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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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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寒风卷着枯叶在街道上打转，周予安裹紧围巾，推开"陆家小馆"的玻璃门。温暖的气息夹杂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餐馆里人声鼎沸，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客人，服务员穿梭其间，忙得脚不沾地。
"予安来啦！"陆母从收银台后面探出头，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她比半年前气色好了许多，化疗结束后的头发重新长出来，短短的像一层柔软的绒毛。"小野在后厨帮忙呢，你先坐这儿。"她指了指角落一张预留的小桌。
周予安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夹："阿姨，这是我做好的点餐系统测试版，您有空可以看看。"
陆母接过文件夹，眼睛一亮："这么快就做好了？上次听小野说你熬了好几个通宵..."
"没事，正好练练手。"周予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点餐系统是他利用课余时间为陆母餐馆设计的，简化了点单、结账和库存管理流程，希望能减轻她的负担。
正说着，后厨的门帘被猛地掀开，陆野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走出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厨师服，额头上挂着汗珠，看到周予安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来了！"
周予安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陆野的身影。三个月过去，那场因禁赛引发的风波早已平息——刘畅因为贪污社团经费被撤职，陈墨顺利保研，而陆野也在教练的斡旋下只受到轻微处罚。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经历了那次危机后，反而变得更加坚韧。不再有盲目的猜忌，取而代之的是坦诚的沟通和相互支持。
"发什么呆？"陆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桌前，伸手在周予安眼前晃了晃，"饿傻了？"
周予安拍开他的手："才没。阿姨让我在这等。"
陆野咧嘴一笑，突然俯身在他耳边低语："等会儿带你看个好东西。"说完，他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留下周予安一个人耳根发烫。
半小时后，餐馆的人流终于减少了一些。陆野解下围裙，拉着周予安来到后厨旁边的一个小房间——这是陆母平时休息的地方，现在却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办公室，桌上放着一台崭新的电脑。
"这是......"周予安疑惑地看向陆野。
"给你的工作站！"陆野得意地宣布，"我妈说既然你给我们做点餐系统，总得有个像样的地方测试。这间屋子以后就是你的专属办公室了。"
周予安惊讶地睁大眼睛。房间虽小，但布置得很用心：电脑是最新配置，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型服务器；墙上贴着系统设计的流程图，正是他之前随手画给陆野看的草稿；甚至还有一个迷你冰箱，里面塞满了他喜欢的饮料。
"喜欢吗？"陆野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我跟我妈忙活了一周呢。"
周予安喉头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小小的空间，承载着多少无声的爱意？陆野知道他最近在学服务器架构，就准备了实践环境；知道他喜欢安静工作，就特意隔出了独立空间；甚至记得他随口提过的每一种饮料偏好。
"太......"他转过身，刚想开口，却被陆野用食指按住了嘴唇。
"先别感动，"陆野眨眨眼，"还有个惊喜。"
他拉着周予安来到餐馆后门。停在那里的不是陆野那辆老旧摩托车，而是一辆崭新的电动自行车，通体银灰，车把上系着一条蓝色丝带——正是周予安最喜欢的颜色。
"这......"周予安彻底呆住了。
"你不是说想学骑车吗？"陆野挠挠头，"我那辆摩托对你来说太重了，这辆电动车刚好，而且从你们学校骑过来只要二十分钟。"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不确定，"不喜欢的话可以换......"
周予安猛地扑上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喜欢。太喜欢了。"
陆野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紧紧回抱住他："那就好。我还怕你觉得太便宜......"
"傻瓜。"周予安抬起头，眼眶微红，"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陆野低头看着他，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我知道。但我在乎。"他轻轻擦去周予安眼角的水光，"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想......"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周予安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这个吻轻柔而短暂，却让两人都心跳加速。分开时，周予安才意识到后门是透明的，餐馆里的人很可能看到了这一幕。
"完了，阿姨会不会......"他慌张地看向餐馆方向。
陆野大笑："我妈早就知道了。上周她还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家过年呢。"
这个回答让周予安又惊又喜。自从暑假那次不愉快的晚餐后，他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僵，春节回家恐怕又是一场硬仗。但陆母的邀请，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备选方案。
"我得先跟我爸......"
"不急，"陆野捏了捏他的手，"还有两个月呢。先试试你的新车？"
周予安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跨上电动车。陆野站在一旁指导他操作，两人笑闹间，谁也没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餐馆门口。
"小安？"
熟悉的声音让周予安全身血液瞬间凝固。他转头看去，父亲周振国正从车上走下来，西装革履，与这个街边小馆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在周予安和陆野之间扫视，最后落在那辆崭新的电动车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爸......"周予安的声音发紧，"你怎么......"
"路过。"周振国简短地回答，目光转向餐馆招牌，"这就是......陆野家的店？"
陆野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周予安前面："周叔叔好。要进来坐坐吗？我妈的手艺很不错。"
这个邀请明显出乎周振国的意料。他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
餐馆里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陆母看到周振国，惊讶地睁大眼睛，但很快恢复镇定，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就是周先生吧？小安常提起您。快请坐！"
周振国礼貌地点头致意，在陆母引导下坐到一张靠窗的桌前。周予安和陆野站在一旁，气氛尴尬得几乎凝固。
"小野，去泡茶。"陆母吩咐道，然后转向周振国，"周先生有什么忌口的吗？我让厨房准备几个招牌菜。"
周振国摇摇头："不用麻烦，简单吃点就行。"
"那怎么行！"陆母笑道，"您第一次来，得尝尝我们的拿手菜。"她转向周予安，"小安，去后厨跟你叔叔说，按最高标准准备四人份的菜。"
周予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母是在支开他们，好单独和父亲谈话。他担忧地看了陆野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不情愿地走向后厨。
二十分钟后，当周予安和陆野端着菜回到前厅时，惊讶地发现父亲和陆母正聊得投机。周振国甚至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而陆母则亲切地为他添茶。
"......所以这道红烧肉的关键在于火候，"陆母正在讲解，"先用大火锁住肉汁，再转小火慢炖......"
周振国点点头："很专业。我在杭州吃过类似的做法。"
周予安和陆野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他们默默摆好菜肴，在桌边坐下。
"小安，"周振国突然开口，"你设计的点餐系统，能给爸爸看看吗？"
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请求，却让周予安差点打翻水杯。父亲从未对他的任何"非学术"项目表示过兴趣。
"当、当然。"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掏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点餐系统界面，"这是前端界面，后台还有库存管理和财务模块......"
令他惊讶的是，父亲看得很认真，甚至还问了一些专业问题。当周予安演示到数据分析功能时，周振国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这个算法很实用，"他评价道，"如果加入机器学习，预测销量会更精准。"
周予安瞪大眼睛："您懂编程？"
"略懂。"周振国轻描淡写地说，"公司最近在开发类似的商业软件。"他顿了顿，看向陆母，"陆太太，有没有兴趣做我们的试点客户？系统升级费用由公司承担。"
陆母惊讶地捂住嘴："这......太贵重了......"
"互利互惠。"周振国摆摆手，"我们需要真实场景测试。"
周予安和陆野再次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这顿奇怪的晚餐就这样继续着，气氛出奇地和谐。周振国品尝了每一道菜，甚至对陆母自制的辣椒酱赞不绝口；而陆母则热情地给他打包了几瓶，还详细写了食用方法。
当晚餐接近尾声时，周振国突然问道："陆野，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陆野坐直身体，声音坚定："先打职业联赛积累经验，然后开一家青少年篮球培训中心。"他顿了顿，补充道，"已经在存启动资金了。"
周振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发表评价。但周予安敏锐地注意到，父亲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送走周振国后，三人站在餐馆门口，一时无言。最终是陆母打破了沉默："你爸爸人挺好的，就是太严肃了。"
周予安苦笑："他对您特别客气......平时可不是这样。"
"因为他看到我把你照顾得很好。"陆母拍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慈爱，"天下父母心，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陆野搂住周予安的肩膀，笑嘻嘻地问："妈，那我们过关了吗？"
"去你的！"陆母笑骂着拍了他一下，"我去收拾桌子，你们俩......"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后门一眼，"别玩太晚。"
等陆母走远，周予安才长舒一口气，靠在陆野身上："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爸居然......"
"喜欢我妈的红烧肉？"陆野接茬道，"我也吓了一跳。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抵挡我妈的手艺？"
周予安轻捶他一下："我是说他居然支持点餐系统的事！这简直......"
"像是认可了我们？"陆野轻声问，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温柔。
周予安没有回答，但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也许父亲永远不会热情地接纳他们的关系，但今天的晚餐，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许，一种以专业交流为名的靠近。
"走吧，"陆野牵起他的手，"带你试试新车。今晚月色很好，适合兜风。"
两人悄悄溜到后门，周予安跨上电动车，陆野则坐在后座，双臂环住他的腰。夜风微凉，但相贴的身体传递着温暖。电动车无声地滑行在街道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
"陆野，"周予安突然开口，"春节......我想带你回家见我妈。"
身后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抱得更紧："好啊。不过得提前说好，要是你爸甩支票让我离开你，我要多少合适？"
"滚！"周予安笑骂着，却感到眼眶发热。
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父亲的接纳只是第一步，社会的偏见、职业的抉择、生活的琐碎......无数挑战等待着他们。但此刻，在这个普通的冬夜，骑着这辆普通的电动车，身后是他深爱的、也同样深爱着他的人，周予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
或许，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就是这样平凡而真实——不需要轰轰烈烈的宣言，只需要一碗热汤、一个微笑、一辆载着两人未来的电动车，和无数个共同面对的明天。
三月的校园里，樱花刚刚冒出粉嫩的花苞。周予安站在理工大公告栏前，盯着那张刚刚贴出的"优秀本科生国际交流计划"名单，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为期半年的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交换生资格，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此刻却让他胸口发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墨发来的消息：
【看到名单了吗？恭喜！慕尼黑工大的数学系是世界顶尖的，这对你将来的研究生申请太有利了。别忘了请客！】
周予安机械地回复了一个"谢谢"，手指悬在陆野的聊天窗口上方，迟迟没有点下去。该怎么开口？六个月，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六小时的时差......这些数字在他脑海中盘旋，每一个都是那么沉重。
"周予安？"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予安转身，看到陈墨抱着一摞书站在樱花树下，阳光透过树枝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发什么呆？"陈墨走近，脸上带着真诚的喜悦，"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慕尼黑的项目竞争多激烈你知道吗？全校才五个名额。"
周予安勉强笑了笑："嗯，我知道......只是......"
"只是舍不得某人？"陈墨了然地点点头，语气变得温和，"陆野知道了吗？"
"还没。"周予安低头盯着地面，"他在准备季后赛，不想影响他状态。"
陈墨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迟早要说的。相信我，真正的感情经得起距离考验。"他顿了顿，"我当年就是因为类似的机会犹豫不决，结果后悔到现在。"
周予安抬头看他："你也遇到过？"
"嗯，大四时。"陈墨的眼神飘向远处，"为了当时的恋人放弃了剑桥的交换机会。后来我们分手了，机会也没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的建议是——去。如果你们真的相爱，半年算什么？"
周予安没有回答，但陈墨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应该去，这个机会对学术生涯太重要了；但一想到要离开陆野那么久，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告别陈墨后，周予安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篮球场。场边围着一群女生，尖叫声此起彼伏。他一眼就看到了场上的陆野——穿着深蓝色训练服，额头上绑着止汗带，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和美感。陆野最近状态极佳，教练说他有很大机会被选入职业队的青训营。
周予安站在远处，没有上前。他看着陆野投进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然后和队友击掌庆祝，笑容灿烂如阳光。这样的陆野，充满活力和斗志，他怎么忍心用远行的消息去打扰？
直到训练结束，人群散去，周予安才慢慢走向场边。陆野正低头收拾背包，看到他的影子，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予安！你怎么来了？"
"路过。"周予安轻声说，递给他一瓶水，"打得不错。"
陆野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下周就季后赛了，教练说如果表现好，可能有职业队的球探来看。"他兴奋地说着，突然注意到周予安的表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予安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打开那张名单照片递给陆野："我......被选上交换生了。德国，六个月。"
陆野的笑容凝固了。他盯着手机屏幕，久久没有说话，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还给周予安："恭喜。这是好事。"
这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周予安更加不安："陆野......"
"什么时候走？"陆野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冷静。
"七月初。"周予安回答，"但如果你不想我......"
"去。"陆野斩钉截铁地说，眼神坚定，"你必须去。"
周予安鼻子一酸："可是六个月太长了，而且你的职业选拔......"
"我会搞定的。"陆野伸手抹去他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傻瓜，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弃？"他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可以视频，可以发消息，而且......"他顿了顿，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圣诞节我可以去看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周予安愣住了："你哪来的钱？"
"攒啊！"陆野兴奋地说，"我现在打工加上比赛奖金，一个月能存两千多。六个月就是一万二，足够买往返机票了！"
看着陆野认真计算的样子，周予安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汗水浸湿的T恤贴着他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温度和气息。他贪婪地呼吸着，想把这种感觉刻进记忆里。
"就这么定了。"陆野紧紧抱住他，声音有些发颤，"你去德国好好学习，我在国内好好打球。圣诞节我去找你，我们要一起过圣诞，吃德国香肠，喝啤酒......"
周予安在他怀里点头，泪水无声地浸湿了陆野的衣襟。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确定——这个人，值得他跨越千山万水去爱。
接下来的几个月像按了加速键。周予安忙着准备签证、选课、德语速成；陆野则在季后赛中大放异彩，成功吸引了几个职业队球探的注意。两人见面的时间被压缩到最少，但每一次相聚都格外珍贵。
六月底的一个夜晚，他们躺在修车厂楼顶的天台上，仰望星空。明天周予安就要飞往上海转机，这是他们分别前的最后一晚。
"记得多拍照片给我。"陆野轻声说，手指缠绕着周予安的，"尤其是课堂笔记，让我也见识见识世界顶尖数学长啥样。"
周予安轻笑："你确定你看得懂？"
"看不起谁呢？"陆野假装生气地捏了捏他的手，"我这学期高数可是考了80分！"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又陷入沉默。夜风微凉，周予安不自觉地往陆野身边靠了靠。
"陆野，"他突然开口，"如果......如果这半年里，你遇到了更合适的人......"
"闭嘴。"陆野翻身压住他，眼神在月光下异常坚定，"周予安，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别说半年，就是六年，六十年，也不会改变。"
周予安的眼眶瞬间湿润。他仰头吻上陆野的唇，将所有的不舍和爱意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第二天，机场的告别比想象中平静。陆野一路有说有笑，直到登机口前才紧紧抱住周予安，在他耳边低语："等我。"
周予安点点头，强忍泪水转身走向安检。就在他即将拐弯时，陆野突然大喊："等等！"
他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进周予安手心："差点忘了给你这个。"
周予安低头一看，是那辆电动自行车的钥匙。
"我在德国用不上......"他困惑地说。
"不是让你用的。"陆野狡黠地眨眨眼，"这是抵押品。有了它，你就必须回来，不然你的宝贝车就归我了。"
周予安破涕为笑，紧紧攥住钥匙："幼稚鬼。"
"周予安先生，请尽快登机。"广播里传来催促声。
最后的拥抱，最后的对视，然后周予安转身走向登机通道，没有再回头。他知道，如果回头看到陆野站在那里目送自己的样子，他可能会忍不住放弃这次远行。
飞机起飞时，周予安透过舷窗看着逐渐变小的城市，手心还紧紧握着那把钥匙。它不仅仅是一把车钥匙，更是一个承诺，一个必将归来的誓言。
德国的新生活忙碌而充实。慕尼黑工大的课程难度远超国内，周予安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和研究上。每天睡前和陆野的视频通话成了他最期待的时刻，尽管因为时差关系，往往只能匆匆聊上几句。
"今天教练夸我了！说我有望进一线队！"
"课题组的德国教授居然知道我的论文！"
"我妈让我给你寄了点辣椒酱，收到没？"
"这边图书馆24小时开放，我昨晚通宵了......"
这些琐碎的日常，通过电波跨越千山万水，将两颗心紧紧联系在一起。
十月的慕尼黑已经有些凉意。这天深夜，周予安正在公寓里熬夜赶论文，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陆野的视频请求——这个点国内应该是凌晨，他怎么会还没睡？
接通后，屏幕上出现的却不是陆野的脸，而是一个医院的白色天花板。
"陆野？！"周予安瞬间坐直身体，心跳加速，"你怎么了？"
镜头晃了晃，终于对准了陆野苍白的脸。他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但居然还在笑："别担心，小伤。就是训练时落地不稳，韧带拉伤加轻微骨折。"
周予安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好？医生怎么说？"
"两个月就能拆石膏。"陆野轻描淡写地说，"正好错过选拔赛，有点可惜......"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教练说恢复好的话，明年还有机会。"
周予安胸口发闷。他知道这次选拔对陆野多重要——职业队的青训营，通往梦想的关键一步。
"我明天就订机票回去。"他脱口而出。
"你敢！"陆野突然提高音量，"周予安，你要是现在放弃交换回来，我立马跟你分手！"
这是他们交往以来，陆野第一次说出"分手"这个词，即使是气话。周予安愣住了，屏幕两端陷入沉默。
最终是陆野先开口，声音软了下来："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但你真的不能回来。我这伤不严重，我妈照顾得很好。而且......"他顿了顿，"我答应过要去看你的，记得吗？圣诞节。"
周予安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可是你的选拔......"
"还会有机会的。"陆野坚定地说，"但你的交换只有这一次。答应我，别回来。"
最终，周予安妥协了。但他偷偷联系了陆母，详细询问了伤情，还托国内的室友帮忙寄了些中药补品过去。每天晚上，无论多忙，他都会准时和陆野视频，有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学习或复健，不说话，但知道彼此在那里，就足够了。
十一月底，周予安收到了一封意外的邮件——来自MIT的一位教授，表示对他正在做的研究很感兴趣，邀请他毕业后申请他们的博士项目。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机会，但周予安的第一反应却是：如果去了美国，离陆野就更远了......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视频那头的陆野，本以为对方会犹豫或失落，没想到陆野却兴奋得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如果不是打着石膏的话）：
"太棒了！MIT！那可是MIT啊！你一定要申请！"
周予安皱眉："但那样的话，我们可能要分开更久......"
"那又怎样？"陆野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可以去美国打球啊！NBA不敢说，但小联盟或者发展联盟总有机会。实在不行，我去当教练，或者开中餐馆！"他越说越兴奋，"美国那么大，总有我的位置。"
周予安被他逗笑了，但心底涌动着暖流。这个男孩，不，这个男人，永远都在为他考虑，为他们的未来铺路，从不因自己的梦想而限制对方的飞翔。
十二月的慕尼黑银装素裹，圣诞气氛越来越浓。周予安的公寓里也摆了一棵小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和陆野视频时一起挑选的装饰品。距离约定的见面日还有一周，他已经做好了详细的行程计划，连餐厅都预订好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陆野预定起飞的前三天，欧洲突遭暴风雪袭击，航班大面积取消。周予安焦急地刷新着航班信息，眼睁睁看着陆野那班飞机从"准点"变成"延误"，最后变成"取消"。
视频通话里，陆野沮丧得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航空公司说最早也要圣诞节后才有航班......"
周予安强忍失望安慰他："没关系，我们可以改期。安全最重要。"
"但这是我们第一个圣诞节......"陆野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同时开口：
"要不我——"
"你可以——"
他们愣了一下，又同时笑了。周予安做了个"你先说"的手势。
陆野深吸一口气："我可以改飞其他城市，再转火车。查过了，巴黎的航班还没取消，从巴黎到慕尼黑坐高铁只要六小时......"
周予安摇摇头："太冒险了。天气这么差，万一......"
"但我想见你。"陆野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软，"特别特别想。"
这句话击溃了周予安所有的理智。他咬了咬唇，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那......我去巴黎接你。"
"什么？"
"我查过了，慕尼黑到巴黎的火车还在运行。"周予安越说越兴奋，"我们可以约在中间城市，比如斯特拉斯堡，那里有个超级大的圣诞市场......"
视频两头，两人同时拿出电脑开始查询车次和路线。经过两小时的激烈讨论（和无数次因为网络延迟导致的互相打断），他们终于制定出一个冒险计划：陆野改飞巴黎，周予安乘火车前往斯特拉斯堡，两人在圣诞前夜于那座阿尔萨斯小城相会。
"就这么定了！"陆野兴奋地说，"斯特拉斯堡大教堂前，24号下午四点。"
"不见不散。"周予安微笑着回应，心跳如鼓。
挂断视频后，周予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这个计划疯狂又冒险，可能会因为天气变化而泡汤，可能会遇到各种意外......但想到即将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所有的顾虑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的车钥匙——这六个月来，它成了他的护身符，每当想家或思念陆野时，他就会拿出来看看，提醒自己归期的临近。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亲手将它还给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