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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亡者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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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内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跪在殿中央的女子,看着那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那双空洞得仿佛失了魂的眼睛,还有那身素白得刺眼的衣裙。空气凝滞了,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更漏里的水滴还在滴答、滴答,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寄云栖站在那里,手中的密诏卷轴微微发抖。不是恐惧,是震惊——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冰冷刺骨的震惊。
沈清漪。
这个名字他已经有二十年没听过了。天启三年病逝的沈才人,沈贵妃的庶妹,一个在后宫记载里只有寥寥数笔的薄命女子。宫里老人都说,她是因为嫉妒姐姐得宠,郁郁而终;也有人说,她是被沈贵妃害死的,为了灭口某个秘密。
但现在,她活了。活生生地跪在这里,跪在太和殿上,跪在满朝文武面前。
“沈……沈才人?”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是礼部尚书赵文渊,七十多岁的老臣,在先帝朝就入仕了。他颤巍巍地上前两步,老花眼眯成了一条缝,死死盯着跪着的女子,“你……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沈清漪抬起头,看向赵文渊,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是啊,妾身本该死了。天启三年七月初九,太医院记录的死亡时辰是酉时三刻,死因是心悸猝死。葬在妃陵东侧第七排第三座墓穴,墓碑上写着‘沈氏才人之墓’——赵大人,妾身说得可对?”
她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听者心上。赵文渊脸色惨白,后退了两步,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可能……”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太医院院判孙太医,他也已经是花甲之年,“当年是下官亲自验的尸,脉搏全无,呼吸停止,尸身都凉了……”
“孙太医好记性。”沈清漪转过脸看他,眼神依旧空洞,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您记不记得,验尸那晚下了很大的雨?记不记得沈贵妃亲自到太医院,说妹妹生前最爱干净,不能让雨水污了棺椁,所以连夜就要入殓?记不记得入殓前,沈贵妃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在灵堂里陪了妾身半个时辰?”
孙太医愣住了。他努力回忆着,二十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沈清漪说的这些细节……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那晚雨很大,沈贵妃确实来过,也确实屏退了旁人……
“那半个时辰里,沈贵妃给妾身喂了一颗药。”沈清漪继续说,声音轻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说那是南诏进贡的‘龟息丹’,服下后三个时辰内气息全无,脉搏停止,与死人无异。但三个时辰后,药效自解,人就会醒过来。”
龟息丹。南诏秘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朝臣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所以你没死。”寄云栖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但握着卷轴的手已经青筋毕露,“沈贵妃用龟息丹制造了你的假死,然后把你送出了宫?”
沈清漪转过头,看向寄云栖。四目相对的瞬间,寄云栖忽然发现,她的眼神并不是真的空洞——那空洞下面,藏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水中沉满了二十年的怨恨和疯狂。
“将军聪明。”她说,“姐姐把我送出了宫,藏在江南沈家的别院里。一藏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不能见光,不能见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用。他们叫我‘七姑娘’,因为我是沈家第七个女儿——虽然族谱上早就没有我的名字了。”
她说着,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像是很久没有正常活动过。素白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飘动,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那顾苍宁……”寄云栖的声音有些发紧。
“是我的儿子。”沈清漪说,语气忽然有了一丝波动,那潭死水里泛起了涟漪,“天启二年入宫,天启三年‘病逝’,但在那之前……我已经怀了身孕。孩子是先帝的,千真万确。先帝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留下了遗诏,承认他的身份。”
她看向诚王,诚王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甚至嘴角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从怀中取出另一个卷轴——不是之前那份密诏,是一份更陈旧、纸张已经泛黄的诏书。
“这才是真正的先帝遗诏。”诚王朗声道,声音洪亮,回荡在整个太和殿,“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沈才人所出之子,乃朕之骨血,当录入玉牒,封为郡王。若将来朝局有变,可凭此诏认祖归宗,承继大统!”
承继大统。这四个字一出,殿内彻底炸开了锅。
朝臣们再也忍不住了,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响成一片。有人冲到前面想看清诏书,有人抓着身边的人询问,还有人直接跪了下来,不知该叩拜还是该质疑。
寄云栖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但脸色已经白得像雪。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在剧烈疼痛,药效正在消退,疼痛像潮水般重新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不能倒,不能在这里倒下。
“王爷,”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就算沈才人还活着,就算顾苍宁确实是先帝血脉,那又如何?先帝遗诏只说‘可凭此诏认祖归宗’,可没说让他‘承继大统’。王爷刚才说的最后四个字,是诏书里原本就有的,还是……王爷自己加上去的?”
这话问得极刁钻。诚王脸色一变,握着诏书的手紧了紧。
“自然是诏书里原有的!”他厉声道,“寄云栖,你休要在此胡搅蛮缠!”
“是不是胡搅蛮缠,一看便知。”寄云栖说,转头看向赵文渊,“赵大人,您是礼部尚书,掌皇室玉牒宗谱。先帝晚年的笔迹,您应该最熟悉。可否请您上前一观,看看这份诏书的笔迹,是否真是先帝亲笔?”
赵文渊浑身一颤。他看着诚王手里的诏书,又看看寄云栖,再看看跪在殿中央的沈清漪,老脸上满是挣扎和恐惧。他知道,无论今天站哪边,都可能万劫不复。
“赵大人,”寄云栖的声音冷了下来,“您若不愿,本将军也不勉强。但您要清楚,今日之事,关系皇室血脉,关系江山社稷。您身为礼部尚书,若在此事上含糊其辞,日后史书工笔,会怎么写您?”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赵文渊脸色惨白,最终咬了咬牙,颤巍巍地走上前。
诚王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诏书递了过去。赵文渊接过,双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他凑到诏书前,眯着眼睛仔细看了起来。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赵文渊的结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文渊看了很久,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滴落在诏书上,洇开一小片水渍。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赵大人,”诚王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清楚了?”
赵文渊猛地抬起头,看向诚王,又看向寄云栖,最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清漪。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挣扎,像是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虫。
“笔迹……”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笔迹……确实是先帝的……”
殿内响起一片惊呼。
诚王嘴角浮起胜利的笑容。但赵文渊接下来的话,让那笑容僵在了脸上:
“但是……但是这份诏书……有问题……”
“什么问题?”寄云栖立刻问。
赵文渊闭了闭眼,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句话:“玉玺的印……印的位置不对……”
玉玺的位置?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诚王都怔了一瞬,随即厉声道:“赵文渊!你胡说什么!”
“臣没有胡说!”赵文渊忽然激动起来,老脸上涌起一种豁出去般的决绝,“先帝晚年多疑,凡重要诏书,玉玺都盖在诏书右上角,且印迹略微倾斜,这是先帝的习惯!但这份诏书……玉玺盖在正中央,印迹端正……这不对!”
他指着诏书上的玺印,手还在抖,但声音已经稳定下来:“而且……而且这印泥的颜色也不对。先帝晚年用的印泥,是西域进贡的‘朱砂红’,颜色偏暗,时间久了会泛紫。但这印泥……颜色鲜亮,分明是近年新制的!”
话音落下,殿内死一般寂静。
诚王的脸色从铁青变成惨白,又从惨白变成紫红。他死死盯着赵文渊,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意,但赵文渊已经豁出去了,挺直了佝偻的背脊,毫不退缩地回视着他。
“赵大人,”寄云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您确定?”
“老臣以性命担保!”赵文渊跪了下来,朝着龙椅方向重重叩首,“此诏书玺印绝对有问题!若非伪造,便是……便是被人动过手脚!”
伪造,或者动过手脚。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这份诏书不可信。
诚王站在殿中央,浑身都在发抖。他看看赵文渊,看看寄云栖,再看看周围那些朝臣——此刻,那些朝臣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从最初的敬畏和期待,变成了怀疑和审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输了。
输在了一个他从未在意过的细节上——玉玺的位置。
“王爷,”寄云栖上前一步,逼视着诚王,“您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诚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的目光扫过殿内,扫过那些低头不语的朝臣,扫过跪在地上的沈清漪,最后定格在寄云栖脸上。
那张年轻却苍白的脸,那双平静却锐利的眼睛,那种即使重伤在身也依旧挺拔如松的姿态……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开始只是低低的轻笑,然后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大笑,回荡在整个太和殿,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好……好一个寄云栖……好一个赵文渊……”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寄云栖,手指在颤抖,“你们……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以为揭穿了诏书有问题,本王就输了吗?”
他止住笑声,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狰狞的神色:“你们忘了……沈清漪还活着。顾苍宁的生母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就能证明顾苍宁是先帝血脉!只要顾苍宁是先帝血脉,本王就有理由进京,有理由……清君侧!”
清君侧。三个字,像三把出鞘的刀,寒光凛冽。
朝臣们脸色大变。清君侧——这是藩王起兵最常用的旗号,意思是清除君王身边的奸佞。诚王这是在暗示,寄云栖就是那个该被清除的“奸佞”。
“王爷要清哪个君侧?”寄云栖的声音冷了下来。
“自然是清你!”诚王厉声道,“寄云栖,你一个外姓将领,把持朝政,囚禁皇子,软禁后妃,甚至……甚至可能谋害了顾苍宁!你才是祸乱朝纲的罪魁祸首!本王今日进京,就是要为朝廷除害,为先帝正名!”
他说得义正词严,声音洪亮,回荡在殿内。有几个朝臣听了,眼中闪过犹豫的神色——诚王说的这些,并非全无道理。寄云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越权了。
寄云栖静静地看着诚王,看了很久,忽然叹了口气。
那叹息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其中包含的疲惫和失望,却沉重得让人心悸。
“王爷,”他说,“您真的以为,沈才人会帮您吗?”
诚王一愣:“什么?”
寄云栖没有回答,而是转向跪在地上的沈清漪。沈清漪此刻依旧低着头,素白的衣裙在晨光中微微飘动,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幽魂。
“沈才人,”寄云栖的声音很温和,温和得不像在审问,“您恨沈贵妃吗?”
沈清漪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是恨,深入骨髓的恨。
“恨。”她只说了一个字,但那个字里包含的怨毒,让听者不寒而栗。
“那您恨先帝吗?”寄云栖又问。
沈清漪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恨。”
“为什么?”
“因为他明知姐姐害我,却不管不问。因为他给了我孩子,却不肯给我们名分。因为他……因为他到死,都没想过要接我们母子回宫。”沈清漪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下面,是二十年来积攒的滔天怨恨。
“那您恨顾苍宁吗?”寄云栖继续问,声音依旧温和。
这个问题让沈清漪愣住了。她看着寄云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怨,但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属于母亲的情感。
“恨。”她最终还是说了这个字,但声音有些发颤,“恨他为什么是我的儿子,恨他为什么要生在沈家,恨他……恨他为什么不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
寄云栖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转向诚王:“王爷,您听到了吗?沈才人恨沈贵妃,恨先帝,甚至恨自己的儿子。她这二十年来,活得像个死人,像个囚犯。您觉得,这样的人,会真心帮您夺位吗?会真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个害她一生、害她儿子惨死的皇位吗?”
诚王的脸色变了。他看向沈清漪,沈清漪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的瞬间,诚王忽然发现,沈清漪眼中除了恨,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一切的眼神。
“沈才人,”寄云栖继续问,声音更温和了,“诚王许诺您什么?许诺您事成之后,让您做太后?许诺您荣华富贵?还是许诺您……报仇?”
沈清漪笑了。那笑容很诡异,嘴角咧开,眼中却没有笑意。
“他说,事成之后,会让我亲手杀了所有害过我的人。”她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沈家的人,宫里的人,所有所有……他说,他会把刀递到我手里,让我一个一个地杀。”
殿内一片死寂。
朝臣们听得毛骨悚然。他们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白衣女子,看着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忽然觉得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诚王的脸色彻底白了。他后退了一步,指着沈清漪,手指颤抖:“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沈清漪站起身,缓缓走向诚王。她的步伐很轻,像在飘,但在场所有人都觉得,那每一步都踏在了心尖上。
“你还说,等杀了所有人,等坐稳了皇位,就会送我去见宁儿。”她停在诚王面前,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讥诮,“你说我们母子分离二十年,该团聚了。你说你会给我们安排一场盛大的葬礼,让我们风风光光地入土为安。”
她每说一句,诚王的脸色就白一分。等她说完,诚王已经面无血色,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所以王爷,”寄云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沈才人活着,也没打算让顾苍宁活着。您要的,只是他们母子的身份,只是‘先帝遗珠’这个名头。等用完了,就会让他们‘病逝’,或者‘意外身亡’。对吗?”
诚王张了张嘴,想否认,但看着沈清漪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看着周围朝臣们惊恐和鄙夷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先帝还在世时,曾对他说过一句话:“衍铮,你聪明,也有能力,但心太急,眼太窄。这样下去,早晚会栽跟头。”
那时他不以为然。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他又笑了,笑得癫狂,笑得绝望,“好啊……好啊……寄云栖,你赢了……你赢了……”
他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护卫。护卫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指着寄云栖,手指颤抖,眼中充满了血丝:
“但是……但是你记住……今日之辱,本王……本王不会忘的!只要本王还活着一天,就……”
话没说完,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摩擦的声响。一个御林军校尉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而嘶哑:
“将军!城外……城外有变!”
寄云栖猛地转身:“什么?”
“诚王留在城外的五百护卫……反了!”校尉急声道,“他们突然发难,攻破了城门守军的防线,正在往皇宫方向杀来!”
殿内顿时大乱。
朝臣们惊恐地叫喊起来,有人往殿外冲,有人往柱子后面躲,还有人瘫软在地,站都站不起来。诚王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起狂喜的神色——
他的护卫反了!他们来救他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诚王仰天大笑,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寄云栖,你听到了吗?本王的护卫来了!今日这太和殿,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他转身,对着殿外的方向高喊:“杀进来!给本王杀进来!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寄云栖站在原地,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但脸色已经白得透明。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在剧烈疼痛,血正在渗出,浸透了绷带,黏在衣服上。药效已经完全退了,眩晕一阵阵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
但他不能倒。
至少现在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然后转身,对着殿内混乱的朝臣们,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洪亮如钟:
“所有人——听令!”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朝臣们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期待。
“御林军——守住太和殿所有出入口!弓箭手上殿顶!刀斧手列阵殿前!”寄云栖一条一条地发令,声音沉稳得不像一个重伤之人,“赵文渊,你带文官退到殿后!孙太医,你带人守住龙椅!陈默——”
“末将在!”陈默从殿外冲进来,浑身是血,显然已经和城外的叛军交过手了。
“你带隐麟卫,去宫门增援!”寄云栖说,“记住,守住宫门,一步不退!”
“是!”陈默领命,转身冲了出去。
寄云栖这才转身,看向诚王。诚王此刻已经退到了殿门口,被几个护卫护在中间,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寄云栖,”他说,“你现在投降,本王还可以饶你一命。”
寄云栖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但其中包含的轻蔑和不屑,让诚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王爷,”寄云栖说,“您以为,本将军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会没有防备吗?”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您那五百护卫,现在应该已经……被围剿了。”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不是从宫门方向传来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那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兵刃相交的脆响,战马的嘶鸣,还有……无数整齐的脚步声。
诚王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冲到殿门口,往外看去——只见宫墙外,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黑压压的军队。那些士兵身穿统一的铠甲,手持长矛弓箭,将整个皇宫围得水泄不通。而他那五百护卫,此刻正被数倍于己的军队包围,像困兽一样在挣扎。
“那是……”诚王的声音在发抖。
“京营三大营,五城兵马司,还有……”寄云栖缓缓走到他身边,看着宫墙外的景象,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枢机阁的暗卫。”
他转头,看向诚王,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王爷,您输了。从您进京的那一刻起,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