可能是从大湾区刮来的风，酒吧里流行起抓手指的游戏，这游戏看着简单，受罚的人就是下一轮规则的制定者，可真到玩起来，净是些乱七八糟的规则。王朝因着不太会玩被灌了不少酒，这轮又被赵明朗抓到要和另一个男生大冒险，一问才知道是今年才参加了高考，这天刚成年。
赵明朗要求两人用嘴传冰块，王朝站在那里只感觉胃里一点点翻涌，不知道是晚上的外卖不干净还是实在喝太多，男生一点点靠近，王朝突然捂着嘴跑去了卫生间，抱着洗手池把晚上吃的外卖吐了个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