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思君终见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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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YO视角）
江南的梅雨总是来得突然。
我站在忘忧居的檐下，看着雨水顺着青瓦沟壑汇聚成线，在石板上敲出细密的声响。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倾斜，遮住了半张面容，却遮不住那颗狂跳的心。
"客官，里边请。"
小二殷勤地掀开帘子，暖黄的灯光从屋内流淌出来，混着酒香与药草的气息。我迈过门槛的瞬间，余光瞥见了那个身影——
她背对着门口，正在整理博古架上的酒坛。竹青色的长衫勾勒出熟悉的轮廓，发梢用一根素银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后，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太像了。
——连低头时颈项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伞柄，木质的纹理硌在掌心，生疼。
"这位夫人想用些什么？"
听到小二招呼客人进门她转过身来。
银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线条分明的下颌。可就在我们对上视线的一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那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太多情绪：震惊、慌乱、痛楚、挣扎......最后统统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而我，竟然在这一刻湿了眼眶。
"夫人？"她的声音沙哑低沉，与记忆中清冷的声线截然不同，"可是迷了眼睛？"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指尖触到脸颊时，才发现那里早已冰凉一片。
"江南的风沙太大。"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让东家见笑了。"
她微微颔首，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夫人若不嫌弃，可试试本店的'忘忧酒'，最能润喉明目。"
"忘忧......"我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好名字。"
她转身去取酒，背影挺拔如松，却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僵硬。我注意到她的左手始终垂在身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这是她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
——是你吗？
——王菲依。
我的喉咙发紧，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打量起店内的陈设。
"东家在此开店多久了？"
"三年有余。"她将酒壶放在我面前，动作轻巧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夫人是第一次来临安？"
"是啊，"我端起酒杯，借着饮酒的动作掩饰颤抖的指尖，"听说江南风光秀丽，特地带女儿来看看。"
提到昭儿，她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酒液在杯中荡起细小的涟漪。
"令爱......很可爱。"她的声音更哑了，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昨日在后院，她很会喂孔雀。"
我盯着她面具边缘露出的一小片皮肤，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东家这面具......"我故意拖长了音调，"很特别。"
"年少不懂事，被火油烫伤了脸。"她下意识抬手碰了碰面具，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怕吓着客人，就一直戴着。"
我忽然倾身向前，在她来不及后退的瞬间，指尖轻轻擦过面具眉弓处的那道细痕："这伤......怎么来的？"
她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但很快就稳住了："小时候淘气，被砚台砸的。"
后院的孔雀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
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望着她瞳孔里骤然紧缩的光，想起那个雪夜——她跪在御书房，鲜血从眉骨滴到朱笔上，还说"臣不疼"。
"王......老板？"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在下王思君。"她后退一步，行礼的姿势标准得残忍，膝盖弯得比任何朝臣都深，"夫人若是喜欢这酒，草民再给您温一壶。"
——王思君。
——思君。
我的心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要揭下那该死的面具，另一半却死死按住自己的手腕，提醒我此刻的身份。
"不必了。"我放下酒杯，铜器与木桌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微微颔首："夫人慢走。"
我转身时，余光看见她的左手攥紧了衣摆，指节发白。
雨还在下。
我站在忘忧居的门口，没有撑伞，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混着未干的泪痕一起滑落。
——你还活着。
——太好了，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