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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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清晨，我醒来时发现厨房已经亮着灯。
母亲系着围裙，正往锅里撒葱花。
她哼着歌，声音轻得像是怕吵醒谁。
“妈，你怎么起这么早？”我问。
她转过头笑了笑：“跳完舞回来的。”
我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她说：“我去广场跳舞了。”
我愣住了。
从前那些年，她不是在医院陪床，就是在家里翻病历；
不是在缴费窗口排队，就是在手机上查网贷额度；
现在，她居然去跳广场舞了。
“跳得好吗？”我试探地问。
她得意地扬起眉毛：“有个阿姨说，我节奏感比年轻人还好。”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
她终于可以为自己笑一次了。
他说：“我想去台球厅看看。”
我们都没拦他。
哥哥递给他拐杖，嫂子帮他穿好外套，母亲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
阳光洒在他身上，脚步缓慢但坚定。
走到小区门口时，他回头朝我们挥手，像小时候送我们上学那样。
晚上他回来了，脸上带着汗，眼里却有光。
“他们还记得我。”他说，“说我是‘最稳的老球杆’。”
我们都笑了。
哥哥低声说：“爸，真的老了。”
可父亲只是淡淡一笑：“我还能走呢。”
这一句“我还能走”，是对时间最温柔的抵抗。
晚饭后，哥哥和嫂子坐在沙发上画草图。
他们在商量买新房的事。
“我要买大点的，爸妈也能住。”哥哥说。
“厨房我要做开放式，妈做饭的时候能看见客厅。”嫂子补充。
我站在厨房门口听着，心里突然一阵酸。
曾经我们为五千块的医疗费争吵，
如今他们坐在一起，谈的是未来的家。
嫂子抬头看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我觉得……很好。”
那一刻，我知道这个家终于从“撑下去”变成了“想更好”。
我收到某某读者来信，感觉打开电子邮箱里跳出一封新邮件。
“你好，我也是重症监护室家属。”
“我也在替家人还债。”
“谢谢你写出了我没说出口的话。”
“是你让我知道，普通人的故事也值得被记住。”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回了一句：
“谢谢你看懂了。”
写作的意义，从来不是改变世界，
而是让普通人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这天晚上，我们围坐在餐桌前。
母亲炒了几个小菜，嫂子煲了一锅汤，哥哥夹了块肉给我。
父亲喝粥，我低头扒饭，谁也没说话。
没有催收电话，没有医保报销问题，也没有“明天能不能交钱”的疑问。
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
我们终于可以不提过去。
有人说，最难的是熬过黑夜。
但其实更难的，是在天亮后继续生活。
我们不是奇迹，也不是榜样。
我们只是在日复一日中，学会了如何好好相处。
母亲第一次说“我老了”。
她以前从不说这话。
即使在ICU门口熬红双眼，她也咬牙说：“我不累。”
可那天她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我也开始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父亲不在教球，学会了用绿泡泡发语音。
他曾经是那个手把手教别人握球杆的人，
现在他学会了发语音、看天气预报，还偷偷加了几个老球友的群。
有一天他得意地说：“我刚在群里讲了个笑话，大家都笑了。”
哥哥深夜发朋友圈
“今天是我爸出院第365天。”
“我以为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可现在我发现，最难的是让他重新活出自己。”
我在整理旧手机时，翻到那条评论：
你以为把别人的眼泪当故事，就能变成作家？”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私信那人：
“谢谢你骂我。”
“是你让我认真问了自己一句：我真的该写吗？”
“后来我问了家人，他们说：‘你写吧，我们不怕被看见。’”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