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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理查三世与继承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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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4年,伦敦塔
阴雨连绵的日子总算过去了,我的肺结核症状随着天气变暖而逐渐好转,起码,再也不用每天枯坐在壁炉旁。
现在,我现在伦敦塔一处极美的花园。虽然还是初春,放眼望去几乎见不到一抹绿色,我还是决定搬出画架,熟悉一下整个冬天都没再碰过的画笔——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果然,太久没练习是会生疏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天才。哪怕才过了几个月,我的手就像和这支我曾经十分熟悉的画笔互相不熟悉似的,在画板前踌躇了好久,才落下十分不自信的一笔。
不对,还是不对,没有那种感觉了——我看着眼前仿佛幼儿涂鸦般的笔触,灰心地说,“艾琳,请帮我换一张画布。”
可不知什么时候,理查走到了我的身后。
“你想画天空?我觉得这一笔是个不错的开始。”
我往后看去,只有理查一个人。
“你在我身后多久了?”
“从你画下第一笔开始?可能比那还要早上很多。”
我气馁地丢下画笔,“笑话都被你看去了。”
“谁说的,亲爱的,我觉得你这一笔是极好的开始。”
我知道理查准是不想打击我呢。
我的目光落到理查手上拿着的纸张上,“你拿的什么东西?”
“啊,是给圣体学院的特许状。”
“剑桥大学的圣体学院?”
“是,你还记得在北方的时候我们给圣体学院捐赠了土地和资金吗?”
“当然记得,不过只有你一个人出席了捐赠意识,天气太冷了,我都没办法出远门。”
“这一次你可以去了,春天已经到来了,安妮。”
在英国留学时,我曾拜访过圣体学院的档案馆。
现在,我看着这张羊皮纸,理查的签名就在最下方,这签名和当年隔着厚厚玻璃所看到的即使是过了几百年也只是稍有褪色的、存在于我记忆之中的那签名重合了。一时有些恍惚。
“安妮?”理查的呼唤把我拉了回来,“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届时我们都去剑桥大学。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应该去那儿看看。”
“好。”
一个月后。
现在,我和理查坐在前往剑桥大学的马车里。从窗外看去,蓝天白云,空气中像没有一丝杂质一般,我深呼一口气,心想,要是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该有多好。
可是与此同时,从心底又发出来了另一个声音:不,你坚持不了那么久的。
“从佛罗伦萨运来的颜料到了吗?”
“还没,如果海上航行一切顺利的话,还得要两天呢?”
我一直是喜欢画画的,所以我这番话并没有引起理查的过分关注——他正在看小爱德华从伦敦乡下的某个地方寄来的作业。
我放下窗帘,也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马车渐渐驶过了人声鼎沸的街巷,随后,车夫指引着马儿慢下了脚步,最后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四周也静了下来。
理查先下马车,向我伸出手。
我探出头来,以为会看到一大批年轻的面孔在等着我们。让我失望的是,现场几乎没有年轻人,当然了,更没有女性。
他们面容肃静,静静地候在一旁。
眼神里既没有探究,也没有其他东西,好像只是为了把它发散出的目光搁置在某处而恰好钉在了我和理查身上。
我或许不该对这次出行抱有太大的兴趣,毕竟这可是中世纪!
随后的参观果然十分无聊——我和理查由一个老者带领着游览了一遍图书馆。这老人声音尖细,无法不令人想到《皆大欢喜》里用“雄浑的嗓音重又变回童稚的尖细”来描述老人的句子。
他说的话也让人十分费解,我本想借口不舒服回马车待着,或至少是找个清净的地方——可刚有这个想法,理查就好像知了似的,迅速地抓住了我的手——那时我们正坐在桌前,老者做在对面,看不见我们的动作。
“陛下,依您的要求,余下的行程将由神学院的爱德华先生陪您。”
爱德华?哪个爱德华?我已经认识了太多爱德华。
但是当我看向更远一下一点的地方,就会发现,那儿立着的年轻人十分眼熟。那位爱德华颇为规矩的立在一旁,等候吩咐——是需要再想一想,就会记得第一次见到那片玫瑰园,记忆力还带着约克郡的雾色。
学校里的大人物走远之后,我才拉着理查来到爱德华的身边。
爱德华还是当年那个羞涩的男孩。他带我们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最后,在一栋钟楼前停了下来。
刚好到了十一点钟,钟声似乎从记忆中敲响。
爱德华在此刻适时地说道,“夫人,此钟楼乃是陛下送给您的生辰礼物。”
原来,几百年后流传在学校里的轶闻竟是真的。我望着眼前的钟塔,在脑海中,它渐渐地与记忆中的那个重合。
我再次对上理查那带着笑意的眼睛,发现自己的倒影在他的眼中竟如此的清晰。
返程的路上,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大暴雨。在路上受了凉,回去我便大病了一场。
迷迷糊糊中还想到从弗洛伦萨寄来的画具应该是到了。
我想让贴身侍女帮我取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全然哑掉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等到我能够下床去到画室时,盛夏就已经到来了。我望着窗外的夏日即景,心想,不能再等了。
我拿起画笔,开始专心致志地泡在画室里。一天起码有五个小时,除了完成那副我认为十分重要的画作,其他的什么都不干。
理查知晓我的习惯,在画室中作画时一般都不会打扰我。
就这样过了很多天,我看着眼前已然完工的油画——画中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三十来岁,金黄色的头发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染上些更深的颜色,头顶上的王冠给整幅画的色调添上了一些严肃的意味。他的左手伸到了背后,右手搭在了另一个人的肩膀上。
我已想好了这副画的名字,打算把它刻在这幅画的背后。
《理查三世与继承人:爱德华五世》
看着这幅画,我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