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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自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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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初一吧，他就开始自残了……生活很无趣，他从这种痛感中体会到难言的美妙，他很有技巧，割一次便隔一两个月，痊愈后再在伤疤覆盖割新的一条，小孩的手总是好得很快，加上伤疤就细细一条，所以他从来没有被老师或者任何一个人发现他的不对劲，毕竟没什么人关注他。
浑浑噩噩到初二了，当他听到老师念出“江淮”的名字，他心像停滞了，僵硬地抬起头，所有声音像被隔绝了，早上的微风吹得舒适，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左边靠窗有个干净阳光的少年站起身来，穿着整洁规矩的校服，嘴唇很薄，皮肤白皙清俊，风轻轻拂过他额前碎发，好看的眉眼间有种淡然的书卷气……
少年的轮廓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柔和、耀眼，那瞬间，他仿佛又见到多年前楼梯口的身影，心跳骤然加速。
虽然年纪尚稚，但少年十分从容，温朗又自信地向老师表达对成为班长的信心和责任，他也确实做到了，不仅班务管理得井井有条、成绩依旧优异第一，还合理又负责地关注到性格孤僻满脸伤痕的他。
那时因他爸赌博，找上门讨债的人太频繁了，有时甚至强硬抬走贵重东西和搜家里钱财，那时他们已经卖掉房子搬到他爷爷家，他不想爷爷的东西和救命钱被他们抢走，就经常和他们打起来，那些人也不知道这么个十几岁的小孩骨头这么硬，脾气那么倔，打起来竟然也不要命似的，最后还是怕闹得太大才收手。
但身上脸上，常留下骇人的伤痕，老师也找过他几次，但他都闭口不说，老师去家访过一次，知道他家特殊，老师做不了什么，最后也只能说有事要找警察。
不过也因此，他又一次得到了江淮的关心。时间隔得太久了，很多事情都没法回到从前，也不再似孩童天真嬉笑打闹便能玩到一处，十三四岁的江淮带着一种疏远的关心，谨慎又恰当地距离，秉公责任般地询问他的伤。面对江淮时他心总是跳得异常快，小时候总想在他面前藏起来的伤，如今却天天袒露在他面前，他不太敢看着江淮的眼睛，他害怕从他眼睛看到一丝可怜，害怕在他眼中看到那个卑微阴暗的自己……
江淮没有认出他，是因为小时候自己没有告诉江淮自己的名字，也可能早就忘了他，毕竟他那么优秀那么多朋友，自己不过是楼下一起玩了半年的普通邻居小孩。莫名地，他并不想相认，班上很多人讨厌他，学校里，也总会传出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传闻……
和他完全相反。江淮长相好，成绩好，性格阳光又平易近人，作为班长尽职尽责，所以江淮周围总是围着很多人，沈砺觉得自己与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他喜欢坐最后一排，不仅能避开人群的喧嚣，还能偷偷注视着江淮的一举一动。
就这样，每天窥探江淮，成为他灰暗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也是生活唯一的慰藉和寄托。
那晚又被男人家暴了，后来爷爷也发病意识不清地骂他杂种，他们家外围了一些好事者，街坊邻居窃窃私语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有可怜有八卦嘲讽，有一两个好心的邻居想进来拉架，却都被家人硬生生拦住了。
终于忍到结束，已经是三更半夜，爷爷清醒安静后抱着他口齿不清哭了一会后睡着了，男人不知道又去哪鬼混了。只剩下他蜷缩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雷雨很大，因为断电屋里漆黑一片，他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破旧的单人床和一张小书桌，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滴答作响，寒意透骨。
不如就这么死掉……他手里拽着一把削笔刀，刀尖抵在手腕上，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滴落，病态的疼，留下一条漂亮的血痕……
忽然他想起江淮，那个一切都那么美好的人，偶尔江淮会跟他说一两句话，也很足够了。最后他握刀的手还是松了，暂时舍不得死……
第二天，他还是去上学了。那天，他看着江淮被簇拥在人群中，笑得很开心，他们仿佛隔着整个世界，角落的他像是被遗忘的尘埃，无人在意。江淮不经意间瞥见了他，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什么。然后他就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心也不自然地跳得更快，手不自觉地藏到袖子里。
江淮在他面前停下，声音温和却有力，仿佛穿透了他心中的阴霾，他说：
“你来看我比赛，我就当你的朋友。”
他觉得，他的世界似乎亮了一下。尽管知道他不过是可怜他，但他心中却涌起一丝渴望——渴望听到他的声音，渴望进入他的世界，渴望触碰他的一切……
江淮口琴比赛那天，是爷爷去医院复诊的日子，他打算送完爷爷后就去看他比赛，那天他异常地期待，拉着爷爷说了好些话。可是那群西装革履的讨债□□的到来打破了一切，原本他那天穿了最干净的衣服，脸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镜子里的他精神，还有几分难得的朝气，爷爷这天也很正常，和他聊着些家长里短，一切都没那么糟糕。那天天气也很好，好到让他差点以为他可以是一个正常的人……
……
偌大的表演厅里，灯光璀璨，光影交错……
他隔着窗户往里看，只见江淮站在台上，聚光灯下他的身形格外挺拔，神情专注而投入，口琴在他嘴边吹奏出悠扬的旋律，从容神采飞扬，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静止。这是沈砺第二次听他吹口琴，万众瞩目，但他却无比怀念小时候江淮青涩还有些蹩脚不流畅的琴声，因为那是单独吹给他听的。
念头突起：很想把他偷走……藏起来或者关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身上乱糟糟的，脸也青肿不堪，狼狈至极，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群人的辱骂嘲笑，“没想到你爸爸是□□犯啊？连你妈都觉得你爸龌龊你恶心，要是你的朋友发现你是这种垃圾，会不会也感到恶心想吐啊哈哈哈哈哈……”
“哦不对，你根本就没有朋友吧？我们在你校外观察了你好几次，你都一个人走呢！估计都没人愿意和你这种贱人交朋友吧？”
“戚……本来还打算看看你有哪个好朋友有钱，可以替你家先还个几万来块的。哎，之前还以为那个好学生模样的小帅哥是你朋友呢，真是可惜……”
“……”
他的心跳随着琴声起伏，身形隐在人群暗处，江淮曲毕，十分绅士地弯腰鞠躬敬谢，而他在掌声雷动中默默离开……
……
刺耳的警笛声拉回沈砺的回忆思绪，他抬头，月亮被团乌云遮蔽，月光时隐时现，时明时暗……
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上初三后江淮一直刻意避开他，就连亲眼看见他和一群混混打架，都不会过问一句，但后来他发现，其实他打架时每次江淮都会躲在一旁，等到最后才拽着书包离开……
那时有个念头猛然闪过，于是他试过两次打输，然后不久就会有警察出现……
还真是他妈的善良……
他们在校内基本不会碰到，校外也只偶尔碰到几次，即使眼神不小心接触了，江淮也会立刻转头就走。可是就在前几天，江淮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跑过来拉住他的手，那双好看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认真地和他说要和他交朋友……
然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