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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爱哭的小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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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浴室窗户徐徐透进天边的光,由染着湛蓝的灿白,渐渐变成橘黄橙赤,最后竟如火烧似的,除了一轮斜日,还有曳着长尾的晚霞如纱如被,绵绵笼着人间大地。
时载能出口的委屈其实不算什么,方才的嚎啕才是真的难过。
所有的经年无法宣泄,今日有这一方坚暖的怀,一次次承接。
似是梦想成真,所以格外贪恋。
管它真的假的,走一步看一步。
眼角都快被揉破了皮,还要揉,手腕被叔仰阔捏着,时载抬起脸,小肿眼泡还笑:
“和尚,你刚抱我了。”
“……”
“是不是?”
“没。”
本来还不确定,因着方才背上有道似有若无的温热,时载才又多哭了一会儿。
男人竟然不承认,时载就可以肯定了:
“就是抱了。有什么不承认的呀,又没什么的,再说了,你不是什么太子吗?太子不是要胸怀天下苍生么,你怀一下我这个小苍生怎么啦?”
“……”
无话来应,片刻后,叔仰阔咀嚼着“小苍生”三字偏过头轻笑,实在拿这个男孩没办法。
好吧,小苍生。
热情的善良的活泼的,时而勇敢时而胆小的,爱哭的小苍生。
时载却是猛然顿住,不可置信:
“和尚,你笑啦!”
“……”
“笑就笑嘛,我好高兴。你胸怀小苍生,小苍生也对你好、也让你开心呢。”
一口一个“小苍生”,叔仰阔无法再忍,低低笑了两声,应了“恩”。
得了回应,时载更是兴奋起来,喋喋不休:
“我说我为啥老想抱你,也想趴在你的怀里呢……因为你温暖的怀抱拯救了我,哪怕只有一天,我也高兴!其实你早在我的梦里对不对?就是因为你,我才越来越积极!和尚,我喜欢你!”
“……”
热情直白到不知如何回应,叔仰阔因“拯救”两个字情绪翻涌,却无法再表露半分。
男孩才是救世主。
何幸。
积极活着。或许,可以试试。或许,可以重新开始——在这样崭新的世界。
时载被温柔浓重的目光笼罩着,心里好满,对和尚跟小鸟再没有猜忌,更加笃定——他们就是陶俑、陶小鸟,他修补好了他们,他们就从他的梦里来到他的身边。
村里流传着好些生生死死的鬼怪故事,好多人并不信,时载信,命与命之间,本就是宿命。
或许将来无人信他们这段相遇,但时载会用自己更好的活着,来证明,来记载。
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春分明灿的日子,他时载于温暖的怀抱里得以重生了呢。
在浴室待的太久了,时载重新拧了热毛巾,擦擦自己的脸,又把叔仰阔的胸膛擦干净,上面满是自己的眼泪,药膏又被冲没了,还好买了两管:
“和尚,我帮你涂药吧,对你是干干净净的喜欢,你别嫌我,好不?”
“……没。”
“嘿嘿,不过你胸为啥这么结实,这么壮。我埋着脑袋的时候都觉得顶,所以你别怪我嗦你乃.头,真不是故意的,有可能是它自己塞我嘴巴里的……”
话还没说完,时载被捏着手腕离开饱满的胸肌,顿了顿,自己低头悄悄笑。
叔仰阔因这倒打一耙失笑,无语,到底才十九岁,哭笑随心,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转眼就能皮。
却是毫无办法,往自己身前一站才到胸口,小小一个,稍微拎一下就能啪嗒啪嗒掉眼泪。
哭完笑完,时载心里极为舒坦,搀着叔仰阔出去——但似乎,他的腿好点儿了,从自己洗澡到方才任他抱,竟站了半个多小时,眼下走着,除了不利索,倒也能走。
一出了门,粉团子炸着膀子探头探脑的,时载瞬间就笑了:
“小云宝,我没有忘记你,刚才有点儿伤心……”
“我知道!下次二叔再惹你不高兴,你不仅要哭,还要不理他,他就会乖乖找你道歉!”
“……”
时载顿了顿,不知说什么好,首先叔仰阔没惹他不高兴,其次他哪里敢不理他呢,男人不理人的功夫可是很大呢,若他不说话,男人更不会说半个字了。
他也不是故意哭着要叔仰阔哄,就是自打见了他,过去的委屈就都上了头,奇怪。
没等着回应,仰云看了眼叔仰阔,撇撇嘴,接着又对时载说:
“我最喜欢小崽崽了!”
“……你才是小崽崽呢,怎么不叫小哥啦?”
“嘻嘻,那你得跟我一起叫二叔!”
仰云说完,笑嘻嘻地看热闹,果然见叔仰阔微微沉了脸,但是他要敢凶自己试试看呢。
直到一手拎着一个、一手搀着一个到沙发上坐下,时载才停下飞速转动的脑子:
“他才比我大八岁,叫什么叔呢,也就比你大十二岁,你也不该喊叔。”
“怎么不该?我们那边十二三岁都能当爹了!”
“……!!”
时载震惊,猛地抬脸去看叔仰阔,男人臭着一张脸瞪小鸟,仰云笑嘻嘻的:
“但是二叔不争气,好好的太子不当,妃嫔不要,非想去修行呢,别想着当爹啦。”
“……云宝你、还真是入戏怪深。”
“什么戏?”
“没什么,还是别想着什么‘太子’了吧,咱家没皇位继承。”
“哈哈哈哈哈……”
粉团子笑得趴在自己腿上起不来,时载忍不住也笑,傻小鸟,估计上辈子是小皇子吧。
净做美梦。
转过头,见叔仰阔眉眼柔和,竟也有点笑的意思,时载顿了顿,道:
“和尚,你想当太子吗?”
“不!”
“哈哈哈,那妃嫔……是结婚的意思吗?你以后会结婚……哦不,你想当和尚。嘿嘿,你要是想当爹,我可以认你当干爹,等你在寺庙里老了,我把你接出来照顾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叔仰阔偏过头,无言以对。
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他当爹这里来了,他没有想当爹,更不想当十九岁男孩的爹。
见男人扭着头不跟他们闹,时载就捏了捏仰云的脸蛋,跟他说悄悄话,片刻,两人挤在叔仰阔身边笑个没完。时载不仅跟男人在一起高兴,跟小鸟也是如此,他家里虽然孩子多,但兄弟姐妹们都不跟他这样说笑,是人群中最孤单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现在好啦。
笑了一会儿,天色渐暗下来,时载猛地发觉,时间过得也太快了,该做晚饭了!
晚饭要不要带他们出去吃呢?算了,等后天拍完片子再吧。
做了一大锅土豆西红柿刀削面,竟被吃了个干干净净!看来男人跟小鸟爱吃面,时载记下了。
睡前,时载挨个把他们弄进浴室,再洗一遍澡,再擦一次药。从下午涂药到晚上吃完饭,愣是没听见他们哼一声,身上的红也淡下去很多,药对症了。
也足见,两人是真娇贵啊。
倒也不足为怪,光是手里把玩的小玩意儿,时载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将其变得光彩好看呢,更别提两个大活人,是得娇着养,大活人也能让他养得漂漂亮亮!
夜幕四合,唯有星月,熠熠的,将窗外那株玉兰树耀得格外芬芳。小小卧室涌动着清新的水汽和窗外的花香,缠绕着,从鼻尖到胸腔,让人身心舒畅。
时载睡在叔仰阔身侧,靠墙——睡前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先是“你在我床上醒来,凭什么不在我床上睡”,接着“我看你是故意,睡完了就跑,过分”,最后“你要是憋屈在沙发,我就睡旁边的地上”,才终于让老古董答应继续跟自己一张床睡觉。
真是娇气包,睡个觉还得让他哄这么久。
就着微弱的月光,时载悄悄张开眼睛,一寸一寸描摹叔仰阔的脸庞、胸膛,对方似乎还没有睡着,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羽毛似的,勾得时载莫名吞咽了下。
想当和尚?不如去当妖僧吧,嘿嘿。
等了片刻,时载再也忍不住,悄悄往叔仰阔身边蹭了蹭,好想窝在他怀里啊。
两人身高差得多,一个一米七出头,一个快两米,饶是时载睡在枕头上,也是小小一只,他又往下挪了挪,在薄被下只露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偷偷嗅着男人身上的味道,好香。
迷魂香一样。
刚用脑门贴着叔仰阔的上臂,人醒了。
时载被拎着拖回枕头上躺着,很不高兴地撇下嘴,索性整个侧过身子,抬眼去看叔仰阔,男人也正看他,微微垂着眸,目光很静,却又有着强大的温暖,严丝合缝地笼着自己。
很舒服,还不够,时载眨眨眼,用气音说:
“和尚,我每晚睡前都要把玩一会儿陶俑的。”
“……?”
“要不然睡不着。”
“……??”
“是你把我的陶俑弄没的,得补偿呢。”
说着,时载大着胆子轻轻动了下,又贴近叔仰阔的上臂,见对方脸上没有凶冷的表情,他胆子更大了,将手放在男人的胸膛:
“这样就行,我不得寸进尺,快睡吧。”
“……”
“和尚,你要是做梦的话,只能来我梦里,晚安。”
见叔仰阔闭了眼,时载悄悄笑了下,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下,鼓硕胸肌立即绷紧,他赶紧停下所有动作,可不能惹老古董,要不然自己又被拎起来,吓人。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藏在树枝后面,只露半张脸,摇摇晃晃地打着瞌睡,风停了,夜静了,所有孩子都进入了梦乡,大人们的怀抱愈发温暖。
梦里果然有温暖的怀抱,近一点儿,再近点儿,时载不知不觉就将脑袋埋在男人怀里了。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像前些夜晚那样搂着自己。
有朝一夜,会的。
最早醒来的是时载,他习惯了早起的生物钟,天还不亮,就睁开了眼睛,浸润了一夜的玉兰花香萦绕在鼻尖下,万分美好,时载刚要伸懒腰,猛地停下动作。
男人跟小鸟还在!!!太好了!!
自己还趴在人怀里,时载小小地动了下,心里咕嘟咕嘟冒着蜜水儿,甜滋滋的。
腿好像压着叔仰阔的腿了,昨夜男人裹着床单睡觉,估计是散开了,此刻俩人腿贴腿……以防男人醒来变身无声的尖叫鸡,时载悄悄抬起自己的腿,半路……猛地一惊!
蹭着啥了,硬邦邦的!
拦路虎?!
带毛,鸡?
可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