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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蝉呜掩盖的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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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蝉呜掩盖的告白
“再装哑巴,我可要顺着青石板路跑到天涯海角,到时候哭着喊我名字也没用!”沈亦寒将篮球重重砸向地面,橡胶与水泥地撞击的闷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汗珠顺着他泛红的脸颊滑进衣领,在湿透的纯棉布料上晕开深色痕迹。他挑眉望向篮球架下的林秋语,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刚好够到少女攥着冰棒纸的指尖。那时的林秋语还不知道,这句玩笑话会在不久后成为扎在心头的刺。
蝉鸣攀上梧桐枝桠时,毕业的氛围像融化的糖水漫进教室。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同学们交换同学录的窸窣声里,林秋语托腮望着窗边投篮的沈亦寒。他单手撑住窗台,另一只手转着矿泉水瓶,瓶身折射的光斑在课本上晃悠:“我妈说打球耽误学习,篮球馆的会员卡又泡汤了。”少年垂眸的瞬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让她咬着吸管的牙齿不自觉发紧。
回家路上,她盯着运动品牌橱窗里的限量版篮球卡海报,玻璃映出她反复吞咽口水的模样,直到暮色将海报染成模糊的色块。而此刻,沈亦寒正躲在街角,望着她踮脚张望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为她准备的生日糖果。糖果包装纸被捏得沙沙作响,他犹豫再三,终究没敢上前——昨天林秋语随口提过的“最近减肥”,像根细刺扎在他心里。
攥紧校服裙摆,林秋语开始了漫长的攒钱计划。清晨五点,天还蒙着灰蓝,她就把早餐钱叠成方块塞进储蓄罐,啃着便利店临期的打折面包往学校赶。数学课上,后桌男生撕开薯片袋的声响让她胃部抽搐,却只能低头在草稿纸画满歪歪扭扭的篮球。午休时,校园广播流淌着钢琴曲,她抱着作业本奔向文具店,踮着脚整理货架,指甲缝里沾满灰尘。
有次隔壁冰淇淋店的甜香太过浓烈,她攥着半块绿豆糕跑到操场角落。蝉鸣震耳欲聋,她望着被泪水砸出坑洼的糕点,突然想起沈亦寒说过“甜食会让人开心”。蚂蚁成群爬上糕点,她蹲下身用树枝轻轻驱赶,却在看见蚂蚁排着队搬运碎屑时,突然捂住嘴哭出声。而此时的沈亦寒,在篮球场上疯狂练习,汗水浸透的球衣紧紧贴在后背。他盯着远处树影里若隐若现的身影,擦汗时故意把毛巾甩得哗哗响,却始终没勇气回头确认。
“林潇,陪我去篮球馆!”某个闷热的傍晚,林秋语突然拽住正在打游戏的表弟林潇。男生摘下耳机,游戏音效里的枪声还在持续:“你又不打球,办什么卡?”她耳尖泛红,低头抠着校服纽扣,布料被指甲划出细小褶皱:“送人。”“送谁啊这么神秘?”林潇凑过来时,她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烟味,突然想起沈亦寒总说最讨厌烟味,立刻跺脚转身。
书包上的小熊钥匙扣撞出清脆声响,像她慌乱的心跳。林潇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上周他就看见沈亦寒在书店偷偷买彩铅,追问时对方红着脸说是“画漫画”。此刻他摸出手机,给沈亦寒发了条消息:“周末有空来我家?秋语说要整理旧书。”
路灯亮起时,林秋语坐在书桌前,台灯把烫金会员卡的边角照得发亮。信纸上涂改的痕迹像星星散落,橡皮擦屑堆成小山,最终只留下:“听说你很喜欢打篮球,以后练习时,记得要小心别受伤哦。”她反复确认信封封口是否平整,直到月光透过纱窗镀白整个桌面。那天夜里,她梦见沈亦寒接过卡片时的笑容,醒来发现枕巾上洇湿了一小片。
而沈亦寒那边,正小心翼翼地把亲手画的漫画书装进礼盒。画中女孩总在篮球场边发呆,男孩投篮时的侧脸旁写满笨拙的台词。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妈妈的声音带着怒意:“又在搞这些不务正业的!”他慌乱中将礼物藏进床底,听见画纸撕裂的脆响,心口仿佛也被撕开一道口子。
毕业典礼那天,蝉鸣比往常更刺耳。林秋语攥着信封在教室等了四十分钟,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割她的神经。当她冲出门,正撞见沈亦寒倚在隔壁班门框,阳光勾勒出他翘起的发梢。常馨月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将同学录递给他时,手腕上的银镯叮当作响:“开学后咱们还要一起练球哦!”
沈亦寒笑着接过,那笑容让林秋语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他帮她捡回被风吹跑的课本。实际上,沈清欢是校篮球队负责人,主动找沈亦寒是因为看中他的天赋,想邀请他加入市集训队。但此刻的林秋语看不见沈亦寒攥紧的拳头,听不见他下一秒就要说出口的“我要考虑”。
“秋语!说好的礼物呢?”沈亦寒晃进教室,运动鞋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她咬着唇把书包甩上肩,金属拉链硌得锁骨生疼:“不知道。”“别闹!常馨月都送我球星卡了!”他伸手抓她手腕,指腹触到的瞬间,她想起他拍篮球时掌心的茧子,却侧身躲开:“别人送的好,找我做什么?”突然转身时,马尾扫过他泛红的脸,“沈亦寒,你永远只想着自己!”
不等回答,她已冲下楼梯,听见背后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沈亦寒呆立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口袋里的糖果早已融化成黏腻的一团。他追到校门口,正看见林秋语把信封扔进垃圾桶,粉色纸团在空中划出弧线,像极了他没能送出的漫画书。
整个暑假,“遇见”奶茶店的风铃成了她的执念。第十三次问老板娘“穿白T恤的男生来过吗”时,对方终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盯着杯中的珍珠发呆,收银台的电子钟显示三点十七分——沈亦寒说过,这是最适合投篮的时刻。
有天暴雨突至,她躲在店门口,看见宋清欢撑着伞路过,伞柄上挂着和沈亦寒同款的篮球挂饰。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咸涩得让她想起被丢弃的绿豆糕。其实那对挂饰是常馨月为拉拢沈亦寒送的队徽,沈亦寒本想转送给林秋语,却一直没找到机会。此刻的他正抱着湿透的漫画书站在她家楼下,纸张因野猫踩踏变得皱巴巴,唯有画中女孩的眼睛,还倔强地闪着光。
深夜,林秋语咬着笔头在练习册乱画,橡皮擦出的碎屑铺满桌面。翻开同学录,沈亦寒的留言“永远的好朋友”被她反复摩挲,字迹已经晕开。窗外,合欢树沙沙作响,八月的晚风裹着没说出口的“我不想绝交”,飘向月光深处。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篮球拍打声。她趴在窗边,看见沈亦寒正借着路灯,在空地上孤单地投篮。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寂静中回荡,他每投出一球,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掠过那扇始终未亮灯的窗户,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与失落。而她攥紧窗帘的手指微微发颤,最终还是拉上了遮光帘,任由黑暗吞没眼眶里打转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