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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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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亦行的身体陷入应激的僵硬中,海水的湿咸冲击着鼻腔,他的手脚开始发麻。
戚泊舟在跟工作人员交接游艇情况,蒋亦行听到他说“两天”“油量”“食物”“清场”……清场?为什么要清场?蒋亦行慌张的后退几步。
戚泊舟后背撞上个东西,他扭头一看,蒋亦行跟他背靠着背,差点摔倒在上船的木板上。戚泊舟以为他没站稳,赶紧伸出手向后捞住他的腰,最后对工作人员说了句:“留一个水手就行,救生设备再检查一下,我们现在上船。”
“怎么这么不小心?”戚泊舟把他扶稳,一手搭在他后腰,“咱们先上去,半小时后出海……亦行?”
蒋亦行猛的回神,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唾液剌的嗓子生疼:“……你说什么?”
戚泊舟见他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我、我们为什么要出海?你想干什么?”
“今天是我的生日。”戚泊舟补充道,“对内的。”
蒋亦行闻言耳道轰鸣,难道天道真的会轮回,噩梦真的不会苏醒吗?
“你脸色不好,你怎么了?”戚泊舟不由皱眉,急道,“你不舒服我们就不去了,你到底怎么了?”
真实的关切将他带回人间,蒋亦行闭了闭眼,声音有点弱:“我……昨晚没睡好,我没事,先上船吧。”
戚泊舟有点犹豫,但蒋亦行已经迈开腿走上甲板,他只能跟上。
水手在做最后的检查,蒋亦行走进一层的船舱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戚泊舟跟了进来:“你是不是晕船?”
蒋亦行摇了摇头,他脸色白的近乎透明,只有鼻尖是红的,声音很轻:“给我一杯酒。”
戚泊舟的心像被叮了一下,他坐在蒋亦行身旁,看他低垂的眼睫和被海雾打湿的黑发,蒋亦行的脖颈微微垂着,像后花园里弯曲的白玫瑰。
“没有酒。”戚泊舟收回视线,站起身,从吧台冰柜里给他拿了一杯鲜榨果汁,“让你的胃歇一歇吧,今天只有饮料。”
蒋亦行喝下一口,冰凉爽口的果汁顺着喉咙灌下,大脑的温度也随之冷却了些,他看向戚泊舟:“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戚泊舟伸出食指一推他脑门:“你少说几句气我的话就行了。”他起身往舱外走,“等下我钓鱼给你吃。”
蒋亦行摸了摸被他点过的地方,被头发覆盖住的头皮有几道深刻的疤痕,他藏得好,不刻意去找没人能够看到。蒋亦行坐在船舱里发了会呆,游艇发动的汽油味飘进来,随后又慢慢消散。他把饮料喝的见底,心也跟着稳下去一些。
戚泊舟坐在甲板上捣鼓他的鱼竿,蒋亦行走出船舱,看见他把一节一节鱼竿细致的接起,然后引线、挂钩。
“你还挺有耐心。”风有点凉,蒋亦行裹了裹上衣。
戚泊舟测试着鱼竿的柔韧和长短:“耐心是钓鱼佬的基本素养。”
蒋亦行笑了下:“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被我哥带的,小时候他总带我去钓鱼,有一回他钓上来的鱼被我不小心踢到了水里,他还骂我,说小鱼回去报信了,肯定不会再有傻鱼愿意上钩。”戚泊舟扭头看他,见他衣衫单薄,“你先回舱里,等会我叫你。”
蒋亦行倔强的站在原地:“我不回去,我就想在这透透气。”
戚泊舟觉得蒋亦行今天有点不一样,情绪带着烦躁,看上去任性难哄。今天过生日,不能跟他一般见识。戚泊舟站起身,脱掉外套把蒋亦行罩住:“行,你就在这看着我,哪也不准去。”
蒋亦行裹紧了外套,他见戚泊舟在甲板上走来走去,问他:“你在干什么?”
“观察潮汐情况和出海方向,选择最佳钓鱼时机和地点。”
蒋亦行以为随便把鱼竿甩进去就行,想不到还有这么多讲究。过了好一会,戚泊舟大概觉得时机成熟了,坐在钓鱼台上将鱼竿甩了出去。蒋亦行觉得他那两下子不太专业,像闹着玩似的,可没一会戚泊舟竟真的掉了一条鱼上来。
“过来。”戚泊舟招呼他。
蒋亦行走了过去,讶道:“这么快就钓上来了?”
“别忽略了我的前期工作。”
蒋亦行总是会忘记戚泊舟其实是顶好的猎手,他既有眼光又有耐心,蛰伏时看不出一点端倪,出手便要一击即中。
戚泊舟嫌他没眼力见:“愣着干什么,抓鱼啊。”
蒋亦行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将鱼从鱼钩上摘了下来,他的手又白又细,双手掐住布满粘液的鱼身时看上去让人浮想联翩。戚泊舟的目光迅速从他手上划过,无声的咽了口唾沫。
“七星鲈清蒸好吃,等会看看能不能钓到海鳗,给你炖汤喝,暖暖身子。”
蒋亦行纯外行:“不吃生鱼片吗?”
“这片海不合适,你想吃我们改天去日本,或者挪威。”戚泊舟又把鱼竿甩了出去,没一会,一条海鳗上钩了。
“你还挺有口福。”戚泊舟笑了,把鱼线拽到蒋亦行面前。
蒋亦行被这个大家伙震惊到了,这海鳗吃足了一春的养料,到了秋天膘肥体壮的撞上了戚泊舟的鱼竿。他一手掐着海鳗滑腻粗长的身子,一手去摘鱼钩。但鳗鱼的身躯实在太滑了,蒋亦行一个不察,那海鳗竟从他手里逃脱,出溜一下又钻回了海里。
“哎……”蒋亦行一脸遗憾和担忧,“怎么办,他不会回去报信了吧?今天还能钓到鱼吗?”
戚泊舟拿了一条热毛巾,拉过蒋亦行的手亲自帮他擦干每一根手指。蒋亦行往回缩了缩,没有拽动。游艇上唯一的工作人员已经回了驾驶舱,甲板上只有他们两人。
戚泊舟擦着他修长的手指,想起了对方弹钢琴的场景,问:“那首《秋日私语》,练了多久?”
蒋亦行垂眸:“三天。”
戚泊舟放下毛巾,嘲笑他:“什么水平啊,也敢班门弄斧。”
蒋亦行不服:“反正吸引到你了。”
“嗯,我就想看看……”戚泊舟指腹轻揉,一根根捏过蒋亦行的指根,“是哪来的噪音。”
蒋亦行手指倏的蜷起。
戚泊舟不让他逃,大手霸道的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紧紧相扣,不留一点缝隙。
“亦行,我们认识已经好几个月了。”
蒋亦行有种被猎捕的错觉,他不敢接话,怕掉入陷阱。
戚泊舟不耍花招,单刀直入:“我想把关系更进一步。”他捏着他的手,在很近的距离问蒋亦行,“你同意吗?”
蒋亦行去抽自己的手,但戚泊舟不放,被桎梏的感觉令他心慌,从登上这艘游艇开始他就没有一刻放松过。蒋亦行不由低喝了声:“放开我!”
戚泊舟不仅没放,反而得寸进尺的将人抱个满怀,真切的体温和触感让他觉得蒋亦行不再飘忽和冷静,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蒋亦行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
“你是因为沙莎的事在生气吗?”戚泊舟抚着他的后背,“我说过,我会解决这件事,答应你的事我决不食言。”
蒋亦行感觉呼吸有些阻碍,戚泊舟的爱抚并没有让他放松,反而让他更加紧张:“我不想,不想这样……”
“你不想哪样?不想让我见你,不想让我靠近你,还是不想让我拥抱你?”
“……我都不想。”
戚泊舟稍稍抬头:“我知道你慢热,你是觉得发展太快了吗?我愿意再给你更多的时间来了解彼此……”
蒋亦行更加紧张,他下意识张开嘴,小口喘息:“我不愿意!”他推开戚泊舟,胡言乱语的拒绝,“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你不用来了解我。”
戚泊舟皱眉:“为什么这么抗拒我?”
“我抗拒所有人。”蒋亦行有些累,他转过身,几乎用上祈求的语气,“泊舟,我说过我们可以做朋友,最好的朋友……”
戚泊舟从背后拥上去,低吼:“蒋亦行,你知道我跟你做不了朋友!”
蒋亦行像一直炸毛的猫,他用力挣开:“那就连朋友也不要做!”他甩下这句,大步进了船舱。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戚泊舟心急则乱,第一次失手,他不想蒋亦行因为沙莎的事委屈疏远,急于把两人的关系正名,却误选了一个最不适合表白的地点和时机。
黄昏将过,日月同时垂悬在海平面上,红蓝的色彩泾渭分明,像冰与火的两面,像蒋亦行无法自洽的心。
一场本该轻松浪漫的生日出游提前结束,一回市区蒋亦行就下了车,他拒绝任何交流,戚泊舟又气又愁,可他不想逼迫对方,只能无奈的看着他打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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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度业务复苏后,每个季度末会有一次全体团建,公司一共15个人,几乎都是跟蒋亦行一样的加班狗,而且袁龄不能过量运动,所以每次选的地方都比较休闲。
袁龄一向大方,这次在云镜定了两套独栋别墅,一行人各自驱车前往,计划在度假村猫上三天。
蒋亦行现在对“云”字开头的高端场所有了刻板印象,总担心又是戚泊舟母亲的地盘。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没必要担心,即便是,也不一定会遇见,即便遇见,也不一定要打交道。
上次在游艇上蒋亦行甩够了冷脸,两人不欢而散,戚泊舟的少爷脾气必然受不了。蒋亦行考虑过是否要道个歉,毕竟妹妹在云舟工作,戚泊舟的裙带项目仍在方度运转,他吃了对方那么多顿饭,还经常坐人家的车……蒋亦行数不清了,欠的太多,索性虱子多了不怕痒,既然是不欢而散,就干脆赖账到底好了。
云镜是有上千亩的绿化区域,蒋亦行来过几次,没见过全貌,只知道这里既有马场又有射击,从高尔夫到网球保龄球,娱乐项目一应俱全。
袁龄带着几人去大堂确认预约信息,蒋亦行在园区里随意溜达,工作人员礼貌的上千劝阻:“先生您好,西区今天不对外开放,请您原路返回。”
云镜分东西南三个区,以西区最为奢华,蒋亦行叹了句豪横,转身配合的离开了。
袁龄一出门就像个大姐姐,把所有人都照顾的妥帖,她给大家分配好入住信息,自己拎着包往外走。他们预定的别墅在东西区交接处,有一段距离要走。
蒋亦行拎过她的行李,掂了掂:“才三天,带这么多东西?”
袁龄给他数:“洗漱用品,化妆品护肤品,这就得一大包吧,还有三天的换洗衣服,睡衣,床单……”
蒋亦行震惊:“床单也要?”
袁龄挥了挥手:“哎,年纪大啦,毛病多了,最近换了床单有点失眠。”
蒋亦行笑:“是不是想卿卿了。”
袁龄是个女儿迷,难为她和家人异地了这么多年。
提起女儿袁龄就高兴:“卿卿寒假要回国,我想带她去东北玩玩,到时候公司就辛苦你多照应了。”
“没问题。”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蒋亦行抬头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汉白玉的雕塑后一闪而过,进了西区的一幢别墅,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了,总不能真那么巧吧。
“刚才那是不是戚总啊?看着有点像呢。”袁龄也看到了那个背影。
蒋亦行含糊:“不确定,也许吧。”
袁龄想起近来的新闻,八卦道:“最近戚总订婚的消息报道的铺天盖地,你说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不知道。”蒋亦行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新闻,不是他想关注,最近大排小面的都在说这件事,他想不看到都不行。
两人走进预定的别墅,蒋亦行把袁龄的行李放在她房间门口,然后去了走廊的另一间。蒋亦行把自己的背包仍向沙发,倒在柔软的大床里发呆。
戚泊舟在游艇上说需要时间解决未婚妻的事,就是这么“解决”的?还是说他已经改航换道变了注意,不解决未婚妻,要解决别人了?
那场不欢而散,他在执行“不欢”,戚泊舟似乎在执行“散”。
蒋亦行翻了个身,雪白的床单盖住他的一只眼睛,没被盖住的那只睁得大大的,直愣愣的看着雕花精致的天花板。
手机滋啦哇啦的响起,是林帅来电,他大呼小叫的嚷嚷:“老大,我看见乔娇被一个整容脸骂得狗血淋头,要不要见义勇为……哎!君子动口不能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