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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今年冬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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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过后,步入冬季,黎城是个不爱下雪的城市,只刮风,湿冷的寒风一个劲往脸上扑,比下雪天还冷。
他哥的公司越来越红火,挣钱越来越多,给学校捐了好些钱,学校设施越发完善,很方便他上学。
时序给他戴上毛绒帽子,用大家长的语气喊他小宝,叫他不用认真上学,学不好睡觉就行,一切有哥哥托底。
感动死了。
抱上了哥这个金大腿,至少走一千年弯路,好幸运能遇见哥哥。
江一趴在他哥怀里使劲点头,然后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拼命学习报答他哥。
两人在校门口分别,江一看见他哥倚在车门上目送他离开。
时序黑色的风衣被风卷起,修长笔直的长腿下,是一双黑色皮鞋,他的发丝浅棕,眉眼深邃,嘴角下那颗红痣就格外醒目,十分惹眼。
路过的女同学不停往时序身上瞧,他很讨厌这些目光。
仅仅是这一瞬间,极端念头便冒了出来,他好想将哥哥关起来,那幅温柔样子,就应该给他一个人看才对。
时序满眼柔情的看着他的宝贝背着一个又大又重的书包,穿着冬季校服走进了学校,背影落寞,只觉得好可怜好可怜。
他已经给两人规划好了将来,时序在当天找律师立了一份遗嘱,买了一个保险柜,里面留了两张银行卡,一张是等江一毕业后离家环游世界的,另一张是小崽以后娶老婆的彩礼,上面还贴心用纸条备注了。
而江一也终于给哥哥那副样子找到了一个准确的形容词——聂小倩。
一个眼神就能勾魂蛇魄。
下午休息时间,班长放了《倩女幽魂》江一看地有些入迷。
不知好歹的宁采程竟然不中美人计,如果把哥哥换成聂小倩,他应该一开头就能被吸走阳气,一命呼呜。
然后心甘情愿死在哥哥的石榴裙下。
聂小倩的脸换成哥哥,他哥抱住他转圈圈,将他按在地上说:这是我的。
魅的生艳,用那双调情的眼看他。
最近学业尤其忙,老师们在赶进度,说要在高二这年将所有知识教完,等高三彻底复习一遍,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试卷加复习背书,还有一年,他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
还有两年,他就十八了。
心里甜滋滋的,晚自习时有同学过生日,那位同学买了蛋糕分给大家,江一也分到了一块,他其实不太想要,但是他看见是草莓蛋糕,就一口口吃掉了。
同桌边吃边问他,“江一,你不是喜欢你哥嘛,我听说增进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过生日了,你知道你哥生日是哪一天么?”
江一摇头,懵住了,“我们家都不过生日,以前重要的日子,我哥都会杀一只鸡煮了。”
“你哥原来这么血腥吗?”同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又很快镇定下来转笔玩:“你连你哥生日都不知道,那这暗恋也太失败了吧。”
江一停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堵了一块棉花,极力反驳:“你胡说,我哥压根不血腥,好了,你不准跟我讲话了。”整个人逐渐变得冰冷。
教室又恢复了写字翻书的沙沙声,同桌见他不回话,自顾自背书去了。
晚自习即将过去,这一天又要结束了,又可以见到他哥了,开心。
江一按例拿出写满爱意的笔记本,写上今天也很爱哥哥。
关于哥哥的生日这个问题,他不是没问过哥哥,但是哥哥不告诉他,某一次,他实在好奇得紧,去翻了哥哥的钱包夹,被时序一巴掌打了手。
那是记忆中哥哥第一次打他,很疼,他哥的脸色很难看。
从那以后,他便在也不敢偷看哥哥的身份证,也不在过问生日的事情。
他不知为何,直到现在也很好奇。
晚自习下课,已经是九点半,下了一点小雨,江一撑开伞出校门等半天也没等到他哥,只等到了他哥的助理,小助理对着照片比划,第一眼就锁定了他。
助理说送他回家
江一坐上车就开始闹,怎么都不肯回家,“我哥为什么不来接我?你送我去我哥公司,不许给我哥打小报告。”
助理拗不过他,只好将车开往时序的公司,中途,江一起跑去买了草莓小蛋糕哄他哥——
他怕他哥以后都不来接他。
他哥是不是又不要他了。
江一委委屈屈站在公司楼下,这是他第一次来时序的公司,他没有上去,助理带着他来公司停车场,他一眼就看见了许多年前哥哥买的那辆二手丰田,已经积了许多灰。
此时地下电梯“叮咚”一声,里边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他哥。
时序在打电话,一脸疲惫走出来,在电话里大吼,将手里的文件狠狠往地上一甩,蹲在电梯旁点了一根烟,深呼吸一口,白色烟雾一个劲往外吐。
等时序恢复了平时那副样子,江一才靠近他,“哥。”
时序眼皮一线,看见江一,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江一笑起来露出一颗尖牙,手里还提着一个草莓小蛋糕:“哥,你要是累,可以靠在崽的胸膛上哦。”
时序嘴角弯起,摇摇头:“哥不累。”
他看了一眼助理,又收回眼看江一:“不是叫你回家吗,怎么来这了?”
“是我自己想来,这会才到呢,不要为难助理。”笑着牵过他哥的手,将他的手一起揣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哥,咋们回家吃草莓小蛋糕。”
时序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立马抽了出来,保持距离。
江一立即顿住回头,撞进了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口袋里就只剩他一只手了。
难过。
“天冷了。”时序上手替他整理灰色围巾,“四季轮换,今年又快过去了,小崽长高了。”
“去年长到我鼻尖,现在我眼睛了。”时序笑着摸他柔软的脑袋,冬天的小脑袋摸起来冰冰冷冷,带着一股冷气。
“宝贝,这个新年要不要去墓地看妈妈爸爸,哥带你去。”
“为什么是新年啊哥哥,难道不是清明节吗?”江一十分不解。
双亲死的时候他还太小,现在已经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哥也不知道,依稀记得以前有人给我提过一嘴,说他们新年的那天的早上才应该祭拜。”从前福利院的小朋友这么跟他讲,他也就一直记得了。
两人一回了家,江一掏出草莓小蛋糕,一口接着一口喂给他哥,时序张嘴一一吃下。
这天夜晚,江一确认时序睡着后,亲手轻脚前往客厅,翻开了那个藏着哥哥身份证的盒子,盒子一被掀开,便露出一个老旧钱夹,剩下的便是一些房产证,老照片之类的杂物。
里面还放着三岁那年的小照片,年幼的哥哥抱着更加年幼的他,时光荏苒,照片已经开始泛黄模糊,边角卷曲着。
他拿起钱夹打开,里面是果然是哥哥的身份证,最让江一震惊地便是上面的地址,云市-海水弯半岛。
这是什么地方?他哥果然不是这个城市的,这消息让他额前渗出害怕的汗珠,他怕他哥有一天真的会离开。
吞了口唾沫,他默默在心中记下这个地址。
客厅无比寂静,只开了地灯。
关于哥哥的过去,他一概不知。
江一正将东西收拾好,总觉得不对劲,往后一看,手里的钱夹“啪嗒”一声坠落在地:“哥?”
仿佛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他哥曾义正言辞告诫过他,不允许翻开这个箱子,翻开就挨打。
挨打事小,他就怕他哥会因此而讨厌他,不理他。
“哥,你说句话啊。”
时序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挺挺地出现在他身后。
一丝若有似无的清茶香袭来,那道身影弯下腰,修长的手捡起地上的钱夹,忽然转头看着轻微颤抖的江一,嗓音带着一股子冷:
“不是说了不能看,为什么要偷看。”
“这么想知道哥以前的事情。”
他将钱夹放进盒子里,看了几眼已经泛黄的照片,又将盒子塞回去,在确认江一只看过自己的身份证后将箱子放进了那个保险柜里。
江一全程不敢说话,呼吸都只敢小口小口。
放好东西,他才用那双柔情的眼看他呆坐在地上吓懵的小家伙,温柔地蹲下和他四目相对,抬手揉了两把他的头发,将五指插|进他的发里亲揉,眼神温柔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这一刻,江一觉得他哥笑里藏刀,他觉得自己被哥哥的外表蒙骗了,一个十来岁就开始混迹社会,好像更应该是凶残的性格。
他哥实在太会骗人,温柔的模样会不会只是他的一面?其实这才是哥哥原本的样子?
实际阴狠可怕,但会用温柔的表面迷惑你,像迷惑纣王苏妲己一样。
江一很害怕,一个劲往后缩,最后又因为害怕,一点点躲进他哥怀里,抬起亮晶晶桃花眸看他。
“吓到你了吗宝贝。”
时序看着在他怀里躲他的小家伙,伸手给他顺了顺背脊,看着人安静下来后,这才轻声询问:“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好么。”
“嗯。”江一看他哥确实恢复了平时了那个温柔样子,这才放下心,“想知道一些哥哥的过去。”
“在遇见我之前,哥哥在干什么呢?”
时序用很轻柔的语气说:“当然在福利院啊,但是后来哥哥不想再里面呆了,里面个年纪大的小孩一直欺负我,我就逃了出来,在后来,就遇见你,要怀疑我吗?”
江一迅速摇头,看着哥哥将手腕拉起来,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又皱巴巴的疤痕,手肘出显得格外突出。
这些伤痕即便是经过岁月的洗礼,依旧那么扎眼,疤痕一大块接着一大块,零星带着一大片黑乎乎的针眼。
这些伤痕看的江一眼眸通红,拳头捏紧。
怪不得,怪不得哥哥炎热夏天也穿偏长的袖子,原来是为了遮住这些丑陋疤痕。
“哥,是谁干的,我想去杀了他。”抓着他哥胳膊,指尖一点点在上面抚摸着,眼泪一颗颗滚落在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上,“哥,痛不痛,当时一定疼死了,我呼呼——。”
呼呼就不疼了。
“已经不痛了。”时序看他哭,心中一片柔软,带着温度的掌心摸着他的发顶,带着无声地安慰。
那么宝宝,你也给我一些关心吧。
江一将学会地所有安慰的词都用上了,心疼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眼泪鼻涕都往他哥衣服上擦,到头来换成了他哥来安慰哭泣的他。
“宝贝,不哭了,不痛的,你哥是超人。”
他知道,如果世界上有谁会真的为他而伤心,那么一定是眼前这个正哭的梨花带雨的男孩,好会哭。
今年冬天,比冬雪先落下的是哥哥轻拍他睡觉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