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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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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一个化身正义的骑士被打倒的老掉牙故事。乌镇的两套房子是姑妈去美国时给沈周留下的。让她随意处置，沈周当时没当回事，想着挂在网上，有人买的话直接折合成一串数字。毕竟她作为一年都没有几天休假的编制人员，实在没有时间管房子的事。直到后来发生了没有意料的事。她从医院醒来时，心里还在侥幸一定会像前两次一样没有大问题。
但医生冷冰冰的话回荡在房间里时，她有那么一瞬间心脏几乎冻结。
“右腿中弹多时，没有及时救治。小腿部分组织坏死，需要做手术截肢。”
麦芽告诉沈周，她现在在写一个童年悲惨的男孩。生了一场很重的大病。沈周问，什么病。麦芽说，一场席卷城市的传染病。
小男孩是疫苗的实验者。沈周仰头喝了口白水，怎么偏偏是他呢。
麦芽沉默，似乎连她也没想好原因，他是市长的儿子，是矮胖又名望高的五十岁市长站在医生面前一字一顿说的。沈周和麦芽都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后靠着褪色的双人沙发。这次是麦芽来找沈周的，等她看到沈周递过来的一罐啤酒时，毫不犹豫地打开了。
“下一站去哪？该不会还没想好吧。”
“想去最北方看看，赶上一场雪。”
麦芽轻声说。
沈周笑了：“雨天不喜欢吗？”
“外面的一切都是湿的，只有屋里干燥温暖，找个人作伴，多好。”
麦芽侧头去看旁边的沈周，她穿了件连帽宽松卫衣，她面色苍白，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沈周低了低头，把下巴藏进卫衣里。
“疼得很厉害吗？”
“是不是每次下雨就会这样？”
沈周的声音轻得像从遥远的海边飘来似的：“我从来没想过，二十七岁时我会在乌镇里拖着一只假腿当一个无所事事的收租婆。”
“除了无时无刻地提醒我再也不能当一个警察之外，它就没其他的威力了。”麦芽握住沈周垂在一侧的右手，她的手心像化不开的冰。
“我来这里两年，脾气变得越来越差，你看，这房间里每天必须按我的方式来存在，每个物件摆放的位置都要精确，成了一个强迫症怪。”
“你之前的那个租客，是被我轰出去的，他把房子搞得一团糟，只住了一周就让他滚蛋了。”
“你是第一个吃我饭还一起散步的人，你身上有什么魔力么。”
麦芽低低道：“以后可以在这边做一份我的饭吗？会付钱的。”
“不能。”沈周干脆拒绝了，她抬了下修长的眉毛：“我又不是你雇的厨子，你不是会做饭？”
“我没天赋，根本不好吃。”
麦芽放空声音，思绪慢慢回忆起从前，那是一个晕染不开的墨渍，浓厚的遮住前方的光。
“刚结婚那会儿，他在忙工作的事，早出晚归，婆婆让我做好一个妻子的职务。我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工作，在家里学习开始做饭，不过效果不是很好，就算有婆婆手把手教，等成品出来，她也总是不满意。”
“后来我就慢慢成了打下手，收拾家务很在行。”麦芽环顾了下昏暗的四周：“和你整理的八九不离十。”
“可是呢，有一天我终于厌倦了。”
“就像一道流程，我学做饭也可以，整理家务也可以，这些都不做也可以。”
“有时我在想，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像一块橡皮泥，随便揉捏，可以是任何形状。”
“我妈在我六岁那年给我做了最后一顿饭，她就丢下我走了。”
“是很普通的南瓜粥和薄皮饺子。”
麦芽不再说话了，这样的阴沉天气总是很容易让海绵里吸胀坏情绪。沈周微阖着眼，两人长久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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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周向麦芽要拥抱，是想象中的柔软，麦芽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第一次见面时她就闻到了，像一款低纯度的果酒，更确切些，是荔枝味的。
她得承认她有了答应麦芽蹭饭的无理请求的想法了。
真是该死，她想起当初染紫发，是上任女友给她扣帽子，不就是为了警醒不要再做蠢事吗？
现在倒好，她的第二春要撞上来了。
那次连绵的雨下了一天一夜，初晴出了彩虹，直到麦芽离开之前再也没有过阴雨天气。沈周知道，尽管麦芽能吃上她的饭，该走时也会走的。相处的时间越多，离别的日期就愈加逼近面门。
麦芽对写作环境没有多苛刻，窝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也能在心里构思情节，听着厨房烟火炒菜的声音也不觉吵，甚至觉得这样的背景音还有些悦耳。等沈周同意某人蹭饭后，那边的厨房就彻底闲置了。沈周说做饭也是她的爱好之一，如果一块排骨不能发挥它炖成汤的作用，那真是暴殄天物。
麦芽还能想到沈周说这句话时神情严肃的模样，失笑弯了嘴角。虽然这个人做事真的很挑剔，回家前要把鞋子放在固定安排好的位置，洗手要洗三次等等这些，但经由沈周做出的饭总是很好吃，所以以上种种都是值得的。她没想过自己在外“流浪”的生活能胖了这么多。
她打开那个提及过的小说，还剩一点结局，本该在几天前就写完的，但却拖到了现在。厨房的门被拉开，沈周端着一盘回锅肉出来：“吃饭。洗手去。”
麦芽关了文档，起身应道：“来了。”
她没有等到沈周主动提起，在吃完饭后照常的散步中开了口。
“沈周，你以后有什么计划吗？”
“嗯？”沈周侧头看麦芽，“暂时没有吧。”
麦芽停下脚步，看着沈周：“沈周，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我要出发去下一个地方了。”
沈周的眼睛永远是深邃乌黑的，笑容戏谑达不到眼底。她听到这种感谢加道别的话并没有惊讶，目光中看不出情绪：“什么时候走呢？”她又接着说，“这里不好吗？”
“这里很好，是我住过的最漂亮的小镇。”
麦芽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
“但……抱歉，至于你说过的那个提议，我还没有准备好。”
沈周确实没忍住就和麦芽说了自己的性取向，麦芽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她是没有准备好，但不是因为性取向。
“那个小男孩的故事。”沈周耸耸肩：“结局写完了？”
“写完了。他活下来后成了保卫全城的英雄。”
“回家吧，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沈周想起，她最近的计划是去北方看场雪，和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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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门里已经新住进了租客。是一对情侣，沈周恢复了不冷不淡的相处模式。住了两个人的地方果然热闹了不少，有时夜晚十一点还能隐约听到女生清丽的笑声。她在这边吞了药还是会失眠，身边的大熊也失去了用处。
麦芽说的对，她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会逃避现实，一样的胆怯。
三年前的那次捣毁制毒窝点的行动原本在过程中很顺利，她那时和师兄们一起参加了专案组。那次的幕后人很狡猾，藏在一幢楼里不出来，等他们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把房子结构摸清楚后，终于破门而入，却发现那人顺着一条刚挖成不久的地道逃了。
当时可以通过地道的只有沈周和一个叫六子的人，只是他们快出去时，六子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她开了一枪。地道最后出现了塌方。她没有想到专案组里会会有叛徒。
六子是个小年轻，也是那次幕后人的私生子。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生活就是这样戏剧，在经历巨大的痛苦后，她只选择了离开公安局，选择脱下那身警服。
就算是战友也会放冷枪，她还能相信谁呢？
沈周揉揉酸痛的眼角，打开手机，手指划到几张麦芽发过来的皑皑白雪的照片。
麦芽的睫毛微微抖了抖：“我离婚是因为我不能生育。”
“他们嫌弃我。也就是说，我是被抛弃的。”
沈周对于麦芽的回答并不意外。那场婚姻消耗了她太多，多到已经到了十年怕井绳的地步，如果麦芽能早点遇到她，那结局会不会好些。
在她向麦芽表白的那一刻，缩在壳里的触角就探出了头。可那只对面的蜗牛并没有回应。沈周微不可闻地呼了口气，她想告诉那只蜗牛，她可以相信她的。
麦芽是一个为了Happy Ending的结局，连一个书中人物都舍不得写死的人，她只会傻傻地觉得结局美满才是最好的。只不过在十八世纪，第一次接受疫苗接种的实验者，活下的几率真的很小。
也许，两个嘴上说着不敢的人，可以试着勇敢一次。
桌上刚收到的明信片的背面，躺着一句迟到了很多天的话。
“这里的雪很漂亮，计划可以提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