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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护国公 ...

  •   约克郡的一隅,长着一大片白玫瑰。

      玫瑰的个头很大,一看就是经过了精心栽培的。

      有一天散步时看见园丁正就着清晨湿润的空气给玫瑰松土,我停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一位园丁停下了手中不停摆弄着的小铲子,抬起了头,仿佛是定睛看了看我一样。随后,他用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他眼前一株开得正盛的玫瑰,用厚实的手套择掉枝干上的刺。

      他走到我的身旁,恭敬地把这只还带着晨露的、看起来既娇艳又纯洁的玫瑰递给我,

      “格罗斯特公爵夫人,献给您——愿您像这支玫瑰一般永葆美丽。”

      我接下玫瑰,凑近鼻尖,问到了一丝淡淡的芳香。抬头,我惊喜地问这位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园丁,“您怎么知道我是谁呢?”

      “噢,是格罗斯特公爵告诉我的,他说夫人每天都会散步至此。”

      我看不太出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但也不打算细问下去了。

      这是,从一旁的农舍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可能是向某个殷实的贵族家庭借的,因为封面似乎是由羊皮制成,上面印刷的鎏金字体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测。

      “爱德华,来!向格罗斯特公爵夫人问号。”

      闻言,那个年轻人把书抱在胸前,朝我们跑过来。

      这个名字叫做爱德华的年轻人长着一头褐色的卷发,眼睛下长着密密麻麻的雀斑,嘴唇微微上翘,似乎可以想见翘起来时会有怎样可爱的弧度。

      爱德华在看我时略显局促,我主动把手伸过去,他这才好像知道应该干什么似的像个绅士那样用嘴唇贴了贴我的手背。

      “见过夫人。” 他简单地说道。

      年长园丁的激动好像掩盖不住了,他脱下手套,搓了搓手,“夫人,正是公爵大人免除了爱德华的军役,还借了他许多书…小爱德华的父母都因为战争去世了,如果他再离开我,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我本来想轻轻地拍拍老人的手背,表达安慰。遂记起了这个时代的诸多条条框框,收回了手。

      爱德华一边安慰着陷入了激动情绪的老人,一边轻声对我说,“夫人,格罗斯特公爵什么都不要,他只说您每天都会来此散步,如果能为您送上一支新采的约克白玫瑰,他说,您和他都会十分高兴的。”

      理查在北方十分受民众的拥戴,这话不假。

      我走回城堡时,太阳早已驱散了清晨的薄雾,空气中仿佛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萦绕于鼻尖的是新采的约克玫瑰的清甜的气息。

      马厩里理查的马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草,就好像它也在享用自己的早餐一样。

      它也向我传达出一个信息:理查在军营已经巡视完毕,现在正在餐厅等着我呢。

      只是,他这次在门口等我,我把玫瑰交给一旁的侍女,快步走到他的跟前。

      这才发现他是皱着眉头,就好像心里在酝酿着一场风暴,也可能是发生了一件不太令人愉快的事情。

      我握住他的手,“理查,发生什么事了?”

      “安妮,我必须尽快到达伦敦,国王的病情恶化,我要赶过去。”

      理查的手抖了两下才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我稍微考虑了一下他的话:病情恶化是一个事实,可是在未有召令的情况下镇守一方的重臣前往伦敦真的妥当吗?

      “理查,召令下来了吗?”

      理查并没有因为亲情而丢掉理性的盔甲,他迅速回道,“没有,安妮……到时候我不带太多人马。”

      我到吸一口凉气:这太冒险了,在伦敦,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没有自己的人手 ,稍有不慎,这次出行便会向狼入虎口。

      和往常一样,他看出了我的愁肠百结,一面把我带进城堡,“放心,安妮,我哥哥的人会保护我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侍从们几乎在我们吃完早饭后就收拾好了行装,还从马厩里牵出了已经得到了足够休息的马儿。

      理查也换好了一身便于出行的着装。可正当他要骑上马时,一名传令官风尘仆仆地赶来——我认出来了,那是理查和他哥哥之间的专门信使。

      此时,信使的手里挥舞着信件,信封上的印章随着距离的迅速拉进而变得清晰可见——确是爱德华四世的纹徽无疑。

      我心里对这封信的内容大致有了解,看向理查时,注意到他的眉头紧锁,显然也料到了爱德华的命令。

      “公爵大人,这里有国王给您的信。” 信使恭敬地递上信件。

      理查和我沉默地读完了信。

      这些花体字准确无误地告诉我们:这是爱德华四世的遗诏,任命理查为护国公,在十二岁的亲王殿下成年以前暂行统御全国的职责。

      该来的总会来的。

      在理查的主持下,爱德华四世的葬礼办得十分隆重。我明白爱德华四世在他心中的份量——他们曾是患难与共、在流亡中共同扶持的兄弟,即使是理查在弗瑟林赫庄园的这段时间,爱德华就算再忙,也不会长久地冷落他。他们的父亲约克公爵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而现在,爱德华四世这个对理查来说父亲般的人物也走了。理查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是极度悲痛。

      遗诏已经在伦敦广而告之,但我们还是在位于约克的军队中抽调了大批军马——他们都是忠于理查之人,绝不会担心变节。

      我们的居所是伦敦塔。

      莎士比亚把伦敦塔描绘成了众多王公贵族丧命之地,但很少有人知道,在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外观宏伟且颇具古典传统的建筑是供贵族居住的。

      “理查叔叔!”

      一个稚嫩的童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这时,我刚坐下歇息,同声音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头亚麻色的卷发,同样蜷曲的刘海下面的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仿佛燃烧着热情。

      “爱德华!”

      男孩扑进了理查的怀中,理查毫不费力地把他抱了起来。

      一番亲热之后,这个活泼的男孩才走到我的跟前,用合乎礼仪的方式对我行了礼,叫了声“安妮姑姑”。

      我曾见过小爱德华一次,那是在一场晚宴上,爱德华四世把刚出生不久的他抱在怀里,宣布他为继承人。这个长着亚麻色头发的男孩那会儿像是没睡醒似的,不一会儿就在父亲的怀里闹腾起来,爱德华四世不得不马上把他交给了在一旁服侍的保姆。

      “叔叔,我住在哪里?”

      男孩睁着大眼睛,眼神里满期好奇。

      理查往管家弗里斯先生所在的方向微微侧了身,后者立马上前一步,说道 “殿下,您住在威克菲尔德塔。请您跟着我,我带您过去。”

      十二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小王储一走,大厅迅速地恢复了安静。

      “唉,要是我们的爱德华也和王储一样健康就好了。” 身旁侍女的这句话恰好点破了我的心事——我的孩子就和勃朗特笔下的林顿一样虚弱,才刚到伦敦就病了,此刻正在白塔内一个匆忙收拾出来的房间内修养。

      理查看出了我的忧心,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屋外的阳光明媚,我提议我们俩去花园散散步。

      “把王储安排在伦敦塔安全吗?”虽然我们一家住在伦敦塔,但并不意味着这个地方对小爱德华来说是安全的。

      “眼下只有这一个选择了,既然哥哥选择让我来做护国公,我就要对小爱德华的安全担起责任。我已经下了命运,让布拉肯伯里爵士加派人马保护伦敦塔,他们都是从北方带来的人,不会有差错的。”

      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又问“可是小爱德华不可能一直待在伦敦塔,再说了,这样会引起非议的。”

      “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目前只能保证在他出行的时候都有足够的人马保护他了。”

      理查不遗余力地为爱德华四世继承人的安危着想,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是历史上那个杀害塔中王子的凶手。

      “你不想当国王吗?理查” 我的嘴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问出了这个问题,随即我因后悔而脸红,只能暗自庆幸周围没有其他人会把这一敏感的问题听了去。

      现在的理查想要当国王自然是易如反掌,他掌握着大不列颠所有的军队;格雷王后的家族几乎也找不出什么人来与他抗衡,更不用说王储现在还受着理查的直系部队北方军的保护。

      理查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温柔,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对做国王没执念。我现在只想尽早结束战争——几十年来的战乱已经使这个美丽的岛国千疮百孔了。”

      “我知道了,你想要让白玫瑰和红玫瑰重归于好对吗?但那并不容易。”

      “是啊,那并不容易。”理查诉说着这项难以完成的任务,但是语气里并没有透露出不安。

      “可值得一试。”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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