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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水火不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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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瑾的公寓门被推开时,她正在给玄关的绿植修剪枯叶。剪刀在她手中精准地合拢,一片边缘泛黄的叶子无声飘落。她抬头看向门口,手中的剪刀差点失手掉在地上。
宋雾倚在门框上,脚边堆着三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最上面那个还敞着口,露出里面揉成一团的衣服和半瓶没盖紧的指甲油。她今天没化妆,黑眼圈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却依然对盛瑾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惊喜吗,室友?"宋雾踢了踢最靠近她的箱子,"王局说为了'增进感情'和'行动便利',我得搬来和你住。"
盛瑾的指节泛白,剪刀在她掌心留下一道红痕。她深吸一口气,指向走廊尽头:"你的房间在左边。不要碰我的东西,不要带男人回来,晚上十点后保持安静。"
宋雾夸张地行了个军礼:"Yes Sir!"她拖着箱子往里走,劣质滚轮在实木地板上划出几道白痕。
盛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的公寓从来都像军事基地一样井然有序——每周三吸尘,每月第一个周日深度清洁,每件物品都有固定位置。而现在,宋雾就像一颗彩色炸弹,轰然炸进她黑白分明的世界。
"喂,浴室在哪?我要洗澡。"宋雾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盛瑾闭了闭眼,指向右侧:"那里。用完后请把毛巾挂回——"
她的话没说完,宋雾已经哼着歌晃进了浴室。十五分钟后,盛瑾听到水声停止,接着是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把湿漉漉的东西直接扔在了地上。
盛瑾冲进浴室,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她米白色的高级浴巾被团成一团丢在积水的地砖上,旁边是宋雾换下来的内衣,蕾丝边还滴着水。镜子上蒙着厚厚的水雾,有人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宋雾!"盛瑾的怒吼在公寓里回荡。
回答她的是突然炸响的音乐声,从宋雾的房间里传出,低音炮震得墙上的相框微微颤动。盛瑾大步走过去,猛地推开门——
宋雾正站在床上跳舞,只裹着一条浴巾,露出白皙的肌肤,湿发甩出水珠。看到盛瑾,她不但没停,反而扭得更起劲了:"来啊队长,一起跳!"
盛瑾直接拔掉了音响电源。寂静突然降临,只剩下宋雾的轻笑和两人的呼吸声。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盛瑾一字一顿地说,"再有一次,我就把你扔出去,王局的面子也不给。"
宋雾跳下床,浴巾松垮的挂在身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掉落,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她凑近盛瑾,身上散发着熟悉的香——盛瑾的法国进口沐浴液。
"你知道吗,"宋雾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而低沉,"最好别威胁我。"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噼啪作响。最终盛瑾先退后一步:"明天七点出发去法医中心。别迟到。"
她转身离开,却听到宋雾在背后说:"你冰箱里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有矿泉水和青菜,你是机器人吗?"
盛瑾没有回答,重重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她靠在门上,听着外面宋雾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是外卖电话:"对,要超级辣的火锅,最贵的那种...送到这个地址..."
盛瑾看了看表——晚上十一点二十。她默默从抽屉里取出耳塞和褪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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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中心的灯光永远惨白得像是能照进人骨头里。盛瑾站在解剖台旁,看着林悦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尸体上翻飞。这位年轻的女法医是局里最好的病理学家,即使戴着口罩也遮不住秀气温婉的容颜,她是盛瑾为数不多的朋友。
"死亡时间约在昨晚九点到十一点间。"林悦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死因是心脏骤停,但我在他鼻腔和指甲缝里发现了这个。"她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有些微蓝色粉末。
盛瑾凑近观察:"新型毒品?"
"类似但不同。"林悦摘下手套,"化学结构很特殊,我在数据库里比对了一下,最接近的是...十五年前的一种实验化合物。"
盛瑾的呼吸一滞。十五年前,正是她父亲殉职的那年。
"什么化合物?"
"资料不全,只知道代号'蓝蝶',九十年代末某制药公司的失败产品,后来配方流失到黑市..."林悦突然住口,看向门口,"哦,你的小野猫来了。"
盛瑾转头,看到宋雾靠在门框上啃苹果。她今天穿了件卫衣和破洞牛仔裤,白嫩的脸庞看起来像个逃课的大学生。
"早啊二位。"宋雾晃进来,目光扫过解剖台上的尸体,没有丝毫不适,"哇哦,这不是林荣的小弟吗?昨天还活蹦乱跳的。"
盛瑾皱眉:"你认识他?"
"当然,迷醉的常客。"宋雾弯腰观察尸体,苹果汁滴在了不锈钢台面上,"他欠龙三钱,昨天龙哥还说要剁他手指来着。"
林悦递给盛瑾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盛瑾假装没看见:"林医生,请把'蓝蝶'的资料发我一份。宋雾,我们去一趟缉毒档案室。"
宋雾突然僵住了,苹果核从她指间掉落,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盛瑾注意到她的瞳孔急剧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了?"盛瑾问。
宋雾很快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没什么,只是讨厌档案室的霉味。"但她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
回警局的路上,宋雾异常安静。盛瑾透过后视镜观察她——宋雾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边缘,指节发白。
"十五年前的案子,你知道些什么?"盛瑾突然问道。
宋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什么都不知道。我那时才十岁。"
盛瑾没有追问,但记下了这个异常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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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毒档案室的灰尘在阳光中飞舞。盛瑾翻看着1998年的案件记录,寻找任何与"蓝蝶"有关的线索。她父亲盛峰的殉职报告也在其中——一次失败的卧底行动,尸体在边境线被发现,体内检测出多种毒品成分。
盛瑾轻轻抚过父亲的照片。那个总是笑着把她扛在肩上的男人,最终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布满针孔的尸体。
"找到什么了?"宋雾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盛瑾条件反射地合上文件:"没什么。"她注意到宋雾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但对方显然不会承认。
"我去查了死者手机记录。"宋雾扔过一个文件夹,"他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从公共电话亭打出的,位置在码头区。"
盛瑾翻开文件,里面是整齐的通话记录分析和地图标记——专业得不像宋雾的风格。"做得很详细。"
宋雾耸耸肩:"偶尔也得证明我不只是个会捣乱的混蛋,对吧?"
盛瑾想说些什么,但电话铃声打断了她们。王局通知她们立刻去会议室。
会议持续到晚上八点。散会后,盛瑾发现宋雾不见了。她回到公寓,宋雾的房间门紧闭,里面传出压抑的咳嗽声。
"你…怎么了?"盛瑾隔着门问。
"死不了!"宋雾的声音沙哑得不正常,"别管我!"
盛瑾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厨房热了杯牛奶。她敲了敲宋雾的门:"开门,我给你拿了——"
门猛地拉开,宋雾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她看到牛奶,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防御姿态:"我说了别管我!"
盛瑾注意到宋雾迅速藏到背后的手——她拿着一个注射器。
"你在吸毒?"盛瑾的声音冷得像冰。
宋雾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歇斯底里:"是啊,缉毒警吸毒,多好的头条!"她猛地关上门,差点撞到盛瑾的鼻子。
盛瑾站在门外,牛奶在杯中慢慢变凉。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向王局申请调换搭档。
第二天清晨,盛瑾被厨房的响动吵醒。她持枪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宋雾正在煎蛋——如果那团焦黑的东西还能称为蛋的话。
"你在干什么?"盛瑾放下枪。
"显而易见,做早餐。"宋雾把"煎蛋"铲到盘子里,推到盛瑾面前,"赔礼道歉。"
盛瑾看着那团碳化物,又看看宋雾——她今天气色好多了,眼下仍有青黑,但眼神清亮。
"昨晚..."盛瑾斟酌着词句。
"我低血糖,需要注射葡萄糖。"宋雾打断她,"我有...健康问题。林悦知道,不信你可以问她。"
盛瑾将信将疑,但决定暂时搁置这个问题:"今天我们去码头查那个电话亭。穿上防弹衣。"
宋雾做了个鬼脸:"遵命,老妈子。"
码头区潮湿阴冷,充斥着鱼腥味和海水的咸涩。那个电话亭孤零零立在废弃仓库旁,玻璃上满是裂痕。
"监控呢?"盛瑾环顾四周。
宋雾已经爬上了旁边的电线杆:"最近的摄像头在两百米外,角度根本拍不到这里。"她灵活地跳下来,落地时却突然踉跄了一下。
盛瑾下意识扶住她,触手却是异常的体温:"你发烧了?"
宋雾挣脱开来:"专心查案行吗?"她蹲下检查电话亭底部,"看,这里有东西。"
盛瑾凑近,看到一个小小的金属片卡在缝隙中。她用镊子取出来——是一个微型储存卡。
"Bingo。"宋雾咧嘴一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电话亭玻璃上。
盛瑾震惊地看着她:"你到底怎么了?"
宋雾用手背擦擦嘴,居然还在笑:"没事,老毛病了。我们回去看储存卡里有什么吧?"
回程的车上,盛瑾忍不住频频看向副驾驶。宋雾歪着头假装睡觉,但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
"为什么偷看我父亲的档案?"盛瑾突然问道。
宋雾的眼睛猛地睁开:"什么?"
"昨天在档案室,你翻看了盛峰的案子。"盛瑾的声音平静,但握方向盘的手用力到发白,"为什么?"
宋雾沉默了很久,久到盛瑾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我只是..."宋雾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想看看英雄长什么样。"
盛瑾不确定该不该相信她。但此刻宋雾侧脸的脆弱让她想起父亲葬礼上那个躲在角落哭泣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