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让我成为你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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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后的空气裹着槐花的甜腻，混着操场塑胶跑道蒸腾的热气，在教室后窗凝成一层细密的水雾。宋暮秋用指尖在玻璃上划开一道缝隙，看着楚山青在篮球场上跃起投篮的身影。少年白色的球衣被汗水浸透，贴在背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落地时扬起的发丝沾着碎金般的阳光。
"别看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前排的薛谨奕突然转头调笑，惊得宋暮秋猛地缩手。玻璃上的水痕蜿蜒成歪扭的轨迹，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心跳。他抓起课本挡住发烫的脸，余光却仍不自觉追随着那个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
放学铃声响起时，楚山青抱着篮球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发梢还滴着汗，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敞开的领口，在锁骨处聚成晶莹的小洼。"一起去吃炸串？新开的那家听说超好吃！"他把校服外套甩在椅背上，露出手臂上因运动而绷紧的肌肉线条。
宋暮秋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微微发白。他当然记得那家炸串店——上周路过时，楚山青盯着橱窗里滋滋冒油的串串咽口水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可此刻他却别开脸，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没兴趣。"
楚山青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恢复如常。他弯腰从课桌下掏出个铁盒，盒盖边缘还沾着星星点点的巧克力碎屑："那这个总愿意收下吧？昨天做实验剩下的可可粉，我捣鼓了一晚上才烤出来的饼干。"
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切进教室，在铁盒表面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宋暮秋看着盒盖上歪歪扭扭画着的小熊图案，喉咙突然发紧。记忆突然闪回今早，楚山青袖口沾着的面粉，和他偷偷藏起的沾着焦痕的饼干边角。
"我都说了不要！"他猛地拍开楚山青递来的手，铁盒"哐当"砸在地上，饼干碎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形状。楚山青蹲下身捡拾的动作顿住，宋暮秋这才发现他掌心有道新鲜的擦伤，应该是刚才打球时摔的。
空气突然凝固。楚山青将碎饼干一片片放进铁盒，动作轻得像是在拼凑破碎的星光。"没关系，"他抬头时依旧带着笑，眼角的小痣却浸着未干的水光，"等我下次烤出更好吃的。"
宋暮秋攥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转身逃离的瞬间，听见铁盒重新被放进书包的轻响，混着楚山青刻意放大的哼歌声。走廊尽头的晚霞烧得正艳，他却觉得眼眶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滚烫。
深夜的出租屋格外寂静。宋暮秋缩在发霉的墙角，听着隔壁传来摔酒瓶的巨响和女人尖利的哭嚎。这场景太过熟悉，就像无数个被噩梦纠缠的夜晚，皮带抽在身上的疼痛和爷爷醉醺醺的咒骂声交织成网。他颤抖着摸出枕头下的铁盒，冷掉的饼干渣扎得掌心生疼。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楚山青的消息跳出来："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顺路带。"配图是便利店冰柜里五颜六色的饭团，最上面那个三文鱼口味的被画了个可爱的笑脸。
宋暮秋盯着屏幕，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在手机壳上。他想起白天楚山青被拒绝时眼底转瞬即逝的受伤，想起少年笨拙却执着地想要靠近的模样。那些被他亲手推开的温暖，此刻像涨潮的海水，漫过所有防备的堤坝。
第二天清晨，宋暮秋站在教室门口深呼吸。阳光斜斜照在楚山青伏案写字的侧脸上，少年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笔尖的滑动轻轻颤动。他的校服口袋露出半截绷带，应该是今早重新包扎过掌心的伤口。
"早。"宋暮秋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楚山青猛地抬头，眼里亮起的光芒像突然被点亮的星星。他慌忙把藏在身后的保温袋往前递，却因为动作太急洒出几滴豆浆："热乎的，甜咸两种都有。"
宋暮秋接过袋子时，指尖擦过楚山青掌心的绷带。那处皮肤隔着纱布仍透着灼热的温度，像一簇小火苗，燎得他耳尖发烫。他低头喝豆浆掩饰慌乱，却被甜腻的味道呛得直咳嗽。
"慢点喝！"楚山青伸手轻拍他的后背，掌心的力度轻柔得不可思议。宋暮秋抬头，撞进少年盛满关切的眼眸。晨光穿过窗棂，在楚山青眼下晕开淡淡的阴影，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金粉，像藏着整片银河的星光。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宋暮秋鬼使神差地走向篮球场。楚山青正在教几个女生投篮，转身看见他的瞬间，篮球脱手砸在篮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阿暮！来一起玩啊！"他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发梢的汗水甩在宋暮秋手背上，凉丝丝的。
宋暮秋后退半步，却被楚山青直接拽进怀里。温热的胸膛贴着后背，带着皂角香的呼吸拂过耳畔："投篮要这样，手腕发力..."少年的手掌覆在他握着篮球的手上，指腹的薄茧擦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麻痒。
周围响起起哄声，宋暮秋的脸涨得通红。他猛地挣脱楚山青的怀抱，却在转身时看见少年耳尖同样烧得发红，连脖颈都泛起可疑的红晕。篮球脱手飞出，不偏不倚砸进篮筐，溅起的欢呼声中，楚山青冲他比出胜利的手势，眼尾的小痣随着笑容轻轻颤动。
黄昏的自习课，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宋暮秋望着窗外如注的雨幕，想起出租屋那扇关不严的窗户。正出神时，楚山青的纸条滑了过来："下课后等我，一起回家。"字迹被橡皮反复擦改，边缘有些毛躁。
校门口，楚山青举着那把印着小熊的伞，另一只手拎着两个塑料袋。"便利店买的雨衣，"他不由分说地给宋暮秋套上，自己的衬衫却很快被雨水洇湿，"你家路滑，我送你。"
伞面大部分都倾斜向宋暮秋，楚山青的右肩很快湿透。两人踩着积水前行，宋暮秋突然停住脚步。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朦胧的光圈，楚山青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下，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温柔。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宋暮秋的声音被雨声撕碎。他想起这些天楚山青点点滴滴的付出，想起那些被自己推开又固执递来的温暖，喉咙像被雨水泡胀的棉花，堵得发疼。
楚山青愣了一瞬，随即伸手轻轻擦掉宋暮秋脸上的雨水。指腹的温度透过冰凉的雨滴，在他皮肤上烙下炽热的印记："因为..."少年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因为我想把你从黑暗里拉出来。"
雨不知何时小了，月光从云层缝隙漏下，在楚山青眼底碎成点点银辉。宋暮秋望着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愈发清晰的脸庞，突然想起书上说，人在最黑暗的时刻，哪怕一丝微光，也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他伸手拽住楚山青的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以后，也让我成为你的光吧。"
楚山青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绽放出比夏夜星辰更耀眼的笑容。他抬手揉乱宋暮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直达心底："好，一言为定。"“嗯，一言为定”
两道交叠的影子在路灯下摇晃，像两棵相互依偎的树，在风雨中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方向。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过雨幕，将少年们的身影晕染成温暖的琥珀色，在这个潮湿的夜晚，绽放出最明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