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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第 28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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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玉踪随春风,旧语映新痕
万妖岭的春风带着融雪的湿意,吹得林间的新绿微微摇晃。邱莹莹坐在瞭望塔的石阶上,手里捧着本泛黄的手札,是老队长留下的护林纪要。阳光透过塔顶的缝隙落在纸页上,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其中几处被人用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娟秀的批注——是润玉上次来留下的,说这些地方与如今的护林章程有出入,让她核对时多留意。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邱莹莹手里的手札差点滑落。她回头时,见润玉站在塔下的空地上,月白长衫被春风吹得轻轻扬起,腰间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叮咚”声,与林间的鸟鸣相映成趣。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装着些新采的春笋,笋尖还沾着泥土。
“你怎么又来了?”邱莹莹合上手札,起身往下走。自从蔡亦才回来后,润玉来得更勤了,有时送些草药,有时带些山里的野果,倒像是住在附近似的。
润玉将竹篮递过来,笑意温和:“路过东山,见春笋冒了头,想着你爱吃腌笃鲜,就采了些送来。”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手札上,“在看老队长的纪要?”
“嗯。”邱莹莹接过竹篮,指尖触到微凉的笋壳,“你上次圈的几处,我核对了新章程,确实有不少改动,打算整理出来给护卫队做参考。”她顿了顿,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老队长在这里记了松毛虫的防治法子?我翻了好几遍才找到。”
润玉笑了笑,走上石阶与她并肩而立,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岭:“以前跟着老队长巡山时,他总在这处瞭望塔歇脚,说这里能看见整个松林区的动静。有年松毛虫闹得凶,他就是在这手札上改了三次药方,才找到最管用的法子。”
邱莹莹心里一动:“你真的跟着老队长巡过山?”
“嗯,跟着走了大半年。”润玉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暖意,“那时候你还小,总爱跟在蔡亦才身后,穿着件红棉袄,像个小团子,看见我们就往树后躲。”
邱莹莹的脸颊微微发烫。她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蔡亦才总爱抢她的糖葫芦,而老队长会偷偷塞给她块麦芽糖,说“别跟那臭小子一般见识”。原来那时候,润玉也在。
“那你后来怎么不来了?”她追问。
润玉的目光暗了暗,望向远处的雪峰:“家里出了点事,回了江南。这几年总想着回来看看,却一直没机会。”他转回头,看着邱莹莹手里的手札,“倒是你,把老队长的东西保管得很好。”
“蔡亦才说,这是岭上的根。”邱莹莹轻抚着手札的封面,上面还留着淡淡的墨香,“他说老队长当年就是靠这些纪要,硬生生把荒岭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能丢。”
“他说得对。”润玉点头,从袖中取出张折叠的纸,“这是我根据老队长的法子,结合现在的松林情况改的防治图,你看看合用吗?”
邱莹莹展开图纸,上面用墨笔细致地画着松林区的分布,标注着不同区域的松毛虫活跃期,旁边还写着对应的防治药方,字迹与手札上的批注如出一辙。她越看越心惊——这些细节,若非对松林了如指掌,绝不可能画得如此精准。
“你……”她抬头看向润玉,突然想起蔡亦才说过,老队长有个故人是江南的画师,当年常来岭上,帮着绘制护林图,后来不知为何断了联系,“你就是蔡亦才说的那个画师?”
润玉愣了愣,随即笑了:“他还记得。”
“何止记得。”邱莹莹想起蔡亦才提起这事时的样子,语气里满是敬佩,“他说当年老队长的护林图,全靠你画得准,不然好多虫害都没法及时防治。他还说,你画的山雀比真的还像,小时候总追着图里的鸟跑。”
润玉的眼底泛起柔光,伸手拂去石阶上的一片落叶:“那时候他总缠着我,让我教他画刀,说要把玄铁刀画得比谁都威风。画不好就闹,老队长就拿麦芽糖哄他,一哄能安静半个时辰。”
两人相视而笑,春风穿过瞭望塔,带着松针的清香,将过往的记忆轻轻吹散在风里。原来那些模糊的童年片段里,早有彼此的影子,只是当时年纪小,未曾留意。
“对了,蔡亦才呢?”润玉问道,目光扫过塔下的空地。
“带着队员去西边峡谷了,说那边的石桥被融雪冲坏了,去修桥。”邱莹莹想起早上蔡亦才临走时的样子,背着工具包,像只急着出窝的熊,“还说修完桥带我去摘山莓,说你上次指的那片山莓地,这几天该红了。”
润玉笑着点头:“那片地背风向阳,山莓确实该熟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老队长以前总说,山莓熟了的时候,要酿点果酒,埋在松树下,等来年开春挖出来,酒香混着松脂味,格外醇。”
“真的?”邱莹莹眼睛一亮,“那等蔡亦才回来,我们也酿点?”
“好啊。”润玉笑意更深,“我知道埋酒的好地方,就在老松树下,土性干燥,最适合藏酒。”
正说着,远处传来蔡亦才的大嗓门,喊着邱莹莹的名字。两人探头望去,见蔡亦才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正大步朝瞭望塔走来,身后跟着几个队员,个个手里都捧着些红得发亮的山莓。
“莹莹!你看我摘了什么!”蔡亦才扬了扬手里的布包,脸上沾着草屑,笑得像个孩子。
邱莹莹刚要迎上去,润玉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先回去了。”他指了指竹篮里的春笋,“春笋记得泡在水里,去去涩味。”
“不多留会儿吗?蔡亦才肯定想让你看看他修的桥。”邱莹莹挽留道。
润玉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朝这边跑来的蔡亦才,眼底带着释然的笑意:“不了,家里还有事。等山莓酒酿好了,记得给我留一坛。”
他转身走下瞭望塔,月白的身影很快融入林间的新绿中,腰间的玉佩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春风里。
邱莹莹站在塔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的方向,手里握着那张防治图,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从不是凭空出现的。他们像春风,像融雪,默默浸润着岁月,直到某天回首,才发现早已在生命里刻下温暖的痕迹。
“发什么呆呢?”蔡亦才跑到塔下,把布包往她手里一塞,“快尝尝,可甜了!”
邱莹莹低头看着手里的山莓,红得像一颗颗小太阳。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抬头看向蔡亦才,见他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好吃。对了,润玉说,山莓可以酿酒,埋在老松树下,我们试试?”
“好啊!”蔡亦才立刻点头,挠了挠头,“其实……润玉早就跟我说过这事,还说等山莓熟了,他教我们酿。”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他还说,老队长当年酿的酒,总留一坛给你,说等你长大了,嫁人的时候当喜酒。”
邱莹莹的脸颊瞬间红透,抓起一把山莓往他脸上扔去:“胡说什么!”
蔡亦才笑着躲开,山莓落在地上,滚出一串甜甜的红痕。春风穿过瞭望塔,带着山莓的甜香,将两人的笑声轻轻送向远方。远处的老松树下,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月白的身影,正望着这边,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像在说——
你们好好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