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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被烟花惊碎的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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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骤然收紧,将韩简乐的围巾掀起一角,流苏在路灯下划出银亮的弧线。
两人并肩站在光晕边缘,手里的仙女棒正簌簌燃着,橙红火星坠落时,在水面上烫出细碎的光斑,像谁随手撒了把熄灭的星辰。
远处城市的霓虹在云层后浮沉,明明灭灭的光透过薄雾,给凌辰投在地面的影子镀上了层暖色金边。
凌辰的影子在路灯下逐渐拉长,他朝韩简乐走近,韩简乐下意识仰起脸,睫毛上还凝着方才烟花炸裂时溅起的水汽,路灯的光晕在瞳孔里晃成碎金,亮得像盛着整座冬夜的星辰。
凌辰忽然扔开手里的仙女棒,下一秒,温热的掌心已捧住韩简乐的脸颊,指腹触到她耳尖的细绒时,韩简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浪涛。
凌辰的鼻尖蹭过韩简乐眉骨时,带着薄荷糖气息的呼吸混着烟火余味扑在唇角,柔软的唇瓣即将触到肌肤的瞬间,湖对岸突然爆出"嘭"的巨响。
墨蓝色的夜空被绿色光火撕裂,金色火星如瀑布般簌簌坠落,倒映在两人交叠的瞳孔里,连凌辰微颤的睫毛都被染成了暖金色。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下颌的弧度上,指腹能感受到她发烫的肌肤,喉结在夜色里骤然收紧,像被这突如其来的烟火烫了一下。
"对不..."凌辰的声音被第二声烟花炸响揉碎,下意识松开手时,韩简乐看见他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她低头盯着脚边燃尽的仙女棒,碳化的木棒上还缠着没烧完的彩纸,忽然想起方才凌辰凑近时,自己睫毛颤动的频率——原来心跳真的可以震碎冬夜里的寂静。
"回去吧。"韩简乐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风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
凌辰弯腰收拾烟花残骸的动作顿了顿,两人沉默着走向车子,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里,身后的湖面仍在倒映着断续的烟火,像谁把漫天星辰揉碎了撒在水里,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被夜风卷进了渐渐远去的光影里。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却烘不干空气里的沉默。
韩简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在皮质把套上压出浅痕,目光始终胶着在前方晃动的路灯光晕上。副驾的凌辰则将额头抵在微凉的车窗上,玻璃映出他半张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窗外飞逝的街灯正顺着他鼻梁的弧度,在睫毛末梢碎成流萤。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时,韩母正将最后一床晒得蓬松的鹅绒被抱进客房,棉絮里裹着的阳光味道在暖黄的灯光下轻轻漾开。
“小辰快进来,客房的床单都是今天新换的”凌辰垂眸道谢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影,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怔忪。
韩简乐把自己摔进床时,羽绒枕发出沉闷的声响。
房门被推开的刹那,韩母端着的热牛奶在瓷杯里晃出涟漪:“去哪里玩了?早点洗洗睡”棉袜蹭过地板的声音里,韩简乐把脸埋进枕头,闷声应着"知道了"。
晚上十一点的客房里,凌辰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被单上的栀子花纹路。
而另一端的韩简乐正看着着手机屏幕,相册里的合照在微光中泛着暖调,那些被她悄悄收藏的细节,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得眼眶发酸。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咬着唇划走照片,试图用理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热意,可湖畔那个被烟花惊碎的吻,却在脑海里反复放映,连他掌心的温度都清晰得仿佛还停留在脸颊。
次日清晨的餐桌上,煎蛋在瓷盘里发出滋滋轻响。韩父默默给凌辰添了碗小米粥,韩母则往女儿碗里夹了块炸得金黄的糍粑,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终于在玄关换鞋时开了口:"你们俩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吵架了?"
韩简乐的手指猛地攥紧围巾流苏,听见凌辰在身旁轻笑出声:"没有的事,就是想到回去要处理堆积的工作,头疼。"他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韩简乐却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正悄悄捏紧了行李箱拉杆。
机场的玻璃幕墙映着铅灰色的云层,韩母的拉着凌辰的手反复叮嘱。"乐乐这丫头啊,从小就犟脾气。"她说话时,一缕阳光忽然穿透云隙,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投下金箔似的光斑,连她无名指上的银戒都亮得晃眼,"你得多包容着点。"
凌辰微微俯身,羊绒大衣的领口蹭过韩母的围巾:"阿姨放心,我记下了。"他的声线沉得像浸了水的墨,在嘈杂的候机厅里却格外清晰,"等开春天气暖了,您和叔叔一定来S市,我带你们去吃那家开了三十年的本帮菜馆。"韩父在一旁笑着拍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大衣料子传来,让他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韩简乐站在半步之外,望着远处跑道上正滑向云层的飞机,尾翼划破铅灰天色的瞬间,忽然想起昨夜湖面上炸开的绿色烟花。
廊桥的金属地板在脚下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两人并肩走过时,影子被顶灯拉得细长,在磨砂玻璃上晃成交叠的剪影。凌辰忽然停下脚步,喉结在高领毛衣下滚动了一下:"其实我..."他的话刚起头,广播里的登机提示音就骤然响起,电子女声甜腻地重复着航班号,震得廊桥两侧的玻璃窗嗡嗡作响。
韩简乐抬头看他,却发现他耳尖又泛起了那种熟悉的绯红,像被细密的针扎过,连带着耳廓边缘都透出薄红——和湖畔那晚烟花炸开时一模一样,火光映在他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在发烫。
廊桥尽头的门已经打开,冷风裹着航空煤油的味道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碎发轻轻颤动。
飞机冲破云层的刹那,韩简单乐望着舷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忽然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凌辰忽然侧过身,指尖在航空小桌板上无意识摩挲着。
韩简乐正将耳机线绕成规整的圈,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时撞上他刻意维持镇定的目光——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浮着层不易察觉的慌乱,像被投了石子的深潭。
"昨天晚上的事..."凌辰喉结轻滚,声音被引擎声揉得有些发飘,"对不起。大概是前一天没睡好,加上湖边风大,当时有点神智不清..."阳光透过舷窗照在他手背上,连细微的汗毛都清晰可见,可韩简乐却注意到他捏着安全带的指节泛白。
她忽然想起昨夜躺在床上,自己也反复排练过类似的台词,此刻听他说出口,心里竟泛起一丝微妙的空落。
"没事的。"韩简乐扯出个比舷窗外云层更轻盈的笑,特意加重了语气,"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别多想了。"指尖将耳机塞进耳朵时,冰凉的塑料硌得耳廓生疼,她迅速转头望向窗外——下方的云层正翻涌成蓬松的棉絮,某片云隙里忽然闪过昨夜湖面上炸开的烟花,金色火星簌簌坠落的画面,让她睫毛猛地颤了颤。
机场通道的地砖映着人影,凌辰叫的司机早已将黑色轿车停在廊桥出口。"你先回宿舍吧,"他替她拉开后车门,"我得先回家。"
韩简乐弯腰坐进车里,真皮座椅的凉意透过大衣渗进来,她看见凌辰站在车窗外,却始终没看她的眼睛。
车子汇入车流时,她从后视镜里望见凌辰独自站在原地,身影很快被往来的人群吞没。
直到那抹黑色大衣消失在转角,她才敢卸下脸上的笑容,指尖无意识抠着真皮座椅的缝线——原来"神智不清"是成年人最体面的台阶,就像昨夜被烟火惊碎的吻,和那些没说出口的心动,都被轻飘飘归因为"困意"。
凌辰站在机场露天停车区的风里,看着韩简乐乘坐的黑色轿车汇入主干道,在车流里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二月的风带着料峭寒意,卷起他羊绒大衣的下摆,他却仍维持着方才拉车门的姿势,指尖还残留着车门把手上金属的微凉。
凌辰抬手招停了辆路过的出租车,后座座椅的气味混杂着司机身上的烟草味,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落在裤腿上的一点白——那是昨夜在湖边,韩简乐燃放仙女棒时溅上的火星灰烬,细小如盐粒,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得他目光发沉。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时,凌辰摇下车窗。风裹挟着江水的腥气灌进来,吹得他额发乱了几缕。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凌辰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电梯上升的数字在镜面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昨夜在客房,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树影直到凌晨,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枕套里残留的栀子香,那味道温柔得像个陷阱,让他反复想起湖畔韩简乐睫毛上的水汽。
打开公寓门的瞬间,冷寂的空气扑面而来,凌辰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光河在脚下流淌,某条车流里或许正有韩简乐乘坐的那辆车,载着她回到有门禁和室友的宿舍,回到属于她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世界,不像这里,连空气都冻得能砸出响,指尖忽然在羊绒大衣口袋里蜷缩起来,仿佛还想握住那根被他扔掉的仙女棒,握住那些被烟火照亮却又迅速熄灭的、不该存在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