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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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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恕走出大楼时，夕阳将玻璃幕墙染成橘红色。
他恍惚地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一下午回忆起过去的次数太多了，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拉自己回到现实。
拿出手机，在99+的未读消息中点进助理的聊天框，看见最新一条是转发给他的新闻推送。
「明昼科技CEO段临辰入选“30岁以下科技创新领袖”榜单」。
他指尖一顿，忽略这条往上翻，在一众闲聊废话中找到中午发的那条: [林哥，晚上想吃什么？]
删掉原本输入框中没来得及发送的[不用管，我自己解决]，他飞快打字。
[吃点好吃的。]
助理秒回：[撸串加小龙虾？]
[老地方见。]
晚上七点，东市小吃街人头攒动，林恕艰难地挤过一排小摊前面拐了几道弯的长队，来到一家苍蝇馆子门口。
助理于乐在店里探着身子冲他摆手：“林哥，在这！”
这小店看环境虽然其貌不扬，但顾客络绎不绝，店外露天还摆了很多桌子，每桌都摆着一大盘各式烤串，一盆小龙虾，遍地堆着空啤酒瓶。虽然开在南方，但是颇有东北地摊烧烤的感觉。
此时店外已经有人排队取号，显然于乐是提早赶来占的座位。二人是这家店的常客，老板娘一见就热情招呼道：“哟，小林又带朋友来啦，自己拿菜单点啊！”
“王姨好，您快忙吧。”
于乐三下五除二勾好了串和小龙虾，将菜单递给林恕：“点了咱们常吃的，林哥你看还加啥吗？”
“加两瓶啤酒吧。”
“好嘞。”
于乐把菜单送给王姨，拎着两瓶啤酒回来，起开瓶盖递给林恕一瓶，一脸期待地斟酌着开口：
“林哥，下午会议是不是很顺利啊。”
“为什么这么问？”林恕莫名其妙。
“少见你项目刚开始就有心情喝酒庆祝啊，而且我们的尽调报告准备得那么好，这个新项目是不是稳了？”
“我又不是只有庆祝的时候喝酒。”林恕面无表情地说。
于乐做他的助理三年了，还是时不时搞得他头大，助理人如其名，总是乐呵呵的，偶尔过于乐观，倒也在工作之外给他带来了一些快乐。
林恕忽然叹了口气：“明昼的项目可能不好做，临辰...段总有点爱挑刺。”
“挑刺？”于乐瞪大了双眼，“亏我下午看新闻还觉得段临辰风度翩翩，器宇不凡，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小声点吧你。”林恕扶额。
不过神经大条的于乐没注意他脱口而出的称呼，他松了口气。
“林哥你看到我转发给你的新闻了吗？”
林恕随手拿起一只小龙虾，“没看见。”
“可他真的是一表人才，谈吐文雅。”
“你的三观要跟着五官叛变了。”
“不会的，林哥放心飞，阿乐永相随。”于乐十分狗腿地用手比划了两个小翅膀。
“那今天下午怎么只有我一个人飞？”林恕优雅地吃掉刚剥好的小龙虾，又缓缓地补充，“但他想针对我，还得花几年补习专业知识才行。”
于乐认可地点头道：“林哥出手，必成功IPO，战绩可查。”
桌面上的小龙虾壳逐渐堆成小山，烧烤铁签撒了一桌子，等林恕第四次找王姨说“加两瓶啤酒”，于乐才想起来问这顿饭的来由：
“林哥今天想来撸串喝酒，是因为不高兴吗？”
“没有，”他顺手打开了新上的啤酒，猛灌了一口，“就是遇到了讨厌的人。”
于乐眼中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苗，然而一遇上林恕充满警示的眼神，立马偃旗息鼓了，生怕再多问一句下个月奖金就要没了。
林恕灌完了最后一瓶啤酒，起身去结账：“王姨，买单。”
“来咯！”老板娘刚上完一盘羊肉串给外面的一桌，边往收银台走边在围裙上随意地蹭了几下手，走到柜台前对林恕挤出一个朴实的笑，“一共三百二，你直接扫吧。”
“好的姨。”
“之前常跟你一起来的那个高个儿男生呢，好像叫小辰是不是，好久没见他了！”
他掏手机扫付款码的动作顿住了，用余光瞥了一下不远处坐着的于乐，看他并没有注意到王姨大嗓门的问话，才神色如常地答道：“他工作忙呢。”
“忙，都忙！你现在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啦，不过你们还年轻，忙点好！”
他笑着点点头：“是啊王姨，你忙的时候注意身体，我先走啦。”
但他其实并不知道段临辰在忙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甚至曾经以为他可能不会回来了，直到接手了明昼的项目，再次遇见了他。
一顿饭吃完，林恕感觉身心终于重新回到了热闹纷繁的当下，充肠皆美食，容膝即安居。S市是他上大学的城市，所以附近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家常去的餐厅，都充斥着美好的回忆。
在他毕业选择了投行的工作后，美好的恋爱成为了过去，出差忙碌成了家常便饭，近两年升级后他负责S市周边三角经济区的项目，时常在项目所在地一待就是几个月到一整年。于是他在附近更宜居的H市买了房子，休假的时候回来住，除了尽调项目需要以外很少再去S市了。
而明昼科技的总部就在S市的科技中心，他只希望这次项目可以高效快速的完成，缩短出差的时间，尽快离开这座熟悉的城市，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地不去回想学生时期的种种往事。
回到酒店，林恕打开笔记本电脑，预定了明天上午十点的小组早会，又登录邮箱下载了段景辰发来的尽调报告修改意见。看批注的落款是他本人加的，林恕疑惑：现在老板都这么勤恳吗还亲自负责修改文件？
但是修订意见详实而有理有据，并不像会议中那人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很快开始沉浸式办公，列好了需要修改的内容和补充的资料，又确定了早会的会议事项。
忙完这些，林恕深吸一口气，发现于乐的新消息：[林哥，报告怎么还要改啊？]
林恕打字：[那你以为我说的甲方挑刺是挑鱼刺吗。]
于乐：[痛苦面具.jpg][苦瓜.jpg]
忽略于乐的一串哀嚎表情包，他上划聊天记录点开下午发的推送链接，认真地读起来，神情逐渐变得嘲讽。
视频里的段临辰站在领奖台上，西装笔挺，宽背窄腰，五官深邃，神情冷淡。背景板上红色的大字写着：[30岁以下科技创新领袖颁奖典礼]，本身有些俗气的背喷却被他衬得好似时装周现场。
台下有记者问他成功的秘诀，他只回答了一句话：“减少变量，优化路径。”
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完就转身走下了领奖台。
林恕关掉新闻窗口，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五年前，他也是被段临辰“优化”掉的变量之一。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实现他的理想和事业更加重要，任何不利于他寻找最短路径的因素都会被他剔除掉，包括相爱的恋人。
但也可能段临辰并没有真正爱过他，只是曾经作为科研上的得力帮手，契合的灵魂和□□，所以和他在一起，而后来自己无法在事业上继续帮助他了，就像一个重要度不够高的变量一样被剔出了他的模型。
林恕感觉头脑变得昏沉，适量饮酒会让他打瞌睡，是帮助睡眠的方法。
这也是他今晚去喝啤酒的原因，他要避免因为陷入回忆而失眠。失眠是刚分手那段时间的毛病，最近两年已经很少再犯，因此这次出差他甚至没有带助眠的药物，所以只有靠酒精来帮助睡眠。
但此时他还不想去睡觉。
他又打开明昼科技项目的文件夹，调出尽调报告的底稿文件。光标在“技术架构”章节闪烁，他盯着那段代码示意图看了很久。
然后他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存着他研究生时期的所有项目备份，包括那个最终没能完成的联合课题——基于情感识别的联邦学习框架。
他点开最后一份文档，上面写着开发者“林恕和段临辰”，最后修改日期停留在五年前的三月，他们的毕业季。
脚本的末尾有两行被删除的注释，即便删除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忘记，点击恢复版本后显示出来：
// TODO: 模型准确率提高到96.9%
// 目前准确率已达到93%，样本外测试误差也足够低了，你能不能不走？
第一行是他们两人一起定的目标，第二行是他自己加的注释，希望以这种方式传达自己的不舍，挽留即将离开的恋人。
但这份文件最后也没能发给段临辰。
等他通宵三天调出来这个他认为足够好，好到可以说服那人留下的模型时，他才知道段临辰已经出国了，国内的所有号码都联系不上他。于是他删掉了这两行注释，让模型的结果成为了电脑文件夹里积灰的摆设。
随着段临辰飞往美国去全球前沿的AI实验室深造，林恕也入职了金海投行，用忙碌的工作塞满自己的大脑，努力忘记他们未完成的课题，包括算法模型，也包括感情。
后来，林恕成为了最年轻的金牌保荐人，负责的科创板IPO项目上会成功率100%。但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计算机系的学生，16岁就考上J大的天才少年，曾经也渴望以代码为利剑，用科技创新推动国内的AI产业的发展。
但是少年策马江湖的梦和仗剑天涯的豪情，都会败给残酷的现实。
他接受了和理想大相径庭但是薪水优渥的工作offer，把曾经的理想变成了资本牌桌上的游戏。
在项目中，他见过很多怀揣梦想的创业者，其中也不乏融资失败面临破产的，有时他也会尽力伸出援手，帮忙联系一些投资人，有时却只能感叹一腔热血难免碰壁。虽然曾为了生活选择放下理想，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他合上电脑，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萌芽。
窗外，夜色沉沉压下来，远处明昼科技的LOGO在夜空中亮着冷白色的光。林恕端着助理送来的蜂蜜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