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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王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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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
王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殿门处,本在等上朝的众臣,听完龙鸾殿的公公急急忙忙来禀,面面相觑。
林游与冷同文,交互了一个眼神,最后一致望向崔伟立。
“这样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气的。”
崔伟立一甩袖子,把自己划清,随后锐利看向禀事的容公公:“容公公,借一步说话。”
容公公低下头,脚步越过众人,随同崔伟立来到僻静处。
大臣们,对内宫的事略有耳闻,暂不明局势的状况下,也都一一散了。
冷同文倒是拉着林游,并未第一时间离去。他们二人侧立,关注着崔伟立与容公公。
“当真?”
“是啊…”容公公朝着周围看了看,脸上挂着职业笑容。
崔伟立面露虑色:“那还是有劳容公公了…不知现在,可有什么人去了内务府?”
容公公摇头:“无人,王下了旨意,也不准任何人去看。倒是内阁那一批新进的大臣,忙得不可开交。王这两天,也是辛苦…”
“好…”
冷同文与苏霁的舅公,左亲王稍稍对付了几句,又回到了林游边。
殿门外,人越发的少了。
矗立远眺的林游,注视着地平线上,高高悬挂的那一枚朱明,神色不明。
“林游啊,这朝里朝外大家伙儿都知道了。荔公公一天不在,王茶不思饭不想…还病了,你说,这算不算相思病?”
“放屁!”林游一回头,圆目一瞪,脱口而出,落地回响。
他第一次殿前失礼,张口就骂。
容公公与崔伟立不约而同的回了头,脸露微异。
冷同文闪过一丝尴尬,偏过头去,宛若林游骂得不是自己。
“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别人眼里心里净是这些个龌蹉,你怎么也跟着这样想。”面红耳赤的林游,梗长着喉咙,瞪着眼,口水几欲喷到冷同文的脸上。
冷同文见周围也没什么外人,转回头,挥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你也别生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另一边,识趣的容公公对着崔伟立客套笑笑,躬身告辞。
崔伟立目送容公公走出几步,这才转身朝林游二人走来。
“说了什么错话?气得林大人在殿前训话。”崔伟立边走边问,眼神瞟向冷同文,夹杂个人的幸灾乐祸。
冷同文傲慢的别过头,双手往后一摆,一副不与同流合污的姿态。
“崔大人。”林游客客气气的恭敬了一下,臭下脸,“你前脚刚提让荔公公进朝堂,你看这不到两天的功夫,后脚荔公公就被王送进了内务府…”
“是啊。”崔伟立眼眸渐深,想摸一摸自己下巴的胡子故作怅然,触手摸到了光洁,只得不失尴尬,状若无事轻巧的一瞥,淡淡道,“兴许,王喜欢先抑后扬?”
“先抑后扬?”冷同文喃喃一念,把傲慢的头扭了回来。
崔伟立点点头,严肃道:“是阿。王惜才,断不是那种因为自己个人情绪,就莽撞冲动之人。这样想来,只有如此才能解释王的行为了。”
林游听着崔伟立三分靠谱的分析,心情得以舒缓,余光睥向冷同文:“我受过荔公公恩惠,这会儿不宜去内务府。冷大人,可否替我去一趟?”
“去去去。”
冷同文对林游没有脾性,现在只要不骂他了,叫他做什么都满口应下。
暂且如此。
别无他法。
想到内阁,林游眉心一拧,目露焦灼:“崔大人,那我先回了。内阁情机处有许多文件,送去了我府。这会儿功夫,估计着我的桌上码了一堆。”
“恩,林大人请回吧。”崔伟立颔首。
中轴一走,就剩了俩不相干的干瞪眼。
冷同文职位不及崔伟立,却仗着身高,居高临下斜着崔伟立同他不客气说话。
“崔大人,你说林大人,日后是否会接管内阁情机处大总管一职?”
目送着林游的身影越渐越远,崔伟立面上揣着笑,随意应付一句:“应该的,林大人之能,在三公之上。”
冷同文眼神玩味:“哦,崔大人真是这样想?”
这话一落耳,崔伟立正肃挺立,转过身,与冷同文四目相对,一板一眼问:“冷大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部分的玩笑话,他随便听听就过去了。
可有一些玩笑话,他也是会较真的。
崔伟立端出了架势。
“冷大人,我知道你素与林大人交好,才不与你计较。若有朝一日,你挑拨离间我与林大人,那我也不会容你。”
冷同文哪里见过崔伟立的锐利压迫,被震摄到一时语塞却也极力辩解:“我,我不是…”
崔伟立压根不听,甩了袖子,脚步一迈,走了。
留了冷同文一人,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的来回兜兜落落,好一会儿,他眼神落定。
“嘿!”冷同文左手握拳,打在自己的右掌,银牙一咬,“唬我呢,这是。”
整个朝堂之上,林游还未起势之际,唯有冷同文一人将他奉为上座。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林游树敌呢?
广袤整洁的场上,一轮火红悬中,映射着大理石的白净明亮。
温度,随着日头攀升。
一日越过一日。
四门大开的御书房,贯通的风,驱不了心里的烦闷燥热。
苏霁扔了手里第三本折子。
食指揉了会儿发胀的太阳穴,随即饮了今日的第四杯水,也没能润泽干涸起皮的唇。
“荔。”苏霁闭上眼,颓颓一靠,疲倦满身。
候在一侧的小鱼子,端上热羹。
“王,吃一些吧。只喝水,身子吃不消的。”
这都两天一夜没进食了……
苏霁懒懒弹开眼,露出厌烦,吐出一字:“滚。”
小鱼子默不作声跪了下去,并将热羹端高,高过自己的头顶,以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坚决。
傲睥恍惚之间,苏霁仿若看见了‘某人’的影子。
苏霁死寂了数日的眼底,泛起一圈涟漪。
“想死吗?”苏霁嘴弧轻扬,柔声细问。
“王。”小鱼子声音一抖。
“我不舍得杀他,可你又是什么东西?”苏霁收回视线,眼神幽幽,字字清晰,轻缓又温和的反问。
小鱼子不敢抬头,感受着头上的压迫,热羹在盘里颤得窸窣作响。
一只胳膊支棱着龙椅,苏霁想撑立而起。
还未直起腰身,苏霁眼前一糊。
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的右手,被他左手握住,不动神色匿进袖袍。
失了撑力,苏霁欲坠摇摇,险些跌回龙椅。
天热。
他衣着单薄,身骨愈显精瘦。
可一袭明黄的龙威,与紧扣眉头的杀伐冷决,隆隆日上。
倨傲的苏霁,侧过脸,盯着着门庭外刺目的光线,眼神转阴。
“我念在他的情面,饶你一命。滚出去。”
寂静的大殿,苏霁的声音,细弱又果决。
小鱼子压着心头的恐惧,将热羹放稳落地,急急退了出去。
门外光线明亮,热浪袭面,小鱼子一只脚落在门槛儿外,瞳孔放大,一身冷汗出了,浸湿贴里衣襟。
“御公公,你这是…”门口的刘祈公公,立马上前询问。
面着刘祈太监,小鱼子失了血色的唇,张了半天,吐不出一字来。反倒是刘祈公公,看了看殿内,好似洞悉,露出无奈。
“王,发脾气把你赶出来了是吧?”
小鱼子点头。
“御公公去歇息吧,我再想想法子。”
小鱼子低头,擦了擦额头的汗。
“御公公,你是这些日子里,唯一没吃棍子的。”刘祈露出苦笑。
“是。”小鱼子连着几日的高度紧绷,这会儿一松,整个人显得浑噩糊涂。
刘祈公公,职位要特殊一些,隶属兵部,荔公公来了都要敬让三分。
对于他而言,当前的事,远比惩戒宫女太监来的棘手。
荔公公被关了内务府,苏霁滴水不进,殿内伺候的太监换了几拨……若是王有个好歹,到时候还要怪罪到他头上。
“哎……”
目送着小鱼子离去的背影,刘祈长叹一口气,紧接着耳尖的他听到殿内‘咣’的一声,面色一拉,拔腿往里跑。
“王!”
刘祈冲进殿内,眼疾手快的去搀地上的苏霁,还未张口叫外面的侍卫。
“我没事,别叫人。”苏霁沉沉一句,阻了刘祈。
趴伏地上的他,散了发髻,散落的发丝遮了半目。
他只想去拿书架上的一册案卷,虚浮两步后,双目一阵恍惚,伸出的手还未拿稳案卷,天旋地转,头磕了上去,也碰掉了冠帽。
案卷凌散飘落,醒目的明黄色冠帽滚落,在地上回弹。
黑色的头发被拆散,羸弱的苏霁趴伏在地,四肢无力,狼狈可见一斑。
刘祈心疼在眼里,不敢语。
拒绝了刘祈扶起自己的苏霁,从袖里探出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去够冠帽。
刘祈不敢动。
苏霁掌住了冠帽,缓缓直起了上半身。
长久以来的执念被撕破,压抑已久的痛苦与愤怒被扯开体面口子。
苏霁盯着地砖冰冷的光,视线由明转暗,声音不受控的颤抖了起来:“刘祈,我这几日都在想,他怎么敢?他怎能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