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哥哥别怕,是宝宝。” ...
-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哥哥会给你一个家,小崽只负责好好长大。
——时序的日记。
警察局那边在半个月后来了消息,江父姜母都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属于六亲缘浅之人,他们没有亲人来要孩子。但来了一个女富豪,愿意收养江一。
芳阿姨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时序正在给江一喂奶。
小家伙抓着奶瓶,乖透了。别人家三岁小孩都特别闹腾,要哭要闹,一不顺心就大哭特哭,但江一不这样,他静静地盯着他哥。
胖乎乎的手指抓着他哥的衣领,又或者是拇指,然后一头栽倒在他哥怀里。
“有人要收养一一?”时序握紧双拳,茫然地看着芳姨。
“是啊!”芳姨兴奋讲述着:“人家可是黎城的有名有姓的有钱人呢,江一若是跟着富豪走啊,以后日子也好过。”
“而且你也能轻松些。”芳姨似乎看出他有些不舍,诚恳道:“小时啊,你也只是一个八岁小孩呢,带着个拖油瓶肯定不行。”
时序握住江一的小手。
这半个月,他都将小家伙照顾得很好,小家伙也逐渐适应了没爸爸妈妈的日子,每晚睡觉都会往他怀里缩。
温暖的感觉让他舍不得放手。
但他知道,这是错误的,他应该放手,并且由不得他。
“那富豪下午就到,你准备准备。”芳姨走时留下了一碟子红烧肉,嘱咐时序好好吃饭。
时序没心情吃。
他抱着江一,心情又开始低落起来。
“小崽,你会跟她走吗?”时序问小崽,但小崽听不懂啊,他才不到三岁,只会黏黏糊糊追上来,在他的脸颊印上一吻,然后亲昵叫一声:“哥哥”
时序这时候忽然有些憎恶自己。
要是自己再大一点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养活小崽。若是他十八岁,他可以去打工,那就有工资了,可以给小崽买好多好多奶粉和玩具。
但是他现在只有八岁,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小崽拱手送人。
只能给小崽玩自己的那个脏兮兮的大兔子玩偶。
颓然地垂下眼,呆呆地望着怀中正在玩他衣服的小崽,小孩会怎么选呢,时序不敢继续想下去。
一把将小崽放在床上,他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他的东西,小书包,奶粉,没喝完的两罐奶粉……
江一感到哥哥放下了自己,方才还如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一下便黯淡了下去,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等时序收拾完往床上一开始,小孩的眼都哭肿了。
时序很快将他抱在怀里,也跟着哭。
他第一次发现,这崽子是不喜欢大吵大闹的性子,他喜欢把事都憋在心里,倘若将来长大闹气别扭,一定很难哄。他哭过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安静躺在河边,被太阳照射的黑色鹅卵石。
这时,敲门声响起,时序心里一咯噔,那个要收养江一的女富豪来了!
刚刚将小崽递出去的几分钟里,时序仿佛不能呼吸,富豪带着江一走了。
时序又只剩自己一个人。
房子空空荡荡的,富豪没有要他收拾的小包裹,直接将小孩抱走了。
天花板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这是一个睡不着的夜晚,窗外没有星星,耳边似乎夹杂着蛐蛐的低吟。
时序又不想活了。
小崽真的跟着富豪走了,乖乖地趴在富豪怀里,也没有流哪怕一滴不舍的泪,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看来,小崽并不是非他不可,他会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长大,然后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这个寂静的夜里,时序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还是准备去死。
时序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他走在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上,梦里好多好多怪物,怪物们拿着荆棘刺他。他恨痛。
“砰砰砰——”重重的敲门声震醒了时序。
猛地睁眼,发现手里正拿着刀片,而掌心轻微的血迹正隐隐往形成一条血线,他蹭的一下起身,将掌心血迹擦拭干净。
震天响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时序起身开门,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女人的眼睛,她气冲冲地将孩子往他怀里塞,狠跺几脚:
“你就是他哥吧?孩子还给你!”富豪气急败坏,愤怒说这小孩这一路的事,大哭大闹,抓她头发,说什么不要她要哥哥。
“坏小孩!”富豪丢下这句话蹬着高跟鞋塔塔走了。
小小的江一记住了“坏小孩”这三个字,但他现在还不太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
江一闻见哥哥的味道,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脖子不放手,眼泪糊满脸,声音弱弱的:“要哥哥抱。”
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把自己送走,只是很害怕看见哥哥皱眉的脸,因为那代表着分别。
这根毒刺扎进两人年幼的身体里,往后许多年都不会忘记。
时序没给反应,江一就一直喊他:
“哥哥。”
“哥”
“哥”
……
时序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掌心微微刺痛,过了许久他才垂眸,回应他的触碰。
原来还是会选择哥哥的小崽。
小崽为什么不跟富豪走呢,只要跟富豪走了,他便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权力地位,什么都不愁。
不到三岁的江一拒绝了财富地位的诱惑,选择了抱住他哥。
时序知道,他只是年纪小,他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他长大了一定会后悔。
他哥不想要他这个念头,在这时便深深种进他幼小的骨血里。
**
江一又哭了,没有声音,泪水止不住掉落,时序收拾完家里才发现。
时序将哭成泪人的江一抱起来,拍着他轻哄:“小崽不哭,我们小崽才不是坏孩子,是好宝宝,全天下最好的宝宝。”
时序抱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是时序更加深刻了解到了这小家伙的脾气,不哭的时候不哭,一哭起来就收不住。
安慰没用,给玩具也没用,要哄,哄很久才有用。
等江一终于不哭了,时序拿了根毛巾,沾水打湿,小心翼翼擦拭他温润的脸颊。鼻子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的,活像一颗大草莓。
江一紧紧抓着他哥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他颈窝里。吐出的温热气息让他哥忍不住瑟缩了下脖子。
“小崽,你这么那么傻呢,跟着哥可没好日子过。”时序往屋里走去,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清算家里的财产。
先是他自己的,时振凡的钱夹里,他翻出来三千块现金,以及一些不堪大用的身份证银行卡,以及……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时振凡的身旁不是林梅,他猜测,那身旁的女人,应该就是他母亲了。
女人很漂亮,时序惊奇地发现,他长得更像他妈,他们都有琥珀色的瞳孔,像燃烧的琉璃。
他的手指不断在照片上摩挲着,最终“啪嗒”一声将钱夹合上。
目光撇向一旁,那是他离开时随意抓的金首饰,他不知道金价,但大概能有个七八千块钱。
然后再是小崽的,时序翻了家里所有可能藏钱的地方,在一个密封的口袋里发现了六万块存款。
他们成立了个小家,原始资金七万块。
这些钱都不能花,是弟弟的奶粉钱。
江一还小,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他要省着点花。
“小崽。”时序将他放在沙发上,同他面对面,以一个大人的姿态:“我们要暂时组织一个小家,你愿你让我闯进你的世界吗?”
江一砸吧大眼睛,毛茸茸的小脑袋点了头,扬起一个纯真的笑。
仿佛在说:我愿意。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全世界最亲的人,小崽要平安长大。”两人抱在一起,温度在彼此间传递。
不知为何,时序想起了那张泛黄的老张片,他想找时间也带江一去拍一张。
有人说让一个人真正消失的方法是遗忘,他不想被遗忘,想留住些什么,即使是一张照片也好。
或许会在某一刻被男人发现,然后又被抓回去,继续日以夜继扎针抽血,血流成河。
这天晚上下了瓢泼大雨,雨滴恶狠狠砸在玻璃上,“轰隆”一声雷带起如白昼般的光。
时序自梦中惊醒,转而又缓缓闭上双眼,半梦半醒间,他忽然发现有个身影到处晃荡吓了他一跳。
他往怀里一摸,温热的触感消失,他又害怕是鬼,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查看。万分恐惧之时,有双小肉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哥哥别怕,是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