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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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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睡醒的迟璴迷迷糊糊滚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才懵懵地睁开眼。
唐云霁在迟璴发顶亲了下：“上午好宝贝。”
迟璴揉着眼睛，头发乱糟糟得像一团被狂风吹过的野草，反应还有点迟钝：“……唐云霁。”
唐云霁又亲了他额头一下：“嗯，我来了。”
迟璴又揉了下眼睛，才看见唐云霁还穿着衬衫西裤，像是开完会直接飞过来的。
“再睡一会吗？”
“……不睡了。”迟璴坐起来，还是抱着唐云霁不放手。
进来卧室前只看见外面桌上放着那两束手工花，唐云霁又问：“宝贝没去花店吗？”
迟璴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回答：“去了，买了向日葵去看的外婆。”
“先洗漱吃早饭？”唐云霁俯身给迟璴穿上拖鞋，“我叫好餐了。”
唐云霁早上吃过了，迟璴惦记着中午要去吃海鲜，也只吃了一点。吃完饭，唐云霁给他戴上渔夫帽，轻轻往下压了压，才笑着说：“像小学生。”
海风舒适，阳光不太晒，迟璴牵着唐云霁的手在海边散步。
“我从小就在这儿长大。”迟璴说，“小时候我妈忙着公司，我就在外婆的花店里待着。”
唐云霁安静地听着。
“外婆怕我在店里待得无聊，经常暑假带我来海边卖花。她骑着车子带着我，车里全都是向日葵。”迟璴指给唐云霁看，“就在这儿，可惜现在都已经变成商铺了。”
唐云霁没有说，这些商铺其实已经建成很久了。
“她坐在车前卖花，我就坐在她身边画画。那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我想画夕阳，却怎么也等不到日落。”迟璴握紧唐云霁的手，面露怀念，“现在想想，我只顾着画我的画，从来没想过外婆喜不喜欢。”
唐云霁跟着迟璴在长椅坐下，捏了捏他的脸：“你外婆一定也很喜欢那样的日子。”
迟璴转过头。
“因为你外婆很爱你，所以看到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她一定也很高兴。”唐云霁伸手弹了下迟璴的帽沿，“她还会给你戴上帽子，给画画的你遮阳。”
他眼睛里很真挚，语气也很认真笃定，让迟璴很轻易地相信这些是真的。
“嗯。”迟璴抬头看了看天空，心情有点轻快。
人来人往，他们在长椅上坐了很久，久到迟璴快要被晒得睁不开眼：“我饿了。”
“那带你去吃海鲜大餐。”
迟璴喜欢吃虾和螃蟹，并且很热衷于自己动手。他一边接受着唐云霁的投喂，一边第N次吃到自己手里没剥干净的虾壳。
迟璴终于放弃，坦然地盯着唐云霁的手，等他剥好喂自己。
吃了几口，他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刚开完会衣服没换就飞过来给他剥螃蟹剥虾，迟璴觉得自己有点像剥削苦力的无良地主。
他又盯着唐云霁修长的手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
手腕上戴着块银表，手臂和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很清晰。
这双手曾经在他身上很多地方停留，现在灵活地给他剥着虾。
迟璴咬着一块红虾，良心发现道：“……可以叫他们来剥。”
唐云霁笑着看他一眼：“我正在努力着呢，努力让我的小画家满意。”
“……那是开玩笑的。”
“嗯，但我想给你剥。”
迟璴顿了一下，看着唐云霁剥虾的手，脸有点热，音量也不自觉大起来：“你、你剥得太慢了！”
唐云霁：“……”
* * *
回到房间，唐云霁帮迟璴收拾了行李箱。
下午的飞机，还有些时间，迟璴还是打算再去买束向日葵。唐云霁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车。
迟璴推开门：“你好。”
蒋怀初看了迟璴身后的唐云霁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笑容跟昨天一样：“还是二十四支向日葵？”
“对。”
蒋怀初动作麻利地插着花：“是要走了吗？”
迟璴点点头：“啊……对。”
蒋怀初没再说话，包好花束递给迟璴的时候，他才说：“真遗憾，还以为我们会多见几面。”
他的笑容里也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那我们下次再见。”
迟璴抱着花对他笑了下：“再见。”
唐云霁接过迟璴怀里的花，牵着他走出花店，从始至终没有看蒋怀初一眼。
上车后，唐云霁才漫不经心地问：“花店换人了？”
迟璴数着他怀里的向日葵，随口说着：“刚来的，他说晓菲姐刚刚生产完。”
唐云霁“嗯”了一声，又看了花店一眼才问：“直接去机场？”
迟璴有点紧张地舔了下唇，又有些犹豫：“我想……再回家一趟。”
车停在楼下，迟璴抱着花下了车：“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很快。”
“好，不着急。”
迟璴在进楼道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唐云霁就坐在商务车的后座，车门开着，他看着自己，眼神很温柔。
迟璴又舔了下唇，飞快跑上楼，撑在膝盖上喘了会，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
里面的布置还跟以前一模一样，只是显得有点空。
迟璴站在客厅里，先看了看墙上的黑白照片，深吸了口气才迈进外婆的卧室，梳妆台上还摆着她曾经用过的东西。
迟璴把花放在一边的飘窗上，坐在床上环顾了一下房间。
物品摆放齐整，除了太过整洁的床铺，就好像她从没离开过一样。也许迟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怎么收拾遗物。
迟璴静静坐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呼吸慢慢缓下来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房间里的梳妆台上。
梳妆台中间有个夹层。
迟璴十岁的时候，迟琬第一次把当时的男朋友带回H市。
男人走后，趁着晚上迟琬洗澡，外婆偷偷把迟璴拉进她的卧室里。
她笑眯眯地拿出一本很厚的空白画册：“璴璴，妈妈谈恋爱了，以后可能会跟别人有小秘密了。”
迟璴不是太懂，外婆眨着眼对他说：“以后外婆也跟璴璴有小秘密，这就是我们的秘密画册。”
那本秘密画册一直放在梳妆台的夹层里。
迟璴记得那段时间，外婆每次把话写在画册里后，都会背着迟琬悄悄提醒他去看。
后来休假完的迟琬回A市了，外婆还在继续写。她有时候一天写好几句，有时候几个月才写上一句。
其实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有时候是她的心情，有时候是一些叮嘱，有时候是一些花的花期。
迟璴有时候会写上回话，有时候直接画幅画上去，再把画册放回夹层。
那本画册一直写到迟璴十七岁。
迟璴开始回想他们的最后一次“秘密”是什么，但已经不记得了。
他抽出夹层，画册还好好地躺在里面。封皮有点皱了，纸张已经泛黄。时间太久，上面的字迹和画都已经有些模糊。
迟璴从第一页慢慢往后翻。
外婆：我和璴璴的秘密画册，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旁边是他画上的外婆和他的大头简笔画。
外婆：每天待在花店好无聊，要不要去海边卖向日葵？
下面是他回复的好，还画了辆装满向日葵的三轮车。
外婆：璴璴上初中了，画画好辛苦，明天想吃什么？
他回复菠萝烧鸡翅，画了只小鸡，长着八个翅膀。
外婆：这一批的海洋之歌好好看，琬琬肯定会喜欢。璴璴最喜欢什么花？
他回复向日葵。
下面外婆又写到：外婆也最喜欢向日葵，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迟璴用手背抹掉眼里忍不住的湿意，接着往后翻。
高中的时候因为他学业忙，能回来的时候太少，画册里的对话也并不多。
外婆：璴璴再忙也要好好吃饭。
他画了个埋头吃面的自己，还写下了自己当时的身高。
外婆：琬琬说A大的专业最好，璴璴以后大学也要去那里哦。
他画了个自己的奋斗大头。
外婆：璴璴马上高三了，暑假好忙，想让他不要跑来跑去了。
后面再没他的回复。
迟璴想着那之后的事，眼前终于模糊得看不清字迹。他抹了把眼睛，习惯性地又翻了一页。
他以为已经结束的画册，但后面还有外婆的字迹，跟之前不同，力道很轻，又有点歪斜。
外婆：璴璴出事了，都怪我。
外婆：偷偷去医院看了璴璴，还没有醒。我的璴璴一定很害怕吧。那么深那么凉的水底，他一定很害怕。
迟璴终于崩溃地坐在地上，止不住的眼泪滴在纸上，他连忙用手臂去擦。
下一页。
外婆：老毛病又犯了，保姆劝我去医院。可是我的璴璴还没醒呢，当然要等他回家。
最后一页。
外婆：璴璴，你知道外婆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也许这次等不到你回来了。
我好希望这本秘密画册能一直写到你长大、毕业，不过还好，它一直都会在这里。
璴璴，你不要害怕，不要难过，更不要自责。外婆和妈妈都很爱你，从你出生，我们只希望你能平安幸福快乐地长大。
外婆喜欢看你画画的样子，喜欢看你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自在。
也许有一天你会累、会厌倦、会拿不起画笔，但是没关系。人生很长，你会发现世上还有很多事，也许跟画画一样有趣。
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外婆都会像以前一样一直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