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你出现，那瞬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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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止夏小学那段时间里，家长会永远只有外婆佝偻的身影，在满教室的父母中间，显得格外单薄。
“野孩子”、“没人要的拖油瓶”……这些带着恶意的标签，如同跗骨之蛆，紧紧黏着她。面对同学刻意的推搡、书本被“无意”打落、作业本被撕碎，她总是沉默，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死死摁进心底。她不敢反击，因为她知道，身后空无一人，没有一双臂膀会为她撑腰。
一次放学，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像秃鹫般围堵上来，带着戏谑的笑。她们粗暴地夺过她的书包，拉开夹层，将她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零用钱尽数倒出，硬币叮当作响滚落一地。她们扬长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原地。她没有哭，脸上甚至没有愤怒的波澜，只是异常平静地、缓慢地将散落一地的书本一本本拾起，仔细拍去带着鞋印的灰尘。
她没有回家，瘦小的身子背着空瘪的书包，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不知走了多久，她被一阵呼喝声和□□撞击垫子的闷响吸引。抬头，是一家小小的武馆。里面都是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少女，穿着洁白的道服，汗水在动作中挥洒。她不敢进去，就抱着膝盖，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悄咪咪的看着。这一蹲，竟风雨无阻地蹲过了一个完整的学期。
她成功的引起了馆长的注意，特允许她进来跟着一起学，不收学费。她脑子灵光，四肢也灵活，学什么都快。馆长很欣赏她，还教她打篮球。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会悄悄从家里背来沉甸甸的储存罐，然后将她的“宝藏”偷偷放到馆长的箱子里。
初二那年的秋天，武馆关门了。馆长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小镇。
也许是学了些拳脚改变了她的气场，没人再去招惹她。像今天这样不知死活、主动撞上来的蠢货，止夏确实是好几年都没遇到过了。
她摘下沾了些许灰尘的鸭舌帽，随意捋了捋微乱的发丝，平静的仿佛只是去后门丢了个垃圾。回到吧台，她拿起刚才那块抹布，继续一丝不苟地擦拭清理一半的咖啡机。
李谢几人左等右等不见寸头回来，心里犯起了嘀咕。最终，大家推搡着，把跟止夏“最熟”的李谢推了出来去探口风。
“那个……止夏，” 李谢凑近吧台，“我那个朋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他指了指后门方向。
“不知道，回家了吧。”止夏背对着他。
李谢信以为真地“哦”了一声。他挠着头走回同伴那边，耸耸肩，带着点被放鸽子的不满小声抱怨：“那孙子真不够意思！肯定是自己跟止夏搭上话，觉得有戏，就偷偷溜了！连个信儿都不给咱们通，太不仗义了！”
他们也没有多留，咖啡喝完就走了。
临近下班时间，外面的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只夏听说今夜有骤雨，早早便候在了咖啡店门口。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在咖啡店灯光“啪”地熄灭、门被推开的瞬间，酝酿已久的雨骤然倾泻。
只夏眼疾手快，立刻将早已撑开在手中的雨伞稳稳递了过去，伞面在雨点敲打下发出急促的鼓点。
“你怎么只拿了一把伞？”止夏的目光掠过他空荡荡的另一只手。
“哦，” 只夏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向别处，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含糊，“我奶奶家就翻出来这一把。” 说话间，他举着伞的手已不动声色地将整个伞面都倾斜到了止夏头顶。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他暴露在外的半边肩膀和手臂上，雨水迅速洇湿了上衣，深色的水痕不断蔓延。两人之间，宽裕得还能再塞进一个小学生。
止夏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握伞的手腕，试图将伞柄扶正，“往你那边挪挪。”
“你放心，我舍不得让自己淋雨。”他挺直腰板，下巴微抬，一脸臭屁的样子，甚至还故意把另一只手更深地插进裤兜里。
止夏用余光瞥着他那副臭屁模样，心底那点笑意终究没压住，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轻轻别过脸，对着雨幕低声咕哝了一句，“幼稚。”
雨声哗啦，只夏只捕捉到她唇瓣动了动，却没听清内容。他不自觉地向她靠近一步，站定，微微低下头，湿漉漉的额发几乎要蹭到她的鬓角，他将耳朵贴近她唇边，“嗯？你说什么？雨太大，没听清……”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汇聚，凝成一颗饱满晶莹的水珠，颤巍巍地悬在下巴颏，欲坠未坠。止夏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轻轻探向他下巴。
他下意识地、无比自然地将湿漉漉的下巴尖，轻轻抵在了她的掌心。
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一怔。止夏惊得想缩手，只夏也下意识地抬眼。
距离太近了！他转头的动作，让两人的鼻尖猝不及防地轻轻擦碰了一下。呼吸瞬间交融，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上细小的水珠，和他眼底此刻盛满了自己倒影的清澈湖泊。
一股滚烫的热意“轰”地窜上止夏的脸颊，瞬间烧红了耳根。她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你……你干嘛把下巴放上来？！”
见她后退，生怕她淋到雨，他赶紧亦步亦趋地跟着退了一步，重新将伞稳稳罩住她。握着伞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无意识地蜷缩、摩挲着湿冷的伞柄。“我……我以为……” 他声音发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羞赧和笨拙，眼神像受惊的小鹿，想看她又不敢直视，只能飞快地瞥一眼，又迅速垂下，浓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慌乱，“我以为你伸手就是想让我把下巴放上去的……” 那语气，无辜又委屈。
两人并肩走着，伞下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方才那意外的触碰和灼人的视线，扰得两人都有些心神不宁。沉默像一层薄纱笼罩下来，明明想开口，脑子里却空白一片，搜刮不到半个合适的话题。
一阵裹挟着雨丝的风掠过，轻轻撩起了止夏颊边的几缕发丝。就在发丝拂动的瞬间，只夏不经意地一瞥，精准地瞧见了她白皙颈侧一道细长、微微泛红的划痕。
“你受伤了？！”他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眼睛牢牢锁住那处伤痕，“脖子上怎么有道划痕？”
止夏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摸索着脖子，指尖触碰到时，才恍然想起，大概是那个寸头掐她时，指甲不经意划到的。她连忙用手捂住，别开脸，故作轻松道：“哦，没事，不小心划到的。”
只夏环顾四周，雨幕朦胧中，看见马路对面有家药店。“等我一下。” 他语速飞快，将伞柄整个塞进止夏手里，甚至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像离弦的箭，猛地扎进了密集的雨帘里。
止夏握着还带有他掌心余温的伞柄，怔在原地。隔着厚重的雨幕，她看见那个身影毫不犹豫地冲过空旷的马路，推开药店的玻璃门。片刻后，他又冲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印着药房LOGO的白色塑料袋，像是护着什么珍宝。
他朝着她的方向奔跑回来。雨水肆意地打湿他的头发、他的衣衫，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他的步伐迈得很大，水洼在脚下不停溅起水花，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蓬勃的生命力。
在止夏眼中，这一刻的他，仿佛撕开了灰暗雨幕的唯一光源，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耀眼的明媚。
雨势渐歇，他们来到公园的亭子里，亭檐还在滴着水珠，里面的长椅却奇迹般地干爽洁净。
“来，坐这儿。” 只夏示意她坐下，自己则从袋子里翻找着碘伏和棉棒。他拧开瓶盖，浓郁的药水味混着雨后泥土的味道弥漫开来。他捏起一根棉棒，仔细地在瓶口蘸了蘸，让棉棒吸饱了深褐色的液体，又轻轻甩掉多余的部分，动作带着一种初次尝试的谨慎。
“我帮你上药。”他微微倾身，靠得有些近，近到止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雨水的薄荷味。他屏住呼吸，极其轻柔地点触在颈侧的伤口处。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疼不疼？” 他抬眼看着她。
“……不疼。”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确认伤口消毒干净，只夏松了口气，又拿出药膏，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用指腹，更加小心翼翼地、打着圈地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周围。那温热的触感，让止夏身体微微绷紧。最后，他撕开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OK绷，仔细对准位置，稳稳地贴了上去，还用指尖轻轻按了按边缘，确保粘牢。
“完美。”他似乎对自己这“第一次”的“治愈”成果很满意。
“谢了。”止夏的脸此刻红的像熟透了的番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你出现，那瞬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