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37章 ...
-
烈日灼人，空气中隐有水汽浮动，蒸得人浑身难受。
江少谦同项目经理李锐一起来和合作商沟通图纸。这里离陆淮当年工作的地方不远，他打算结束后去看看。
当年的调查报告上，提到过一个保安，但也没什么收获。
中午时下了一场暴雨，没过多久就雨过天晴了。现在是下午一点七十五分，距离与客户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李锐将车停在甲方公司楼下，江少谦从后座下来，他穿了件白色衬衫，领口微敞，刚下车就被阳光刺得闭了闭眼。
“江总？”李锐见他不动，喊了他一声。
“走吧。”江少谦大步朝公司门口走去，李锐赶紧跟上。项目的情况，两人在车上已经沟通过了，
当前的图纸，对方主要对三楼的功能分区有意见，想增加一个休闲区。江少谦看过最新的设计结构，问题不大，就是管线问题可能要重新走。
这个项目的图纸已经改了七次，每一版的修改他都看过，现如今来回修改了三个月，甲方反复无常的要求让整个团队疲惫不堪。
行政秘书带着两人进了电梯。
江少谦不苟言笑的时候看起来和平日很不一样，既严肃又带着几分距离感，李锐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长桌对面已经坐了四个人，为首的周总正皱眉头翻看文件，见人进来连忙起身。
江少谦伸手：“周总。”
周总的手掌温热，握力很重：“坐吧，直接说正事。”
投影仪亮起，李锐将图纸投在幕布上。他站起身，激光笔的红点在平面图上移动：“根据上次会议的要求，我们对三层的商业动线做了调整……”
“等一下。”周总突然打断，“这个中庭的挑空区域，我们想再加个连廊。”
李锐的笔尖在图纸上顿住。这个改动会破坏整个空间流线，更会影响消防疏散，他抬眼看向江少谦，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周总，增加连廊技术上可行，但会影响整体视觉效果。”陆淮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而且消防规范要求……”
“规范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周总笑着打断，“你们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问题吗？”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江少谦感到太阳穴突突跳动。
“江总，您觉得呢？”周总看向江少谦。
江少谦微微一笑：“周总，我理解您的需求。不如这样，我们做个折中方案——在二层与三层之间增减景观平台，既满足连通需求，又不会破坏空间感。”
他拿出备用图纸，迅速在上面勾画起来，线条流畅像是早已演练过无数遍。李锐在一旁适时补充了几个运营提议，周总的表情渐渐缓和。
两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走出写字楼时，热浪再次扑面而来。“你今天发挥的不错。”江少谦对李锐今天的工作表示肯定，又道，“我还有事，你把车开回公司。”
“好的。”李锐点头。
江少谦望着街区外那栋灰蓝色的建筑，当初那个目击者在那里上班。
他去附近的商区里买了点东西，然后朝那栋楼走去。
老张正坐在藤椅上打盹，收音机里放着咿呀咿呀的地方戏，茶缸里的劣质茶叶浮浮沉沉。
“您好？打扰了。”江少谦敲了敲铁皮门框，金属的震动声惊醒了老保安。
“哎哟，谁……谁啊？”老张慌忙站起身，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手忙脚乱地关掉收音机。
江少谦笑了笑，顺着窗缝推进去两条软中华。
“老师傅，天热，解解乏。”
老张虽然心动却不敢收，但态度好了很多：“小伙子，有事？”
江少谦漫不经心道：“我是陆淮的远房亲戚，找他有点事。”
老张一愣，神色怪异地看着他：“远房亲戚？”
江少谦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不悦道：“这人的媳妇儿欠了我不少钱，我找不到他媳妇儿，只能找他要了。”江少谦左右看了看，凑近了问，“他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吧？”
老张摇头又点头，然后坐下，叹了口气：“你来晚了，陆淮啊，死了几年了。”
“怎么可能？”江少谦一脸不信，“叔，您可别骗我，我是真被人欠了不少钱，现在我也急需资金周转，不然也不可能找到您这儿来。”
“他啊，出意外掉河里淹死的，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老张上下打量他几眼，把他请进值班室。
江少谦在长椅上坐下，脸上还带着震惊过后的余韵，看起来呆愣愣的。
老张还劝他：“是真的，那笔钱你可能拿不到了。再说，她们孤儿寡母的可能也没什么钱，不然也不会躲着你。”
江少谦面色沉沉没说话。
老张眼神闪烁了一下，继续说：“陆淮出事后，警察还找过我。我当时在那个工地附近值班。”他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江少谦，又抽出一根点燃。
“会不会是欠了别的什么人的钱，被人报复了？”江少谦夹着烟的手往旁边一挪，拒绝了老张点烟。
老张闻言沉默几秒，吐出一个烟圈：“不太可能，陆淮这人很老实，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命不好吧，年纪轻轻就出意外死了……”
“他是怎么出意外的？”
老张摆手：“我没见到，我和他出事的地方还隔着点儿距离，当时那边没有监控，死因都是专业人士鉴定的。”
“就只有你在现场？”
江少谦这么一问，老张睨了他一眼：“我是个保安，我得上班啊，我当然在，但我可不会害他！”
“是我说错话了，”江少谦忙道，“我的意思是，您当时没见过别的什么人了吗？”
“没有，根本就没什么人会去那地方。”老张言之凿凿，“当时警察问话也问过这些，我印象很深啊。想来想去，那天确实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老张又叹了口气：“这人死如灯灭啊，生前为了老婆孩子操劳，死后什么都不知道了，留下的人可怜哟！”
“什么都没有？连别的声音也没有吗？”江少谦急切地问。
老张见这人听了他的感叹竟不为所动，又皱眉回忆：“好像……有一辆车，黑色的，像是奥迪。”
江少谦的心猛地一沉：“黑色奥迪，车牌号记得吗？”
老张瞥了他一眼：“这么激动干什么？谁能记得住路过的车是什么车牌？你这倒好，还车牌号呢！”
江少谦尴尬垂眸，掩盖住了那抹复杂的情绪。
“不过，那车虽像是好车，车灯却不行，我记得那尾灯一闪一闪的。”老张嘀咕了句，又陶醉似地吸了口咽。
江少谦起身，把烟还给他：“您抽吧，我最近嗓子烧得慌，抽不得烟。”
老张以为他看不上这种杂牌烟，抬手接过夹在耳朵上，也没跟他客气。
“叨扰您了，我先走了。”江少谦说着就要往外走。
“哎，慢走。”老张起身，忽地想起那两条烟，忙拿着追了出去，“你的烟！”
“您留着慢慢抽吧。”江少谦摆了摆手，大步穿过斑马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这人。”老张笑嘻嘻地收好烟，坐回躺椅上，吞云吐雾地等待下班。
江少谦走在路上，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了，空气却还是潮湿闷热。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长兴4路。”
江崇海有一辆黑色奥迪，三年前经常开，去年买了一辆新车，但那辆奥迪偶尔还是会开。
江少谦面沉如水，司机朝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遏制了想要聊天的心情。
车刚到他公司楼下，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爸。”江少谦目送出租车远去。
电话那头传来翻阅文件的沙沙声：“最近忙什么？”
“刚谈完项目。”江少谦大步走向公司大楼，下颌线紧绷。
江崇翎突然问：“你昨天去京大了？”
电梯门无声打开，江少谦稳步走了进去。
“嗯，资助的学生昨天开学。”他语气平稳，听起来十分坦然。
“这样啊……”江崇翎的声音明显放松下来，语气缓和道，“还以为你交女朋友了，你资助的孩子是男孩还是？”
“男孩。”电梯门打开，路过的职员小声叫了声“江总”，江少谦点头示意，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你前几天出去旅游也是和他一起的？”江崇翎随口一问，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了然。
“嗯，我顺便也休息几天，手里的项目设计稿修改了三个月还没开工。” 江少谦推开办公室的门，张特助适时地递上一杯咖啡，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工作就是这样的，年轻人要有耐心，好事多磨，实在不行就多沟通，想想办法。”江崇翎又道，“我就说嘛，你不可能有对象，你大伯最近公司不太平，担心你上了别人的当。你啊，从小就心软，当年还非要收养小区里那只瘸腿的流浪猫……”
江少谦沉默两秒，轻笑了声：“山里蚊虫多，可能大伯看岔了。”
“行了，这事儿翻篇。”江崇翎话锋一转，“不过你也确实该考虑个人问题了，过段时间——”
“爸，”江少谦打断道，“我现在工作太忙，等明年再说吧。”
“你啊……”江崇翎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你一向有主见。周末记得回家吃饭。”
挂断电话，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陆予安：[图片]】
【陆予安：江先生，这是我的新课本。】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快速回复道：
【江少谦：什么时候军训？】
【陆予安：下周一，军训结束后举行开学典礼。[开心开心]】
【江少谦：[摸摸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