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
时光匆匆而行，如同白驹过隙，晃晃悠悠间，百年已过。
日月长悬天河上，山川不改旧时色，世间光景已不同。
许清芜诞生之地，是精怪的诞生之地。
这方天地灵气充足，周边群山环绕，居住着大妖守卫这片土地，只西南角有一个出口，可以通往平原——人族聚集之地。
刚刚诞生的精怪们会在这里度过一个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弱小的幼年期。
不过，一旦度过幼年期迈入到成长期，他们便会被这方天地的法则驱逐出去，寻找一方属于自己的洞府。
百年时间，许清芜熟悉的精怪走了一个又一个，也诞生了几只新的精怪。
他从一个有着莲藕般四肢的婴孩长成了五六岁的孩童。
亦从最辈分最小的精怪变为最为年长的之一。
百年的时光，让他学会了如何吐纳天地之间的灵气，不过数量依旧少的可怜。
除去灵气，他能感受到另一股气的存在。
最初发现那一股气，是因为两只异兽在争抢灵气充足之地，实力相当。
其中一只一个不小心落下阵来，败给另一只，身上就产生出了这股气。
另一只因为获得了胜利，也产生出这股气。
两只异兽所产生的气的颜色虽然相同，但产生的原因却是不同的。
这股气与灵气最大存在时间。
灵气除非被吸收，就不会消失。
但这股气不同，颜色浅淡的几个时辰变消散，颜色越是深沉需要时间更为长久，几日或几月甚至到年。
灵气是纯净的浅蓝色，给人以平静宁和的感觉，手指去触摸似乎能够感受到温暖。
那一股气是诡谲的黑紫色，夹杂太多的不明的欲望，不用去触摸就能感受到它身上的冰凉。
但是他的身体却很喜欢，叫嚣着让他去吸收这股气。
许清芜内心极力抗拒，不愿意去吸收这股气。
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忍耐，要忍耐住。
一旦，他吸收了这股诡谲的黑暗的气，他就会变得不再是自己。
会被世间的灵气所抛弃，或者说他会被天道所抛弃。
如果被大妖所发现，轻则被驱逐出去，重则灰飞烟灭，连化为一缕清风的可能性都没有。
但，这些并不是他不去吸收这个气的真正原因，
许清芜，所害怕的是被精怪们抛弃厌恶。
这群绞尽脑汁教他如何修炼，给他捕捉事物，带着他肆意奔跑在山林间，感受清风抚过耳侧，低语吟唱的精怪。
他们是许清芜的朋友，更准确地说是家人，最为纯粹的家人。
所以他忍耐，不被这股邪恶的气所引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尝试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
终于，在他诞生后的第十年，他能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了！
不过吸纳后很痛苦，他的身体与灵气并不契合，原本温和的灵气进入他的体内后会变得暴躁，冲撞着他脆弱的经脉。
他没有能力压制暴动的灵力，只能仍其横冲直撞，最后丝毫都吸收不了，消散于天地之间。
许清芜没有气馁，因为他坚信只要持之以恒下去，天道总会为他的坚持所动容的。
在他诞生的第八十年，为他抓野猪的虎型异兽小满即将要步入成长期，离开这片灵气充裕之地。
于是，他们几个很要好的伙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前往人族的领地。
这是一个危险万分的决定，原因很简单。
异兽浑身上下都是宝物，肉能够延年益寿，骨头可以被打造成世间最锋利的武器，皮毛可以抵御极寒。
幼年期的异兽虽然极为罕见，却是最容易杀死的。
所以总会有人族来到这片领地的外围，期望偶遇迷路的幼年期异兽。
绝大多都会都会丧命于保护这片诞生之地的大妖之手，极其少数能够逃离回家。
至于抓到异兽的，是极级极少数，万分之一。
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会存在抱有侥幸的捕灵人。
不过，近年来捕灵人少了很多。
因为人族诸国之间不在交战，回到了休养生息的时代。
人族不再被战争饥荒所侵扰，男耕女织，安居乐义，捕灵人的数量就杀了下去。
而且有精怪已经成功前往人族的领地，并且安全的回来。
描述人族是有多么的繁华，有多么的热闹，有数也数不清的新奇玩意。
从未离开这片土地精怪们自然是被吸引住了，在脑海里想象人族的繁华景象。
可是只见过巍峨的山川，奔流不息的河流，树木，花草，野兽的他们又怎么会想象得出人间的惊险。
所以又有一批即将步入成长期的异兽前往人族探险，他们也安全的返回了。
他们之间有一只小巧灵活的异兽，趁夜晚光线昏暗，人流吵闹，偷偷顺了几个新奇的玩意回来。
不知名的红色果子被串在一根木头上，裹着一层暗黄色亮晶晶的东西。
他们把果子从木头上拔下来，分给在场的精怪们。
许清芜被分到了一小片，伸出粉嫩的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亮晶晶的外壳。
甜甜的，好像是蜂蜜却又比蜂蜜好吃。
然后把这一小片放进嘴中，“卡崩”一声，甜滋滋的外壳碎了，露出里面的果实。
嚼了一下，酸味在口中蔓延，白净的小脸皱成了一个小包子。
好酸，但是好好吃。
勇于冒险的小满自然是被吸引住了，找了许清芜几个小伙伴，谋划了好久，决定在离开这里前要去一次人族的领地。
一日清晨，天色微亮，小满来到了许清芜居住的树洞，用毛茸茸的爪子将他拍醒。
随后趴在草地上，让许清芜爬上来去找其他的异兽。
集合后，迎着漂亮的晨光，许清芜骑在小满的身上，在温柔的微风中飞驰，耳边是鸟儿的歌唱声。
小满奔跑的速度很快，许清芜柔顺的黑发在风中纷飞，黑色的发丝不时会遮住他的眼。
时间悄悄地溜走，太阳缓缓地上升，树木慢慢地倒退。
等太阳爬到正中时，高大的树木减少了，视野变得开阔，他们抵达了森林的边缘。
许清芜直起身，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是一片广阔的平原，有着零散的树木，在视野的边际是零星几座模糊的房屋。
小满几只异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兴奋地发出吼叫声。
然后迫不及待迈动四肢，奔向人族的领地。
在小满的肉垫踏出边缘的那一刻，正在修炼的大妖睁开了眼睛，无奈地眨着下眼睛，摇了摇头。
最近这些小家伙实在不安分啊，隔三岔五的就外出探险。
不过幼年期就应该有几场特别的冒险。
大妖幻化出人形，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消失在了洞府之中，悄悄跟在小精怪身后。
小手攥住小满长长的毛发，好奇地望着着无垠的旷野，美的他说不出话来。
小满对人类的城池越发好奇了，轻吼了几声，告诉许清芜抓好，要加速了。
许清芜听话地低下身子，搂住小猫的毛绒绒的脖子，感受风从耳边刮过的力度。
时间慢慢的推移，小满避开了房屋，绕了一点远路，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人族的城池。
一个偏僻的角落，许清芜翻身下去，赤裸的脚踩在泥土上。
异兽们缩小身体，藏在了破旧衣服的口袋中，探出可爱的小脑袋。
许清芜带着他的异兽伙伴朝着城门走去，跟随着人流准备进城。
新奇地看着四周，人族穿的衣服都好漂亮，就像小满他们一样，有着最美丽衣裳。
就在他即将踏入城门时，被身穿甲胄的高大士兵拦了下来。
“请出示文牒。”
许清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无辜地看着士兵。
“小孩，你是来找家人的吗？”好看的事物总会令人心软，士兵以为刚刚的语气太生硬把许清芜吓到了，声线柔和了几分。
许清芜依旧用懵懂的眼神看着他。
士兵看着许清芜小小矮矮暗的，衣服极其不合身，赤裸着双脚。
要说是小乞丐，人却很白净，脸颊肉嘟嘟的，要说不是吧，衣裳一眼就不能看出是大人的，而且款式很老。
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涌上心头。
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又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夜晚城外很危险，于是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放下手臂，让许清芜进入到了城内。
虽然夜幕还没有降临，但是街道上的灯笼被点亮了，悠悠烛火在罩子里晃动，晦暗不明。
宽大的口袋中，小满探出脑袋，低低吼叫，让许清芜找一个隐蔽的场所。
闻言，许清芜找到了一个阴暗的小角落，小满跳了出来，变成狮子狗的大小，让许清芜抱在怀中。
他们几个商量好了，轮流被许清芜抱着，游赏人族的城池。
许清芜抱着毛发橘黄的小满，缓慢地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不过许清芜实在是太招眼了，街道上的人都偷偷地注视着他。
黑色拖地的长发，异色的双瞳，精致的容貌，老旧的衣裳，赤裸的双脚，怀中抱的不知是猫还是狗的宠物。
街道上每隔几米就有一辆木制的木柜子，右上角挂着一盏小灯，木板上面铺满了新奇的玩意。
许清芜每经过一个就会停留，也不去触碰，就站着，静静的观赏。
摊主见他如此可怜，也就没有驱赶。
有时会遇到好心的路人，拦下许清芜，伸出手掌，里面躺着几片铜黄色的硬片。
许清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紧张地退后了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不断地抚摸着怀中的小满。
力气有大，揪疼小满了。
路人以为他害怕，拉出他一条细瘦的手臂，把铜板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然后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叹气地离开了。
许清芜攥紧着冰冷的东西，心跳动了一下。
闲逛了一会儿，许清芜才明白这个小东西的用处是什么。
又拐进了一个阴暗的小角落，小满再度变小回到了口袋中，白色的狐狸小月出现在他的怀中。
出了小角落，皮毛漂亮的小月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好奇还夹杂着贪婪的神色，他能感受到那股黑色的气。
许清芜紧紧搂住怀中的小月，快速地逃离了这块区域。
但是贪婪的目光并未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了，连怀中的小月都感受到了，吱吱叫起。
“好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口袋里的异兽自然也是听到了，沉默不语，是同意的意思。
快速地穿梭在街道上，许清芜被一串串红色的果实给吸引住了，是上次精怪带回来的。
停下脚步，低着头，细细说道：“我想吃，你们想吃吗？”
小月率先回答，依次是小满他们，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许清芜跑到拿着巨大木棍的人身旁，指了指稻草把上的红色果实，然后摊开手掌，示意自己要一个。
卖糖葫芦的老头眼神中先是惊奇，随后是熟悉的贪婪，摇了摇头，哑着嗓音说：“这几个铜板可不够，如果你用怀里的小东西换，倒是可以给你。”
眼神死死的盯住小月，黑色的气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许清芜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白嫩的手臂却被粗糙宽大的手抓住，脏污的甲缝，尖锐的指甲卡掐红了细嫩的皮肤。
许清芜奋力挣扎着，可是瘦弱的他又这么敌得过成年人的力量。
旁边的路人停下来围观，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帮。
怀中的小月想要跳出来，去咬恶毒的人族，许清芜却死死压住他，不让他变回原形。
心底的那道声音又出现了，引诱着他吸收那股气。
隐藏在暗处的大妖也快要忍受不住，准备出手，带这些出师不利的小家伙回家。
“住手！”一道洪亮的男音响起。
许清芜扭头看去，为首是一个比他高的人族男孩，黑色的长发被整齐的辫起，穿着华贵的玄色衣裳，腰间佩玉。
说话的男人跟在男孩右手侧，衣裳同样华贵，手臂上绑着黑色的臂护，腰间佩剑。
后面还跟着十几随从，腰间都佩戴着宝剑。
果不其然，抓住他的老头颤抖了一分，松开了他的手臂。
点头哈腰，扬着谄媚的笑容，皱褶能掐死一只苍蝇：“各位官爷，是这个小贼偷东西在先，小老儿不过是小惩一下。”
话音刚落，四周的议论声更甚，难听至极，老头的笑容僵硬，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许清芜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从周围的嘈杂声中判断出肯定是不符事实的话语。
男孩皱了皱眉，脸上的厌恶之色更甚，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想与这个老头说话。
旁边的侍卫明白他的意思，剑眉竖起，“我家主子不想看见你，快滚。”
“是是是，小老儿这就滚。”弯腰低头地说，然后抱起巨大的稻草糖葫芦把。
许清芜安抚着怀中的小月，眼睛望着被蜜糖包裹着的红色果实，心中有些可惜。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被华服男孩注意到了，稚嫩嗓音的童音响起：“等下。”
老头驮着背，转过身，脸上盛着讨好的笑容：“这位小少爷，需要小老儿做什么？”
华服男孩直接无视了他，走到许清芜的身前，柔声问道：“你要几根糖葫芦？”
许清芜歪着脑袋，懵懂地望着他。
华服男孩，指了指糖葫芦，放缓语速说：“几...根...糖...葫...芦...”
许清芜摊开手掌，三个铜板在灯光下闪耀着光泽。
华服男孩伸出三根手指，问道：“是三根吗？”
许清芜根据他的口型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摇摇头，伸出四根手指。
“四根？”华服男孩也很出四根手指。
许清芜点点头。
随后，他给身旁的侍卫一个眼神。
侍卫心领神会地点头，掏出一两白银递给老头，从稻草把上拿下四根糖葫芦，走回到了男孩的身边。
老头喜笑颜开地把银子塞到衣领深处，眼珠提溜看了一眼男孩，偷偷地消失在人群中。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男孩指了指侍卫手上拿着的糖葫芦。
许清芜盯着红彤彤的果实，老实地摇头。
“糖...葫...芦...”音调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他在教许清芜如何念，又重复了一遍。
“烫?”第一个音调出来就不对。
“糖。”速度再次变缓，清晰地念了一遍。
“糖...”
“对，跟着我念——糖葫芦。”男孩很开心，音色亮了几分。
“糖...乎...葫...芦...”这一次，许清芜完整地念了出来。
“很棒，我的名字是魏冶，你的呢？”男孩先是指着自己，然后指向许清芜，笑容越发灿烂，银色的灵魂也越发耀眼。
许清芜思考了一会儿，明白男孩在问什么，可是他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告诉男孩，只能无力的摇头。
“嗯？没有吗？那我可以帮你取一个名字吗？”魏冶注视着许清芜，很认真地问道。
许清芜指尖一弯，点点头。
魏冶沉思了好久，久到月亮都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天上。
“嗯......,许清芜怎么样？许，有期许，期望之意。清有纯净透明，纯洁至善之意。芜本意杂草，希望你能像小草一般坚韧，自由生长。”
魏冶语调变得低沉，神情很严肃，认真地说。
因为这个名字蕴涵了他对许清芜的许多祝福。
“许...清...芜...”许清芜缓慢地念出。
“对，喜欢吗？”
“喜...欢...”许清芜念出了这两个字。
“魏冶...喜欢...”
魏冶特别惊喜地睁大眼睛，脸上是爽朗的笑颜。
他笑，许清芜也跟着笑。
“许清芜，我可以邀请你与我一同夜游泉灵县吗？”魏冶压抑住翘起的唇角，伸出麦色的手掌。
许清芜看着那抹亮丽的银色，白皙的手掌放到了魏冶的手掌上。
极具肤色差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