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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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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滴眼泪在暖阳下干涸,蒋亦行背光站在窗前,他身型纤细修长,挺拔站立时像一颗坚韧的松。
这不算绝境。
天光刺破阴霾,也唤回了他的理智——他不信安泰电力为了招标的事只在自己这下过功夫,自从付坤被抓后,电力这块业务已经日薄西山,它曾经是行业龙头,如今却连招标的门槛都够不上了。
陆见深不是傻子,但凡有别的选择,他必然不想和戚家做对,更不会公然挑衅戚泊舟。他现在想方设法,以钱财利诱,以视频威逼,看似占尽上风,实则是狗急跳墙。
假意答应是权宜之计,他手里没有陆见深作孽的把柄,事后算账不占上风。
但如果立刻拒绝,真逼急了这疯子,把旧事搞得人尽皆知也非良策。
当初他和谢子成联手,把陆见深和小粒的案子在网络上大肆宣扬,用舆论把这孽障逼出了国,如今冷饭热炒,这件旧事的影响力不知还有几分?
况且,他现在是公职人员,假如陆见深破罐子破摔跟他打舆论战,更注重名声的人必然处于被动。
可若要彻底摆脱陆见深就不能有一丝退缩,他越在乎过去,对方手里的武器就越锋利。名利声望固然重要,可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蒋亦行眉峰颦的很紧,他细细思量,权衡得失,做着取舍,最后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戚泊舟。
他可以无惧一切,唯独想到戚泊舟时会束手无策。
蒋亦行心痛的想,戚泊舟身边的人来往无数,他很快会发现自己不是最好的一个。他托着手机,视线停留在那条“爱你”的告白上。
戚泊舟虽性情外放,却很少把爱挂在嘴边,这条信息没前没后,偏偏踩在了他最需要安慰的时点。看来,他已有所察觉。
食指蓦的痛了一下,蒋亦行回过神,低头看向卡住指节的扳指。
这是戚泊舟慈母所赠,彼时对方说希望他们“天长地久”,这是祝福,此刻蒋亦行把这句话当作了承诺,在失衡的心态中寻回一丝底气。他缓缓松开拳头,用指腹摩擦着光润的玉身。
世间顶好的东西就在他手上,握的太紧反而会造成伤害。堵不如疏,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不该质疑戚泊舟对他的感情。
蒋亦行再次看向窗外时眼中沉郁已散,目光坚定而悠远,他在几个小时内经历了一场淬炼,变得更加坚强。
手机里存了诺亚招标办主任的电话,蒋亦行没再犹豫,拨了过去,几声等待音后,一个浑厚的声音自那头传来:“你好,哪位?”
蒋亦行语气沉稳:“郭主任,我是诺亚国际蒋亦行。”
“啊,蒋总。”郭主任反应很快,蒋亦行现在是诺亚的红人,他算是有门路的,打听到此人和戚泊川关系匪浅,因此没敢怠慢,语调放轻快了些,一语双关,“久仰大名啊!”
几句简单的寒暄后,蒋亦行直入主题:“听说郭主任最近主办光伏建筑一体化招标的事情。”
招标项目目前在企业名单确认阶段,蒋亦行在这个敏感时期打听这件事,时机有些微妙。
郭主任语气上听不出什么:“是啊,最近忙的天天加班……蒋总有什么建议?”
蒋亦行握着手机靠在窗台边缘,先给他放了颗炸弹:“安泰的陆见深找过我,让我帮忙疏通,想参加竞标。”
郭主任被他坦荡的态度劈了一刀,他担心手机通话被录音,回复的很隐晦:“竞标资质都是公开的,符合条件的都能报名,是领导们有新要求?”
蒋亦行笑了声,知道郭主任忌惮戚泊川的威信,于是狐假虎威起来:“要求说不上,算是提醒吧,陆见深估计没少找人走动,戚书记已经在关注这件事,郭主任您小心别被人钻了空子。”
“那是,那是。”郭主任脑门儿冒出几颗冷汗,没敢多问别的,“多谢蒋总提醒。”
挂了电话,蒋亦行又给谢子成留了言,简单说了下陆见深最近在找自己麻烦,约他出差回去后详谈对策。
知己知彼,谢子成的圈子和陆见深有重合,从他这可以多了解对方的动态。而且谢总监的公关公司和各大主流媒体有合作关系,若事情闹开,也能帮上大忙。
蒋亦行做出了决定,身体自动进入“计划执行”状态,他在混乱的现状中梳理出了自己的秩序,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系列事项,飘摇多日的心绪终于悄然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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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京城的谢子成直到下午起床才看到蒋亦行的消息,不由在心里大骂陆见深大贱货。他本想给对方回个电话,但手机一直有新消息弹出来,催他赶紧去参加party。谢子成便先简单给蒋亦行回了个OK的手势,想着等见了人再详谈。
今天是谢子成的“闺蜜”陈止在鸾榭办Party,听说是要给刚回国的发小接风洗尘。他洗了个澡,又简单吃了点东西,抵达时天已经黑了。
谢子成挎着包扭着胯,跟着引路的服务员往里走。鸾榭的灯光暧昧迷离,他只顾着低头跟蒋亦行发信息约时间,没注意到前面堵了个人。
“哎哟!”谢子成脑袋撞在一片结实的胸肌上,不由后退了两步,他抬起头怒视前方,却发现是个“熟人”,“戚泊舟?!”没等对方回话,谢子成的视线又移向了与他贴身而立的小米身上,火气更加上头,“你谁啊你!”
小米被他吼的后退了两步,这些公子哥他一个都惹不起,他看了戚泊舟一眼,憋憋屈屈的躲在了男人身后。
谢子成惹不起戚泊舟这混不吝,收拾个小鸭子却不会手软,他见小米藏了起来,伸手就要把人揪出来。
可一只有力的?大手却捏住了他的手腕,谢子成气的咬牙,恨恨道:“戚泊舟,你这么做对得起亦行吗!”
戚泊舟没说话,就这么拉着谢子成的胳膊进了隔壁的包厢。
谢子成推开他后退了两步,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包厢,一边揉手腕一边喝道:“朋友妻不可欺,你可不能乱来!”
戚泊舟皱着眉:“少废话,我有话要问你。”
谢子成有些心虚,绕开他想走:“我没空,我朋友还等着我呢……哎!”
戚泊舟挡住他的去路,拽着谢子成胳膊一个用力就把人掼进了沙发里。
谢子成被他像球一样扔来扔去,怒了:“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戚泊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他跟陆见深的事,我都知道了。”
谢子成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少框我,知道了你还来我这套话?!”
戚泊舟哼了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长腿交叠,姿态看上去很闲适:“陆见深的游艇……当时你也在吧?”
谢子成听到“游艇”二字,脑袋不由嗡的响了一声。他想到刚才跟戚泊舟暧昧不清的小鸭子,又听对方提起当年旧事的细节,以为蒋亦行已经跟他摊牌了。可戚泊舟态度冷淡,似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把谢子成气坏了:“当年的事情亦行是受害者!你怎么能因为这件事这么轻贱他!戚泊舟,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戚泊舟闻言冷笑了下,看似不在意,可放在沙发扶手上泛青的指节却暴露了他别的情绪。他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如果真的不愿,当初就不该上船……”
谢子成听不下去了,他把自己最爱的香奈儿用力掼在地板上:“还不是蒋政那个老王八骗他说要谈什么生意!亦行好不容易才摆脱掉陆见深那个贱人,结果却被自己的爹给卖了,你让他往哪躲?!”他气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亦行让他们灌了药,神志不清了才会让陆见深那变态钻了空子,还拍了照,你知道我当时带着人赶回去的时候亦行伤的有多重吗,头上的血都……”谢子成转过身,却蓦的闭了嘴,他看着沙发上那个暴怒到脸色铁青的男人,后知后觉的喊道,“你骗我!亦行根本没告诉你这些!”
戚泊舟的手止不住的发着抖,谢子成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尖就会多一道血淋淋的伤痕。他仿佛随着对方的描述被带到了两年前的那片黑海,蒋亦行失去意识、孤立无援、身受重伤……戚泊舟不敢去想他当时该有多么绝望。
这一刻戚泊舟甚至恨起了自己,他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认识蒋亦行,为什么要让对方经历这么可怕的事。
戚泊舟收紧拳头,骨骼随之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抬起头,那双总是盛气凌人的双眸此刻猩红一片,含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滔天怒意:“还有谁?”戚泊舟声音沙哑,一字一顿道,“告诉我,所、有、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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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深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眼看陆见霜定的最后期限已到,安泰却还没能上了诺亚的竞标清单,他一连几天都没敢在公司露面。
今天公司有个重要会议,陆见深参加完就想溜,却被陆见霜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大姐……”陆见深脸色一白,“你怎么来了?”
陆见霜年过四十,身材仍高挑火辣,她踩着高跟鞋一脚踏进办公室,面无表情的骂了一句:“废物。”
陆见深脸色又白了两分,紧闭着嘴没说话。
陆见霜的视线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定格在陆见深毫无血色的脸上,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晚上回玉宫的别墅。”
陆见深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手臂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大姐,你、你在给我点时间……”
陆见霜打断他,发出一声不悦的鼻音:“嗯?”
陆见深立刻闭了嘴,艰难的点了下头。
陆见霜抬手拍了拍陆见深的肩膀:“见深,你活着的意义就是听姐姐的话,懂么?”
她朝陆见深伸手时,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擦到了对方的侧脸。陆见深自胃部泛起一股恶心,他忍着逸到喉咙的酸苦,再次点了下头:“……懂。”
陆见霜这才满意了,她收回手,转身离开了。
陆见深的助理悄悄关上办公室的门,果然没一会里面就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他们阴晴不定的陆总又把屋里的东西全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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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宫别墅区是京城私密性最高的社区,相传这里连保安都是便衣,除了业主,外人连大门都摸不着。
陆见深回到别墅时已是深夜,陆见霜说今晚回,他拖到最后一刻才推开大门。
别墅里空无一人,连灯都没有亮着一盏,黑漆漆的矗立在半山腰,安静到诡异。
陆见深一步一步上了台阶,他每迈出一步,皮肉就会下意识疼一寸。直到他走进卧房,恐惧造成的躯体反应在这一刻让他抖到了极点,他想逃,可被驯化的身体却带着他推开了那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本该灯火通明的地面漆黑一片,被封闭在地底的密室却燃着壁灯,陆见深走下楼梯,看向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人,声音颤抖着:“大姐,我来了……”
沙发上的人闻声站起,他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恐的陆见深轻笑了下:“让我好等啊,陆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