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共振未觉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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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黑板报（2019年白露）
高三教室的后墙成了硝烟弥漫的阵地。月考排名、励志标语、倒计时牌层层叠叠，唯有角落那块斑驳的黑板报，是钟意和祁砚的“自留地”。这期主题是“秋实”，钟意正踮脚画一株沉甸甸的麦穗，金粉颜料蹭在她鼻尖，像粒偷藏的蜜糖。
祁砚抱着一摞物理竞赛资料进来，目光掠过她沾满粉笔灰的帆布鞋后跟——那里松脱的鞋带拖在地上，随着她的动作轻扫。他放下书，默不作声地蹲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系出个完美的双环结。起身时，指尖无意擦过她微凉的脚踝。
“谢谢…”钟意声音卡在喉咙。他指腹的温度像微小的电流，顺着脚踝窜上脊椎。祁砚没应声，只拿起另一支粉笔，在她画的麦田上空添了几道流畅的抛物线轨迹。“卫星轨道？”她问。“不，”他侧脸被夕阳镀了层金边，“是候鸟南迁。”
粉笔灰簌簌落下，麦田与鸟迹在暮色里交融。放学的铃声惊飞了窗外银杏树上的麻雀，祁砚背上书包，顺手抽走她插在发间的半截粉笔：“明天帮你带新颜料。”
十八岁·物理赛（2019年霜降）
省物理决赛的考场静得能听见空调管道的呜咽。最后一道综合大题涉及磁场与流体力学，钟意卡在第三小问，笔尖悬在草稿纸上，迟迟落不下去。汗珠沿着鬓角滑下，洇湿了试卷边缘。
余光里，祁砚已放下笔，正闭目养神。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轻敲，指节叩击木桌的频率… 嗒、嗒嗒、嗒… 钟意猛地屏住呼吸——那是莫尔斯电码的节奏！她凝神细听：短、短短、长… “C-L-U-E” （线索）？她心脏狂跳，目光急速扫过题干图表，终于在磁场分布图的极细微处，发现了一处被忽略的曲率标注。灵光乍现，笔尖终于流畅地奔跑起来。
交卷铃响，两人在走廊尽头相遇。祁砚递给她一瓶拧开的水：“磁场涡旋那步，辅助线画得不错。” 钟意接过水，指尖擦过他微凉的指关节：“你敲桌子的节奏… 像心跳。” 祁砚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是吗？可能考场太安静，听见了自己的。”
十八岁·修铃记（2019年立冬）
那对见证过无数奇迹的木铃铛，终究没能逃过岁月的磕碰。课间，钟意书包拉链勾住了铃铛系绳，脆弱的木铃摔在水泥地上，一枚铃舌应声断裂。
祁砚捡起断舌，裂纹像一道丑陋的疤痕横亘在“2001.10.23”的刻痕上。钟意眼圈微红：“都怪我…”“怪我。”祁砚声音低沉，“系绳该换了。”他不由分说拿走两枚铃铛，连同那截断舌。
周末，钟意被祁砚叫到他家顶楼的小储藏室——这里是他秘密的工作间，堆满了航模零件、气象仪器和物理实验的边角料。暖黄的台灯下，祁砚正用细如发丝的钻头修补断舌。他鼻梁架着平时不戴的银丝眼镜，镜片后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屑和焊锡的微焦气息。
“用榫卯结构嵌入钛合金芯，强度更高。”他解释着，用小镊子夹起米粒大小的金属件嵌入木纹。钟意趴在桌边，看他指腹被砂纸磨得微红，呼吸拂动他额前垂落的碎发。断裂处被完美修复，只留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金线。祁砚把铃铛挂回她书包：“好了，下次摔也摔不坏了。” 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钟意忽然觉得，那道金线也缝进了她心口某个隐秘的角落。
十九岁·医务室（2020年春分）
（疫情让太多的人失去了生命，它很残酷，所以作者就没有按照现实世界的历史来写）
流感肆虐的春天，钟意没躲过。午休时她烧得昏沉，趴在课桌上，额头贴着冰凉的桌面。意识模糊中，有人轻轻托起她的额头，垫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湿毛巾。熟悉的消毒水混合着淡淡皂角的气息笼罩下来——是祁砚。他没说话，只把她的水杯重新灌满温水，又在她抽屉里放好退烧药。
醒来时教室里只剩她一人。身上多了件宽大的校服外套，带着干净温暖的体温。外套口袋里鼓鼓的，她伸手摸去，掏出一个苹果，果皮上贴了张便签，是他利落的字迹：「维C，吃。」旁边还用极细的笔画了个小小的温度计，水银柱停在37.5度。
傍晚她挣扎着去医务室开假条，却在门口撞见祁砚。他手里拿着体温计和几包冲剂，正低声询问校医注意事项。夕阳穿过窗棂，把他挺拔的身影拉长在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看见她，他眉头微蹙：“怎么来了？药给你拿好了。”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责备。钟意攥着那件还留有他体温的校服，忽然觉得喉咙发紧，高烧的眩晕里混杂着另一种陌生的滚烫。
十九岁·毕业册（2020年夏至）
毕业纪念册在教室里传递，每一页都写满祝福、调侃和不舍。钟意拿到祁砚那本时，指尖有些发颤。他的册子干净得过分，只在寥寥几页有字。她深吸一口气，在空白页郑重写下：“致未来的祁工程师：愿你的卫星轨道永远精准，追得上所有候鸟。” 落款画了颗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卫星。
册子传回祁砚手中时，他目光在那页停留了很久。钟意假装整理试卷，余光却瞥见他拿起笔，在她画的卫星旁，添了一颗更小的、环绕其运行的“子卫星”。他顿笔，墨点晕开一小片，像犹豫的心跳。最终，他在空白处写下：“致钟意同学：共振仪原理第27条——频率一致时，距离再远也能感知。” 署名处，他画了个极简的木铃铛。
毕业晚会喧闹的人声里，钟意翻开自己的册子，祁砚的留言藏在物理公式的夹缝中：“傅里叶变换证明，再复杂的波也能分解成简单的正弦。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简谐的那一频。” 礼堂彩球炸裂，彩带纷扬落下，她隔着攒动的人头望向他。祁砚恰好抬头，隔着喧嚣与流光，目光穿过整个青春的长度，与她相撞。没有言语，只有心跳在胸腔里敲出同频的鼓点，震耳欲聋，却都以为对方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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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注脚：
祁砚的竞赛笔记扉页，夹着钟意当年画麦穗掉落的金粉。
钟意珍藏的药盒里，躺着那张画着温度计的便签，纸边已磨出毛边。
修复的木铃铛内壁，那道金线在灯光下流转，像凝固的星河。
他们像两颗沿着各自轨道运行的行星，被无形的引力牵扯，在日复一日的靠近与错身中积蓄着能量，只待一个打破平衡的奇点，让沉睡的火山苏醒，让深埋的星核迸发光芒。而那个奇点，正随着高考最后一科收卷的铃声，悄然降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共振未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