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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第 2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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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万妖岭·蛛丝缚刃
迷雾沼泽的瘴气比西坡更浓,像掺了墨的棉絮,粘在人皮肤上发闷。蔡亦才的玄铁刀斜插在泥地里,刀身凝着层白霜,将靠近的瘴气冻成细小的冰晶。他低头查看邱莹莹的脚踝,那里的浅疤被沼泽水浸得发红,她却咬着牙不肯吭声,只是用灵蛇鞭拨开缠上裤脚的水藻——鞭身接好的断口处,玄冰丝在瘴气里泛着冷光,比昨日更亮了些。
“歇会儿。”蔡亦才突然按住她的肩,玄铁刀猛地劈向身侧的芦苇丛,刀风掀起的冰棱瞬间冻住一只半尺长的黑蛛,“血蛛的幼崽已经出现了,再往前走,就是它们的巢穴。”
邱莹莹踉跄着站稳,灵蛇鞭下意识缠上他的手腕,银丝勒得他皮肉微疼:“你怎么知道?”她盯着那只被冻住的黑蛛,蛛腿上还沾着沼泽的淤泥,“这蛛崽的颜色比传闻中浅,像是还没长成。”
“师父的手札里记过。”蔡亦才弯腰将冻蛛踢进沼泽,泥水溅起时,他下意识将她往身后拉了拉,“血蛛幼崽以瘴气为食,颜色越浅,说明离巢穴越近。”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脚踝上,“你的伤……”
“要你管。”邱莹莹甩开他的手,却悄悄放慢了脚步,灵蛇鞭卷过一片宽大的荷叶,往他手里一塞,“挡挡瘴气,你那冰劲用多了,嘴唇都发白了。”
蔡亦才捏着荷叶,边缘的露珠顺着指尖滑落,带着点温热——是她刚才用内力焐过的。他看着她转身拨开芦苇的背影,杏色裙角沾了片墨绿的水藻,像只误入沼泽的鹿,突然觉得掌心的荷叶也没那么凉了。
往沼泽深处走了约莫半里地,瘴气里渐渐混进腥甜的气味。蔡亦才的玄铁刀突然发出嗡鸣,刀身的白霜泛起细碎的裂纹——这是接近强敌时才有的反应。他猛地拽过邱莹莹,灵蛇鞭随之一紧,两人同时看向左侧的泥潭:那里的水面正咕嘟冒泡,数不清的黑蛛从泥底钻出,蛛腿划水的声音像无数细针在刺耳朵。
“是‘血蛛潮’!”邱莹莹的声音发紧,灵蛇鞭突然暴涨,银丝如网般撒开,瞬间缠住数十只冲在最前的蛛崽,“它们怕火,用焚心符!”
蔡亦才却没动,玄铁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冰劲顺着刀刃蔓延,在两人周围凝成道半丈高的冰墙:“幼崽只是诱饵,真正的成年蛛在后面。”他盯着沼泽深处那团翻滚的黑雾,那里的腥甜味浓得化不开,“你看蛛群的动向,它们在往中间聚拢,像是在……献祭。”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炸开,一只磨盘大的血蛛从泥底跃起,蛛背上覆盖着暗红色的硬甲,八只蛛腿如镰刀般闪着寒光。更骇人的是它的口器,滴落的粘液落在泥地上,瞬间腐蚀出细密的小坑。
“血蛛母!”邱莹莹的灵蛇鞭瞬间绷紧,银丝因用力而泛白,“它的丝能缠人内力,千万别被沾到!”
蔡亦才的玄铁刀已蓄满冰劲,刀身的白霜几乎要滴下来:“你左翼,我右翼。它的硬甲怕冰,软肋在腹下的花纹处。”他说话时,余光瞥见她悄悄将焚心符往他手边推了推,指尖的茧蹭过他的手背,带着点熟悉的暖意。
血蛛母显然没把两人放在眼里,口器开合间,喷出数道粘稠的蛛丝,如暗红色的鞭子抽向冰墙。“咔嚓”几声脆响,蔡亦才凝聚的冰墙竟被蛛丝缠得开裂,冰屑混着蛛丝落在泥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好强的腐蚀性!”邱莹莹拽着他往后急退,灵蛇鞭突然甩出,卷住一根横生的枯木,借力将两人荡向旁边的土坡,“它的丝里掺了‘腐心涎’,比化骨瘴还烈!”
蔡亦才借着荡起的力道,玄铁刀在空中划出道冰弧,刀风扫过之处,蛛丝瞬间被冻成脆冰。他落在土坡上时,左臂的旧伤突然抽痛——刚才急退时,冰劲运转太猛,牵扯到了蚀骨掌的余毒。
“你怎么样?”邱莹莹的灵蛇鞭立刻缠上他的腰,银丝勒得他生疼,却稳稳托住了他踉跄的身体,“不行就退开!我用‘千丝缚’缠住它!”
“别胡闹。”蔡亦才咬着牙站直,玄铁刀拄在地上稳住身形,“千丝缚需用内力催动,你的手伤还没好。”他看着血蛛母爬向土坡的身影,突然低笑一声,“还记得黑石崖的‘冰封斩’吗?”
邱莹莹的动作顿了顿,灵蛇鞭上的玄冰丝突然亮了起来:“你想硬拼?你的冰劲……”
“够缠住它三息。”蔡亦才的目光落在血蛛母腹下的花纹上,那里的颜色比别处浅,是明显的软肋,“三息之内,你的鞭能刺穿它的腹甲吗?”
邱莹莹看着他眼底的决绝,突然握紧了灵蛇鞭,银丝在掌心勒出红痕:“你敢冻,我就敢刺。”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怕被瘴气听去,“但你得答应我,冰劲别用太猛,你的胳膊……”
“好。”蔡亦才的玄铁刀突然扬起,冰劲顺着刀身疯狂攀升,周围的瘴气瞬间被冻成冰晶,在他周身织成道冰蓝色的光茧,“准备好了!”
血蛛母察觉到危险,口器中喷出的蛛丝更加密集,如暗红色的暴雨般砸向土坡。蔡亦才迎着蛛丝冲了上去,玄铁刀划出的冰弧越来越大,将蛛丝层层冻住,冰屑与腐涎碰撞的滋滋声在沼泽里回荡。他离血蛛母越来越近,左臂的疼痛几乎让他握不住刀,却死死盯着那片浅色的腹甲——那里是邱莹莹的鞭子要落的地方。
“就是现在!”蔡亦才嘶吼着将玄冰劲催至极致,玄铁刀猛地插入泥地,冰浪以刀刃为中心炸开,瞬间冻住血蛛母的八只蛛腿!硬甲与冰层碰撞的脆响中,他看见血蛛母腹下的花纹因挣扎而绷紧,露出更明显的软肋。
邱莹莹的身影如红影掠过,灵蛇鞭上的玄冰丝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她借着冰浪的掩护,手腕翻转间,鞭梢如毒刺般直取血蛛母的腹甲。银丝划破空气的锐响里,她听见蔡亦才压抑的痛呼——冰劲反噬的代价,远比他说的更重。
“噗嗤!”
灵蛇鞭的尖端没入腹甲的瞬间,血蛛母发出刺耳的嘶鸣,蛛腿猛地挣脱冰层,带着断裂的冰碴扫向邱莹莹。蔡亦才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扛住这一击,玄铁刀脱手飞出,却在落地前被他用脚勾住,反手劈向血蛛母的口器。
“铛!”
刀身与蛛牙碰撞的脆响中,邱莹莹的灵蛇鞭已从腹甲抽出,带出股暗红色的汁液。血蛛母的嘶鸣渐渐微弱,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沼泽,激起的泥水将两人淋得浑身湿透。
蔡亦才趴在泥地里,后背的剧痛让他喘不过气,左臂的旧伤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邱莹莹扑过来扶他时,他看见她的手在抖,灵蛇鞭的断口处,玄冰丝竟崩断了两根,银丝混着她的血粘在鞭身上,红得刺眼。
“你疯了!”邱莹莹的声音带着哭腔,撕开他的衣襟,后背的皮肉已被蛛腿划得外翻,渗血的地方沾着黑色的腐涎,“我不是让你别硬扛吗?你的冰劲……”
“没事。”蔡亦才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掌心还留着鞭梢反震的红痕,“蛛母死了……你的鞭……”
“别管鞭子!”邱莹莹从怀里掏出所有伤药,手抖得几乎捏不住瓷瓶,“腐心涎会顺着伤口往里钻,你再说话,我就把你扔在这儿喂蛛崽!”
蔡亦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低笑一声,牵动后背的伤口,疼得倒吸冷气。沼泽的瘴气落在她发间,桃木簪上的幻雾花沾了泥,却依旧歪歪扭扭地立着,像他们俩这一路跌跌撞撞的样子。
将蔡亦才扶到沼泽边缘的枯树上歇着时,日头已偏西。邱莹莹正用灵蛇鞭剩下的玄冰丝,小心翼翼地清理他后背的腐涎——银丝碰到黑涎就泛起白烟,她的指尖被灼得发红,却咬着牙不肯停。
“别弄了。”蔡亦才的声音哑得厉害,玄铁刀被他攥在手里,刀身的冰纹因失血而黯淡,“这点腐涎,用你的火劲烤烤就……”
“闭嘴!”邱莹莹突然加重了力道,玄冰丝擦过伤口时,他疼得浑身一颤,“你的冰劲和我的火劲相冲,不知道吗?”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点委屈,“上次在落雪涧,你用玄冰膏救我,自己胳膊肿了三天,忘了?”
蔡亦才没再说话。后背的灼痛渐渐被她指尖的温度盖过,她的动作很轻,像在打理易碎的瓷器,玄冰丝缠着腐涎抽出时,总不忘先用掌心的温度焐焐他的皮肤。沼泽的风带着水汽吹过,他突然觉得,这比忘忧泉的暖泉更能驱散寒意。
邱莹莹清理完伤口,刚要往上面敷药,却见蔡亦才突然抓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冰凉,指尖却带着点微颤:“你的鞭……还能接吗?”
她低头看着灵蛇鞭断口处崩断的玄冰丝,突然笑了,眼里却闪着光:“笨死了,玄冰丝断了,还有你的头发。”她从他散落的发间摘下根青丝,往鞭身上一缠,“你忘了?当年接你刀穗子,用的就是这个。”
蔡亦才看着那根青丝与玄冰丝缠在一起,在暮色里泛着微光,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黑石崖,她也是这样,用自己的头发混着丝线,给他接好断裂的刀穗。那时她的指尖还没长这么多茧,动作笨拙得总把发丝缠成结,却偏要说“这样更结实”。
“等出去了,”蔡亦才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沼泽的夜,“我给你打副银鞭鞘,镶上幻雾花的样子。”
邱莹莹的动作顿了顿,往他后背敷药的手突然重了些,疼得他闷哼一声。“谁要你的银鞘。”她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要你把玄铁刀的冰纹刻得好看点,别总像块没打磨的石头。”
沼泽的瘴气渐渐淡了,露出半轮残月。蔡亦才靠在枯树上,听着她用灵蛇鞭清理周围的芦苇,鞭梢偶尔扫过他的靴底,带着点刻意的轻。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左臂的冰劲却奇异地安稳下来,像被什么暖烘烘的东西裹住了——或许是她刚才敷药时,悄悄渡过来的那点火劲,又或许,是她发间那支歪歪扭扭的桃木簪,在月色里晃出的暖光。
夜半时,沼泽突然起了风。邱莹莹被冻醒时,发现自己靠在蔡亦才的肩头,灵蛇鞭松松地缠在两人腰间。他的呼吸很沉,显然是累极了,却依旧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掌心悬在她的脚踝上方,残留的冰劲在她周围凝成层薄霜,挡住了沼泽的寒气。
邱莹莹轻轻解开腰间的鞭绳,想让他睡得安稳些,指尖却触到他袖角的湿痕——是刚才清理伤口时,她的眼泪打湿的。她看着他眼下的乌青,突然想起他说要打银鞭鞘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又赶紧抿住,像怕被他察觉。
风里突然传来蛛丝断裂的轻响。邱莹莹瞬间握紧灵蛇鞭,却见蔡亦才早已睁眼,玄铁刀不知何时已握在手里,刀身的冰纹在月色里亮得惊人。
“看来,”他低笑一声,将她往身后拉了拉,“血蛛的余党,比我们想的来得早。”
邱莹莹的灵蛇鞭瞬间绷紧,断口处的青丝与玄冰丝在风里交缠,像道扯不断的结。她看着他握刀的背影,突然觉得,就算这沼泽里再有千只万只血蛛,只要他的刀还在,她的鞭就不会停。
残月隐入云层时,玄铁刀的冰弧与灵蛇鞭的红影在沼泽里炸开,像两簇不肯熄灭的星火,映得瘴气都染上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