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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我其实很羡慕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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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围坐的热气升腾时,韩简乐的叔叔刚拧开青瓷酒瓶的封口,琥珀色的酒液在瓶中晃出细碎的光,他忽然侧过身,目光落在对面的凌辰身上:"小辰啊,平时爱喝什么酒?叔这儿有老家酿的米酒,也有刚开瓶的白酒,随你挑。"
凌辰指尖刚触到微凉的玻璃杯沿,还未开口回应,身旁的韩简乐已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抢先接过话头:“叔叔,他酒精过敏,一点酒都沾不得,拿罐可乐给他就行。”她说着便起身想替凌辰去拿饮料。
"酒精过敏啊?"姑父喝了口杯中的白酒,喉结轻滚两下,忽然笑着望向两人,"那以后要是办喜酒可有意思了,满桌宾客举杯敬酒,怕是只有我们乐乐能替你挡酒咯?"他话音刚落,满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姑妈的银镯子碰在碗沿上叮当作响,叔叔放下酒瓶时,指节在木桌上叩出轻快的节奏。
韩简乐只觉得脸颊"腾"地热起来,像被火锅的蒸汽熏透了似的。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凌辰,恰好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双平日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漾着笑意,她慌乱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觉得羞怯,只好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鱼肉,耳尖却在旁人的笑声里渐渐红透了。
青瓷汤勺在砂锅里搅动时,韩母夹起一筷裹满红油的钵钵鸡,油亮的芝麻粒在鸡块上簌簌颤动。
她将菜碟往凌辰面前推了推,竹筷尖还挂着几滴透亮的汤汁:"小辰快尝尝,这是用咱们C市特产的二荆条和菜籽油泡了整整三个时辰的,地道得很呢。"说着又用筷子尖轻点着桌上的青瓷盘盏,从酱色浓郁的谷鸭钵,到铺着红剁椒的胖头鱼,每介绍一道菜,眼角的笑纹都随着乡音漾开。
铜火锅的热气正往上冒,表妹忽然把竹筷往碗沿一搁,嘟着嘴晃了晃妈妈的胳膊:"妈,今天的菜怎么一点都不辣"她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牛肉片,那上面零星的红椒圈看着确实寡淡。
凌辰正嚼着口中的牛肉,肉质鲜嫩却少了几分期待中的辛烈,想起昨日在地道小馆,那盘标着"微辣"的水煮肉片让他直呵气,此刻餐桌上的菜色却温和得像江南春雨。
竹筷在青瓷碗沿轻叩出脆响,奶奶放下汤勺时,鬓角的银簪晃过一道微光。
她望着凌辰碗里减辣版的牛肉,忽然眯起眼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盛开花瓣:"你舅妈今早特意打电话来念叨呢,说小辰是S市人,口味淡,让我们少放点辣椒。"话音未落,身旁的表妹已像只雀跃的小兽凑到韩简乐肩头,指尖戳了戳她后腰,故意拖长语调"啧啧"两声,眼波流转间满是"我早就看穿"的促狭。
韩简乐望着碗里那片被挑去红椒的牛肉,忽然想起昨夜临睡前,她蜷在沙发里剥橘子,随口对母亲提了句"凌辰不太能吃辣"。
那时母亲闻言只"嗯"了一声,没想今早在爷爷奶奶家的圆桌上,连最嗜辣的姑父面前,那盆麻辣香锅都敛去了大半火气,母亲竟将这随口一提的细节,辗转叮嘱到了爷爷奶奶家。
"咕嘟——"砂锅里的萝卜炖得软烂,凌辰忽然倾身靠近,羊毛衫袖口擦过她的手背。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陈皮老鸭汤的香气拂过耳畔,温热得像春日暖阳:"谢谢。"
韩简乐转头看他,他耳尖泛起的微红,比桌上那碟减了辣的油泼辣子还要鲜亮。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缓缓淌过青瓦白墙的庭院。
石桌上的青瓷茶具还凝着茶渍,众人围坐着嗑瓜子闲聊时,不知谁用竹筷敲了敲茶盘:"搓两圈麻将消磨时光?"话音未落,几人已哄笑着起身,一众人顺着游廊挪到客厅旁的麻将房。
姑父、叔叔和韩父熟稔地挑了位置坐下,见凌辰站在门边迟疑,姑父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小辰快来,三缺一呢!"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韩简乐,睫毛在眼睑投下颤动的影,眼神里满是求助:"我真不太会,就认得东南西北中发白..."
韩简乐从青瓷罐里捻出颗话梅塞进他嘴里,笑得眼尾弯成月牙:"怕什么,麻将嘛,胡了就行。我站你旁边当军师,包教包会。"她指尖点在他肩胛骨上轻轻一推,凌辰便被搡到麻将桌前。
几轮牌局下来,凌辰果然连输好几把。
他看着面前堆起的筹码无奈地摊手,索性起身让韩简乐接手。
转身望见庭院里爷爷奶奶正和韩母说着话,便推门走了出去。韩母眼尖瞧见他,立刻扬声招呼:"小辰,快过来这边坐。"
凌辰应了声"好",踩着满地碎金似的阳光走过去,竹椅旁的紫砂壶正氤氲着温热的茶香。
凌辰刚在竹椅坐定,奶奶便笑着搭话:"小辰啊,你和我们家乐乐认识多久啦?以前可从没听她提起过你呢。"
他接过婶婶递来的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我们认识快半年了,之前我一直在国外,半年前才回国。"
爷爷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目光带着长辈的关切:"那你家里人知道乐乐吗?"
凌辰望着庭院里摇曳的竹影思索片刻:"暂时还没来得及说。这次来拜访有些突然,等我们关系更稳定些,我再正式跟家里人介绍。"话音未落,他不自觉望向麻将房的方向——韩简乐正低头码牌,侧影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
他眼底的笑意漫开来,真诚得像落满庭院的日光。
话题随即转到韩简乐的童年趣事上,长辈们带着C市口音的普通话里满是宠溺。
尽管有些方言词汇听不太真切,凌辰仍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应和两句。
他清楚地知道,为了让他听懂,这群说着地道家乡话的亲人们,正努力将每句话都转成带着乡音的普通话。
紫砂壶里的茶气袅袅升腾,把这份藏在语言里的体谅,都泡进了午后的时光里。
韩母指尖捏着瓜子,听着两位老人絮叨往事,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凌辰。
看他认真听着方言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又瞧他望向麻将房时眼底化不开的温柔,心里暗笑:"还说只是普通朋友,这小伙子看乐乐的眼神,分明都要淌出蜜来了。"正琢磨着,屋内忽然传来韩简乐的喊声。
牌桌旁的韩简乐码着牌,眼角余光却总瞟向庭院。
见凌辰被长辈们围在中间,明明听不太懂方言却还频频点头,那副努力融入的模样既好笑又让人心疼。
她既觉得这画面和谐得像幅暖画,又担心他被"盘问"得招架不住,索性将麻将一推高声喊道:"妈,快来替我打两圈!"
韩母慢悠悠晃进麻将房时,韩简乐早已利落地把筹码推到母亲面前。转身穿过客厅时,阳光正斜斜切过走廊,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望着庭院里那个被长辈们围住的身影,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毕竟,总得去帮帮那位正努力听懂"家乡话"的心上人。
凌辰见她走来,目光从竹影间抬起:"怎么不玩牌了?"
韩简乐没接话,反而凑近问:"刚才跟长辈们聊什么呢?"
他眼底漾起笑意:"你猜。"
她嗔怪地弯起嘴角:"就知道你要说这句。要不要出去走走?"
凌辰应声站起,两人并肩穿过堂屋时,身后麻将桌传来细碎议论——"这小伙子真不错"的赞叹声,被木门轻轻掩在了里面。
田埂小路在脚下蜿蜒,韩简乐望着远处炊烟轻笑:"本以为你会拘谨,没想到跟长辈聊得挺热络,第一次来农村吗?"
凌辰侧头看她,目光落回铺满碎金的田垄:"我看起来很不受长辈待见?"
她顿了顿:"倒不是,只是你平时总冷冰冰的,很难想象会跟爷爷奶奶们唠家常。"
说话间已走到水库边。凌辰在青石板上坐下,冬日的风掠过水面,将寒意裹成细针轻刺皮肤。
他望着粼粼波光忽然开口:"韩简乐,我其实很羡慕你。"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在旁边石墩坐定,看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结冰的水面上,像两枚相依的逗号。
凌辰望着水面波纹轻声道:"羡慕你还有爷爷奶奶,我早就没有了。"
韩简乐心头一怔——此前听他说家里六口人时,确实没提过祖辈。
他转头看她,嘴角牵起抹苦笑:"小时候在H市农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上初中才回S市。"
暮色里,他眼尾的落寞像墨滴入水,晕开细碎的疼。
她想安慰些什么,喉间却像被棉絮堵住,只看见他睫毛在眼睑投下颤动的影,知道此刻他定是想起了田埂上喊他回家吃饭的老人。
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惊飞了水面栖息的雀鸟。
凌辰深吸口气,转眼已恢复如常,起身笑问:"我们什么时候回S市?"她也跟着站起来:"明天吧。"他点头摸出手机查看航班,韩简乐拽了拽他袖口:"先回去再说。"
往回走的路上,遇见爷爷奶奶的邻居。韩简乐熟稔地用C市方言打招呼,尾音里带着软糯的乡韵。
凌辰站在一旁安静听着,虽听不懂具体词句,却看着她笑弯的眉眼,觉得那些带着泥土气息的乡音,比任何语言都更生动温热。
走到庭院时,麻将房的洗牌声已歇,厨房里飘出切菜的笃笃声。
凌辰刚想迈步去搭手,手腕就被表妹轻轻一拽。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姐夫,加个微信呗,等放假去S市找你们玩!"他
微怔后应了声"好",摸出手机时,韩简乐正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见两人凑在角落便笑问:"躲这儿密谋什么?"
表妹举着手机晃了晃:"刚加了姐夫微信,以后去你们地盘可有向导啦!"话音未落,屋里就传来开饭的吆喝。
晚饭毕回到小区,韩简乐望着后备箱忽然开口:"爸妈,你们先上楼吧,我们去附近走走。对了,把凌辰的箱子捎上去?"
韩父应声提起行李箱,她则发动车子载着凌辰驶出小区。
车内暖气氤氲,前一夜的疲惫混着早起的困意,让凌辰渐渐眯起了眼。
车子停在一条青石板老街前,韩简乐推开车门:"你在车里歇会儿,我去去就回。"
她小跑着钻进巷弄,在挂满灯笼的铺子间穿梭,最终闪进一家木门半掩的小店。
几分钟后,她攥着个油纸包跑回来,将东西轻轻放进后备箱,引擎再次发动时,后视镜里的老街正亮起暖黄的灯串,像一串未说完的温柔絮语。
车子碾过最后一道减速带时,湖面的轮廓在车灯里忽隐忽现。
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唯有路灯在远处投下几圈昏黄的光晕,将结霜的地面照得发白。
凌辰推开车门,他望着墨色的湖面疑惑地皱起眉,却见韩简乐已绕到车尾,后备箱的灯光在她发顶勾出银边。
"喏,"她捧出个印着红双喜的纸包递过来,指尖在寒夜里冻得发红,"试试?"凌辰接过的瞬间,粗糙的麻纸触感让他愣住——包装上"地老鼠"和"魔术弹"的字样虽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像把钥匙突然捅开了童年记忆的锁。
湖畔的风带着冰碴子刮过,凌辰跟着她走到湖滩边,看她用打火机凑向引线。
"滋啦——"绿色的火星突然窜出,在黑暗里划出半道弧线,"嘭"的一声炸成细碎的金雨,湖面随即倒映出千万点光芒。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听见韩简乐在身旁轻笑,火光跳跃间,她睫毛上的霜花正融成细小的水珠。
当最后一支手持烟花燃尽,凌辰在纸袋底部摸到了冰凉的金属棒。
抽出时才发现是捆仙女棒,粉色的纸皮上印着褪色的樱桃小丸子图案。"这也是给我的?"他捏着仙女棒晃了晃,像撒了把熄灭的星辰。
韩简乐已点燃自己那支,火光照亮她呵着白气的侧脸:"不然呢?难道要找湖里的野鸭子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