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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瞒不住了 ...

  •   陈景煜回了趟家,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沉默了片刻。

      冰箱上贴着几张便利贴,是陈郁平时随手记的——“牛奶快过期了”“记得交水电费”,字迹潦草却莫名让人安心。陈景煜盯着看了几秒,最终拿起笔,在旁边补了几张新的:

      “冰箱里有你爱吃的虾饺,微波炉热两分钟。”

      “有事打电话。”

      写完最后一笔,他指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很快回来。”

      他只能祈祷这次合作不会拖太久,否则以陈郁的脾气,要是发现他一声不吭走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回公司路上,陈景煜掏出手机,给谭一发了条消息:

      “我这两天出差,帮我看着陈郁,别让他出事。”

      “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谭一那边虽然在上课,但回复得很快:

      “好。”

      陈景煜盯着屏幕,犹豫两秒,又补了一句:

      “别告诉他我出差的事。”

      谭一的回复依旧简短:

      “明白。”

      陈景煜收起手机,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莫名有些发闷。

      教室里,谭一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陈郁。少年正专注地记着笔记,指间那支黑色水笔转得行云流水,在重点处轻轻一顿,在书页边缘留下一个小小的星标。而一旁的陶潘早已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半边脸压着那两本崭新的练习册,口水都快浸湿了某道数学题。

      .

      郑鞍的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清脆作响。他将修改后的航班信息发给陈景煜后,立刻拨通了合作方的电话:“李总,我们陈总明天就到,您看晚上方便安排个饭局吗?还是老地方...”

      翌日清晨,机场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陈景煜拖着登机箱走向登机口,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陈郁的消息:[我有在好好吃饭]。

      他的指尖在回复键上方悬停片刻,最终只是将手机关机,靠窗而坐。

      舷窗外,云海翻涌,阳光在机翼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食堂里,陈郁咬着豆浆吸管,盯着始终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犹豫片刻,他又发了一条:[吃早饭了吗?]。消息气泡孤零零地悬在那里,直到晚自习结束都保持着“未读”状态。

      正当他盯着屏幕出神时,陶潘突然从背后勾住他的肩膀:“干啥呢?”陈郁迅速锁屏,没有搭话。陶潘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拽着他来到宿舍走廊,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出去玩?”

      “宿舍早锁门了,你能去哪?”陈郁皱眉。

      陶潘咳嗽两声:“翻出去呗。”

      “不去。”陈郁转身就要回宿舍,却被陶潘一把拉住。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陶潘难得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郁哥,你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

      最终陈郁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时间过得很快,一周过去了。手机屏幕始终沉寂,陈景煜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那种熟悉的、冰冷的隔阂感再次笼罩下来,仿佛两人之间横亘着的不是距离,而是又回到了上辈子那种互不关心、近乎陌路的时光。陈郁把手机扔进抽屉最深处,试图用课本和睡眠填满所有空当,但烦躁的情绪却像藤蔓一样无声滋长,越缠越紧。

      另一边,陈景煜的合作原本谈得出奇顺利,条款都已敲定,只差最终签字。他和郑鞍甚至已经订好了返程的机票。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前往机场的前一刻,对方李总的秘书突然打来电话,语气委婉却态度强硬地表示,经过法务再次复核,合同中的某些条款“存在一些歧义,需要进一步磋商”。

      陈景煜握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窗外是这个陌生城市灰蒙蒙的天空,和他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他太清楚这帮老狐狸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了。当初谈判时,对方对用那块地换取公司百分之五股份的方案表现得极为满意,现在临门一脚突然反悔,无非是嗅到了更诱人的利益,贪得无厌地想坐地起价,从他这里榨取更多的股份。

      陈景煜本人作为创始人和最大股东,也仅仅持有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这百分之五已经是他权衡之后能给出的极限,再多让渡,不仅会严重影响他对公司的控制力,更会损害其他早期投资者的利益。

      “告诉他们,会议取消。我们不去机场了。”陈景煜对郑鞍说,声音冷得像冰。他扯松领带,胸腔里翻涌着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出尔反尔的卑劣手段,更因为这意味着他回家的日期将再次无限期推迟。

      他几乎能想象到,陈郁在那头迟迟等不到任何音讯时,脸上会露出怎样一种冰冷又了然的神情——看,他又一次被轻易地抛在了后面。

      “联系李总,”陈景煜重新坐回沙发上,眼神锐利如刀,“就说,我想亲自再和他‘聊聊’。”‘聊聊’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

      郑鞍看着老板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场谈判,注定要掀起新的风浪了。而陈景煜此刻只想尽快解决这摊烂事,然后——回家。

      .

      陈郁终究是没忍住。

      他在宿舍硬板床上翻来覆去,薄薄的床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陶潘规律的鼾声从对面床铺传来,更衬得他心绪不宁。

      黑暗中,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手机冰冷的沉寂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这太反常了。按照这一世陈景煜对他那种近乎笨拙的关心和保护,绝不可能整整一周音讯全无。除非……除非陈景煜有意瞒着他什么,或者,出了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长,烧得他片刻不得安宁。他必须回去看一眼,就一眼。确认陈景煜是不是安全地待在家里,或者公司。只要确认他没事,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乖乖回来。

      屏息凝神地听了片刻,确认宿舍里另外三人都已睡熟,陈郁如同夜行的猫,极其轻缓地翻身下床,套上外套,揣了钥匙和一点零钱。

      他早已摸清了学校的监控布局和漏洞。操场后面的旧宿舍楼荒废多年,墙皮剥落,窗户破损,在夜色里像一尊沉默的怪兽。学校觉得它碍眼又渗人,周围的监控摄像头年久失修,形同虚设。从这里翻墙出去,只要赶在天亮前、宿管查房前回来,就不会有人发现。

      他悄无声息地穿过空旷的操场,冷风刮过他的脸颊。站在旧宿舍斑驳的围墙下,他没有丝毫犹豫,助跑两步,手在墙头一块凸起处一撑,利落地翻了过去,身影迅速融入墙外的夜色之中。

      .

      而几乎就在陈郁落地的那一刻,宿舍里,原本侧卧着的谭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睡眠极浅。这一方面是因为陈景煜私下交给他的“看着陈郁”的任务,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早年与母亲相依为命时留下的习惯。他母亲身体不好,夜里常常需要起身,他总是睡得警醒,生怕母亲出事时自己听不见。

      陈郁翻身时他就已经半醒,那刻意放轻却依旧存在的窸窣声,以及最后门锁极轻微的一声咔哒,彻底驱散了他的睡意。

      他坐起身,看向对面陈郁空荡荡的床铺,眉头紧紧蹙起。这么晚了,陈郁去了哪里?他想起陈景煜出差前的嘱托,又想起这一周陈郁盯着手机时越来越阴沉的表情,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没有惊动鼾声正酣的陶潘和另一位室友,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夜色浓重,校园里寂静无声,早已不见了陈郁的踪影。

      谭一倍感憔悴,叹了口气,拿起枕边的手机,指尖在陈景煜的号码上悬停片刻,最终却还是没有拨出去。他先得弄清楚,陈郁到底去了哪。

      他猜到了陈郁的目的地。除了担心他哥,陈郁不会在深夜如此冒险外出。他虽然不清楚陈景煜生意上的具体麻烦,但也明白若非紧要关头,陈景煜绝不会对陈郁如此冷淡。

      悄无声息地,谭一也利落地翻过那堵旧墙,落入了墙外的夜色中。宿舍里,只剩下陶潘和另一位室友沉沉的呼吸声。

      陈郁首先去的是家。

      熟悉的别墅矗立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死寂得让人心慌。陈郁心存侥幸地想,也许他只是睡了。他用指纹打开门,玄关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线摸索进去。指尖划过玄关的柜子,没有灰尘,却也没有丝毫生活的气息。他走到茶几旁,烟灰缸干净得一尘不染,像是很久没有人使用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空旷的、被遗弃的味道。

      陈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不死心,转身又赶往公司。

      写字楼大部分楼层都已熄灯,只有一楼值班室里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亮。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安正捧着保温杯,听着收音机里咿呀的戏曲,摇头晃脑。

      陈郁急促地敲了敲玻璃窗。老保安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水都晃了出来,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哎呦喂!小伙子,你这大半夜的,吓死个人喽!我还以为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若是平时,陈郁或许还会带点歉意地客气两句,但此刻他完全没有心情,直接扒着窗口急切地问道:“老爷子,打扰您。您这两天有见到这里的老板吗?就最高层那个。”

      老保安眯着眼想了想:“老板?哦……你说那个长得特别俊、特别年轻的老板?”

      “对,二十多岁。”陈郁补充道,心里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老保安摇摇头,很肯定地说:“没见着。有好几天没见着他的车进来了。往常他就算晚归,灯也会亮到很晚的,这几天顶楼一直黑着呢。”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陈郁强撑的镇定。

      .

      公司楼下,谭一隐在不远处的树影里,看着陈郁失魂落魄地从值班室窗口退开,背影在清冷的夜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和绝望。

      陈景煜出差了。

      又一次,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明明一切好像都有了转机,为什么最终还是这样?把他蒙在鼓里,轻而易举地切断联系,仿佛他的一切担忧和依赖都是多余且可笑的。
      一种被彻底抛弃的冰冷感,混合着前世今生的委屈和愤怒,席卷了他。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路灯杆上,发出一声闷响,指骨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谭一在暗处看着这一幕,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他知道,这次恐怕真的瞒不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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