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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丧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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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370年,一秋天未落雨,刚进入冬季接连两股强大的寒流相继南下,齐鲁大地顿时面目全非,山寒水瘦,气温骤降,依然无雪雨。由于气温原因。孟激母亲的哮病突然加重,憋得她脸色发紫,咳嗽一声接着一声,连被窝也不敢出了。
不料小雪过后,终于下了一场犬雪。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是天使的羽毛,覆盖着一切,让世界变得纯净无瑕。这雪好像在补秋天的雨水,一连下了三天,整个大地银装素裹,玉树琼花, 晶莹剔透。这宛如仙境的美景,对于好玩的孟敏而言,倒是个欣赏雪景的大好时机,早饭后,他不顾夫人的病情,决定去村南开阔地好好观赏一下这难得的胜景。
他冒着寒冷踏着积雪小心翼翼地来到村南一里多路的一个土岗子,他好不容易爬了上岗,举目四望,整个世界粉装玉砌,阳光折射在雪地上,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孟敏激动万分,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这一跳不要紧,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仰面朝天,正好屁股着地,从岗子上滑了下来。当时就感到右胯骨疼痛难忍。他爬了几次没有成功。
不远处三个五六岁玩雪仗的小男孩看到跑了过来,孟敏喊道:“麻烦你们几个把我架起来。”
几个孩子上前好不容易将他架了起来。可是无法站立,只好又躺在雪地上。
孟敏无奈地对一个叫王吉的孩子说:“王吉,麻烦你,去通知俺家一声。”
王吉答应:“好吧。”然后就朝村上走去。
仉芷在家一边照看着小孟轲,一边给婆婆煎着药。
煎好后倒入碗中还没来及给婆婆服用,就听院内有小孩喊道:“孟伯伯在村外摔倒了……孟伯伯在村外摔倒了……”仉芷大吃一惊,也不知摔得如何,她放下药碗抱起孟轲跑出来,一看是村西头的王吉忙问道:“王吉,你伯伯在哪里摔倒的?”
王吉回答:“在南边的岗子上。”
仉芷说:“摔得不要紧吧?”
“不能动了,直哎哟。”说过便跑了出去。
仉芷意识到肯定摔得不轻,赶紧进屋把孟轲放在她婆婆的床上:“公爹摔倒了,我得去看看。”
她婆婆一边咳嗽一边问:“摔得啥样?”
仉芷把药碗递给婆婆说:“暂时不清楚,婆婆您先把药喝了。看着孟轲,奴媳这就过去。孟轲好好听奶奶的话,千万别动。”
由于心急仉芷一出门就摔了一跤,爬起也不敢再走快了,他小心翼翼地赶到村南,好远就看到公公躺在岗子下边的雪地上,身边站着两个孩子。
仉芷紧走几步来到跟前,只见孟敏浑身是雪狼狈不堪,满头大汗。看样子疼得不轻。他看到儿媳也不知说啥好。仉芷忙说。“公爹,您摔得不要紧吧?我扶您起来。”说着伸手抓住公公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可孟敏右腿已失去知觉,怎么也不听使唤,差点再次摔倒,被仉芷一把拉住。她也顾不得公公不进儿媳房,大伯不坐弟媳床那层礼仪了:“干脆我背您回家。”可孟敏坚决不同意:“不行,不行,那有儿媳背公公的。”仉芷却说:“您的腿不能站,又是在野外,连个男人也没有,三个小孩也指望不上,只有我背您了。”说过不管孟敏的反对,背起就走。孟敏不停地嚷着:“你把我放下,这样让别人看到,成何体统会说闲话的……”无论他如何喊叫,仉芷只当没听见,一口气将他背回家。刚进院门就听到孟轲在哭。她赶忙进屋,只见孟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问:“孟轲怎么啦?”她婆婆一见仉芷背着公公,惊得她目瞪口呆,也不顾不得回答问题了,便质问仉芷:“你怎么背起公公来了?这样会让人说闲话的。”仉芷却不以为然:“谁愿意说就说去吧,这不是特殊情况吗?村外连个男人世没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公爹在雪地上冻着吧,孟轲怎么啦?”她说着将公公放在床上。她婆婆这才说:“都怨我不用,没有看好……他从床上不小心摔下来了。”“摔得不要紧吧?”“额头上摔个疱……”仉芷闻听急忙抱起孟轲看了看,果然额头上起了一个大疱,心疼地眼泪差点流了出来,把他紧紧抱进怀里。
她婆婆转过脸去问孟敏:“你这个当老公公的咋能让息媳背呢,不知羞耻。”孟敏正疼得不行,顿时怒火中烧,两眼一瞪:“你给我闭嘴,我并没让她背,她非背不行,我有啥办法。让你看个小孩都看不好,真是无用。”他夫人也不敢再吭声。
仉芷赶忙来打圆场。“小孩磕下床是常事,您说有几个没掉下床的孩子,过一天就好了,孟轲别哭了,再跟奶奶玩一会,母亲去给你爷爷请郎中。”不料孟敏却说:“郎中就不要请了,休息两天就好了。”其实孟敏并不是不想请郎中,而是身无分文。“还是让郎中看看吧,如果没啥,咱心里就放心了。”仉芷仍坚持己见,说过把孟轲交给婆婆,出门去了。
半个时辰后,仉芷领着郎中走进屋子。孟敏仍坚持着不看,在仉芷和他夫人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郎中检查过说:“你的这只大腿己折过一次,这次是胯骨断了,不太好治。”一家顿时傻了眼。仉芷很快平静下来,她问:“郎中,您这里啥意思?”
郎中说:“一般的骨折先是复位、然后用竹片、木板、麻布等材.外固定和草药治疗。可你公公是胯骨折了,这个位置不易固定,只能内服中药,外贴接骨膏药。”
“那就按你所说。抓紧治疗吧。”
孟敏说:“不用治疗,就这样慢慢养着吧。”
郎中言道:“因为你的右腿己断过一次,如果不治疗,有可能残废。永远站不起来。”
“郎中,那就治疗吧。”仉芷不顾公公的阻挠,依然坚持己见。郎中又说:“我只能给他复位。无法固定必需用接骨膏药,这种膏药我这里没有,膏药要到瑕丘县城朱家去买,他们专活骨折。膏药是祖传的效果不错。”
仉芷:“郎中,那就麻烦您写个地址,我去买膏药,你先开个止疼的方子,我拿了熬好让公爹喝了缓释一下疼痛。”
孟敏仍然反对:“不用治疗,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郎中看了看孟敏:“如果不治,你这条腿有可能残废。”
仉芷便说:“那就治吧。”
郎中回过头问仉芷:“你可当家?”
仉芷一口答应:“我当家,你开方子吧。”
郎中又转身瞧了瞧孟敏,看他也没再持反对意见,这才开了方子,写下买接骨膏的地址,仉芷付过郎中的诊疗费,送他出了院子后,转回屋中。孟敏这才说道:“我并不是不想治疗,可这费用我这里己无分文,你要治疗,这药钱和膏药钱从哪里出呢?”
“公爹,您没听郎中说吗,如果不治疗,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不就是花两个钱吗。您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
“你有啥办法?”
“您不要问,反正有病就得治。我一定把接骨膏和中药买回来。”她对婆婆说:“婆婆,您看好孟轲,我去取药。”说过便拿了方子走出房门。
孟敏问夫人:“她是不是去借钱?”
他夫人回答:“一定去借,也难为媳妇了,把你以村外背回来,又给你去借钱抓药,你看看你这一家之主,是咋领的,家业全让你败光了。幸亏有个孝顺的好媳妇。”
孟敏长叹一声:“唉,这赌瘾一上来,就不当家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再说仉芷出门抓药,她身上也没钱,让婆婆说准了只有去借,不料借了两家,分文没借到。她只好到街上把手上的金戒指卖掉,这才取了药,回到家煎了药先让公公服下,她公公问:“媳妇,你从那里筹到的钱?”
她回答:“是借的。公爹,这有病就得治,看病不能疼钱。您儿子不在家,照顾您们两位老人,就是我的责任。无论怎么说,我一定想法子给您治病,不然您儿子回来又要说我了。今天去到瑕丘县城回不来了,只好明天一早去。”
她婆婆咳嗽了两声:“这离祁县70里路,也为难媳妇了。我记得你刚过门时,就对你说过,你公爹这辈子就干了一件好事,就是让你当了咱家的媳妇。有你在身边,也算是咱孟家最大的福气。”
“婆婆千万别这么说,奴媳也只是做了一点应该做的事。”
孟敏说:“明天我去封信让激儿回来。”
“公爹千万别写,她刚到齐国,还不知是否找到差使、如果没找到还好,如果找到了不就毁了他的前途了吗?”
她婆婆也说:“是该让激儿回来,你一个人侍候两个病人,况且还有一个公公,又不是三两天就好的,这媳妇伺候公公多有不便,我看还是让他回来为好。”
仉芷却说:“就因为不是三两天,所以才不能让他回来,在家一呆几个月,他前期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吗?一家人不必能么多道道,您们就当我替夫君行孝了。就当是个闺女不就行了。”
孟敏夫妇听了激动万分,尤其是她婆婆感动地泪水横流,不知说什么好。
为了节省开支,仉芷凌晨宙时起来蒸了一锅馍,准备拿几个路上食用,剩下的正好够家人享用,这样也省婆婆的事了。
翌日寅时,仉芷把熟睡的孟轲抱到婆婆的被窝内,对她说馍己蒸好,简单地烧点汤即可。她吃了两个热馍,喝了两碗开水,怀中揣了六个馍便上了路,来回一百四十里的路程必须起早摸黑,中途也不能耽搁,否则就无法完成。可是路上积雪不平十分难走。仉芷从卯时出发,马不停蹄一直向前赶,饿了就向人要碗开水泡个凉馍,吃过又继续赶路,由于人生地不熟还要问路,直至午时才到达瑕丘县城,好不容易找到诊所,没想到一次只能拿三贴,仉芷好说歹说才破例给了六贴。郎中又将使用方法以及注意事项讲清楚,她一一记下。然后来到一家面馆,买了一碗面条,先把面条吃下,从身上掏出两个馍掰碎泡在汤内,又向店主要一碗面条汤,算是饱餐一顿。离家七十里,中午这顿饭尤为重要,所以她才舍得花钱买了一碗面条,吃饱喝足后天已到未时,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她不敢怠慢,便匆匆忙忙往回赶,走了不到二十里路,夜幕降临。此时村庄己关门闭户,连口开水也要不到了,饿了只好啃两口凉馍抓一把雪充饥。好在有积雪天色不是太暗,但寒风刺骨, 道路寂静无声,仉芷独自前行, 心中难免涌起丝丝恐惧, 走着走着发现前面路边的树木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纱幔轻轻遮蔽,看上去就像鬼魅一样张牙舞爪,吓得她浑身打颤,头发稍全都竖了起来。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边缘上,尽管如此,她仍然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想到两岁半的儿子和远在外地的丈夫,以及急需用药的公公,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离家还有二十里路程时。她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准备休息休息,便靠着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刚想坐下来,不料一只野狗忽然从树后窜了出来,她顿时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三魂已去两魄。心脏差点跳出身外。过了好大会心情才逐渐缓了过来。又强打精神继续赶路,就这样一路踉踉跄跄,到家已是二更。她公婆提心吊胆半夜未睡,看到媳妇回来,这才放下心来。仉芷本想回家后就将膏药给公公贴上,由于一路连累加吓,到了家就感到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一下子瘫在席上,怎么也起不来了。她婆婆赶快起来,抱了一床被褥子给她盖上,仉芷躺了好大会才昏昏沉沉地起来。她怕孟轲影响婆婆休息,便把他抱到东箱房。仉芷刚挨到床就呼呼地睡着了,一觉睡到天色大亮,孟轲的哭闹声才把他惊醒,她急忙爬起抱着孟轲,就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酸疼。可她依然坚持着首先将公婆的尿盆倒掉,然后去做早饭,做好饭盛上碗再端到公婆面前。
她婆婆因昨天照看孟轲,没有休息好,病情加重了,嗽如波涛咳汹涌, 每一次冲击都让她的胸膛颤抖,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憋得她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不气。
孟敏疼痛的额头上直冒冷汗,就感到如同一把利剑,无情地穿透他的身体。每一个呼吸都像是在锯齿间摩擦,那种剧痛让他无法入眠,一声接一声不住地呻呤。
仉芷伺候公婆吃过早饭,按照郎中的吩咐将膏药在火上烤热,准备给公公贴上,由于位置在屁股上,孟敏死活不肯,非让她婆婆贴不可,她婆婆只好忍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将膏药贴上。孟敏自贴上膏药,感到疼痛减轻了许多:“这膏药还真起作用,贴上就好多了。”
他夫人却说:“你是好多了,你没看到媳妇来回一百四十里路,回来都累瘫了吗?”
仉芷赶忙插嘴道:“婆婆您可别这么说,夫君不在家,这都是媳妇应该做的,再说媳妇年轻过一夜就没事了。”说着又开始给公婆熬制中药,两服中药煎好,让公婆服下。此时己到午时,接着就是做午饭。
就这祥仉芷一人护理两个病人,又要照看刚会走路的儿子、整天忙得她是不可开交,半夜不能休息。
这天仉芷正在熬药。她婆婆突然发现仉芷手上的金戒指不见了,心里顿时明白了,她猜到一定是卖了。于是便问:“媳妇你的戒指呢?”
仉芷正在煎药,她听后先是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放在我梳妆盒里了。”
“你拿过来我看看。”
“婆婆,我正在熬药,您看它干甚?”
可她婆婆不相信:“你别骗我了,肯定是买药把戒指卖了对不对?”
“既然您看出来,媳妇也没必要瞒您了,公爹拿膏药急需用钱。借了两家分文没借到,不得己才把戒指卖了。”
“那可是你的订亲信物,你咋能说卖就卖呢?”
“这不是特殊情况吗,再说,拿个戒指出换公爹一条腿也值得,其实不瞒您说,这枚已不是订婚戒指了,订婚戒指在我母亲得病时就己卖过了,这牧戒指是婚前按照原来的样式订做的。”
她婆婆大惊失色:“你说订婚戒指早卖了。”
“为救我母亲的命,不仅戒指,连耳环和玉佩,还有手镯全卖了。由于经济条件不好,结婚时只补了戒指和耳环。”
“没想到一个戒指救了两个病人。太值得了,等激儿入了仕,让他多给你买几个。”孟敏止不住插言道。
“那倒不必要,只要您和婆婆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仉芷把煎好的药倒入碗中,端到孟敏的面前,“公爹,你趁热喝了,别凉了。”
孟敏接过碗:“惭愧,惭愧,媳妇自你来到咱家,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
“您还知道说,这还不是你把这个家败光了吗。”孟敏夫人唠叨了一句。
孟敏觉得他妻子在儿媳面前说这话有失自己的尊严,厉声呵斥道:“你闭嘴,就你话多,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让你败,你不败行吗。”他挺会找借口的,把他的责任全推给了上帝。
仉芷光想笑又怕公公面子上不好看,忍了好大会没有笑出来,便附合道:“公爹说得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中注定是咱的,终究会有;命中注定不是咱的,求也求不来。”
孟敏边喝药边说:“媳妇说的非常对,我这辈子是不行了,就看激儿这一代了,我相信在媳妇你的协助下,一定会有所作为。可惜媳妇是个女流之辈,如果是个男儿身,肯定会出人头地干出一番大事业。”
仉芷把空碗从公公手中接过:“多谢公爹过奖了,媳妇并不像您说得那么好,也只是做了一些该做的事,这也是媳妇份内之事。有不到之处还请您们人二老多多原谅。”
孟敏说:“惭愧,这话应该我来说,多亏媳妇你了。”
“公爹,您可别这么说,一家人就应该和睦相处,才能享受天伦之乐。您说是那是啥意思?”
孟敏冲她点点头:“媳妇言之有理。”
仉芷一人伺候两个病人,还得照看小孟轲,吃喝拉撒全靠她自己,况且还有一个公公,媳妇伺候公公尽管多有不便,可又没法子,只好将就着。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中间又去瑕丘县城拿了一次膏药。还好在仉芷的精心护理下,孟敏的右腿逐渐有了知觉。为了消磨时间减少他的疼痛,仉芷便把六搏棋放在床上,让他自己给自己下着玩。把孟敏乐得是眉开眼笑,也不再喊疼了。她婆婆说仉芷:“你整天嫌他玩六搏棋,好不容易不玩了,你竟然把棋摆在他面前,让他又玩上了。”
仉芷说:“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这样不仅他忘记了疼痛,也使他精神得到放松,他心情好了,自然而然地利于他伤势的康复……”
没等儿媳说完,孟敏就接了过来:“媳妇说的太多了。真不愧咱孟家的好媳妇。”
“看你美的吧,也不想想你这辈子都干了些啥事?”
“不就是下棋赌博把家给败了吗,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我给你娶了个好媳妇,这可是个摇钱树。咱孟家将来一定能兴旺。你要知道,这可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
“还好意思说把家给败了,咋不想想如何把赌戒了。”
孟敏听后觉得在儿媳面前好没面子,便呵斥夫人:“就你的话多。这赌不是早就戒了吗?现在只是玩玩而己。”
不料他夫人这次竟然得理不让人,继续唠叨:“你赌戒了吗?那只能说是钱输光了,没本钱玩大的了,腿伤前不是还每天都玩吗?”
“这玩玩只不过是消磨时间而已,再说这小打小闹也算不上赌搏,每个人爱好不同,我就爱玩六搏,人要是连个爱好也没有,那活着还有啥意思?”显然孟敏给自已找了下台的借口,
在一旁抱孩子的仉芷,恐怕公婆两人再吵了起来,赶忙来打圆场:“公爹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人都有爱好,只是不同罢了,到了这把年龄,也不好改了,以后再玩尽量不要当着小孟轲的面就行了。别让他啥都没学会,就学会玩六搏,这样对孩子的成长肯定不好。”
孟敏马上对夫人囔道:“一样的话,你听听媳妇是怎么说,你也得替我想想。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他夫人也不好意思再嚷嚷了。
说话不及春天踏着轻盈的步伐走来,万物复苏,大地披上了翠绿的盛装,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随着气温的逐渐上升,仉芷婆婆的哮病也有所好转。多少可以帮助仉芷干点家务。
孟轲眼看就满三岁了,小家族长得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那稚嫩的脸蛋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智慧的光芒,每个动作都充满了童真和灵气。软糯的嗓音, 活泼的身影, 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孟敏的腿恢复的虽然不如从前,但柱个拐也能慢慢走动了。由于行动不便,反而更加迷恋六博棋了,每天下午都要喊几个陪他下棋,不过只是玩玩消磨时间而己,不再赌搏了,因为他己经没有资本可赌了。
仉芷依然和从前一样,既得忙乎家务,又要照顾公公和婆婆以及孟轲,农忙时还得下地干农活,晚上趁孟轲睡了还想纺纱织布贴补家用,忙得是焦头烂额,不可开交。日子艰辛程度可想而知,尽管如此,可有孟轲在身边,她从来未说过一个累字,总是一副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精神状态。
她每天下午带着孟轲到野外游玩一番,让儿子享受一下大自然的恩赐。没想到惹得她婆婆大为不满。这天吃过午饭,她婆婆想哄孟轲去玩:“媳妇,你下午去纺纱吧,我来看孟轲 。”说着就去抱孟轲。
却被仉芷一把拦住:“婆婆,你的病刚好点,不能太累,还是我看吧,我带他到外面晒晒太阳,这样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她婆婆当时就来气了:“我说媳妇,我是孟轲的奶奶,奶奶看孙子那是天经地义的,我就下午有点空,想陪着孙子玩玩,可每天你都不让我碰孙子,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给孙子亲近。”
仉芷闻听一愣:“婆婆您可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
仉芷沉思片刻:“有些话我不愿说,我是不想让孩子从小就接触六搏棋,俗话说跟着乞丐会要饭、跟着巫婆会叫魂……”
她婆婆一听顿时火更大了,没等仉芷说完就嚷嚷起来:“什么?你把我比成乞丐,巫婆…… ”
仉芷知道自己说错了:“对不起婆婆,儿媳不该这么说,您也别在意,我这是打个比方。是说您领着孟轲在玩六博棋的房间内玩,对孩子的成长不好,我并不是不让你亲近孟轲,这样吧,您每天下午带孟轲去外边玩,晒晒太阳,吸些新鲜空气,对您的身体也有好处。我也可以纺些纱。”
她婆婆的气这才消了:“这样好是好,不过激儿他爹他们喝茶就没人侍候了。”
“让他们自己倒。”
“这样行吗?”
“咋不行的。我去给公爹说。”
她婆婆怕牵涉到她:“千万别说我同意的。”
仉芷点点头,到了正房,见公公坐在席上,忙施一礼:“公爹,为应付日常开始,我每天下午都要纺纱,我想让婆婆带孟轲去外边玩,晒晒太阳对他们的身体也有好处。不知公爹意下如何?”
孟敏看着儿媳犹豫了片刻:“那茶水呢?”
“茶水我给你们烧好,温在炉上,你们谁喝就自己倒好了。”
孟敏也不好意思拒绝:“那就依你吧。”
“谢公爹,媳妇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讲?”
“一家人有话就直说好了。”
“儿媳想夫君一人在外,几年来一直寄人篱下也没有混个一官半职,您二老年事越来越高,身体也不好,孟轲眼看就到上学的年纪。是否能给夫君在附近找个教书的差使,一来离家近,也好照顾二老,二来也可教孟轲,三来还能挣点钱两补贴家用,况且连年战乱,在外难免担心,既然这样不如在家平平安安。等将来有机会再求功名。不知儿媳讲得对不对?”
孟敏沉思许久,然后点点头:“媳妇所言极是,不过,这要看激儿自己的态度。”
“所以请公爹出面,夫君不敢不听。”
“那好吧,我马上写封信,如果入仕没有进展,就让他回来教书。”
第二天孟敏写好信,还没来及送驿站。就接到快马来报,说孟激身患重病生命危急,让家人速去,去晚了就见不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噩信,犹如晴天霹雳,一家人顿时陷入极其惊恐之中。孟敏感到天转地旋一下子晕了过去。他夫人好像整个人掉进了无底的黑洞,呆在那里似乎没了知觉。
噩耗就像暴风雨前的乌云,压抑得仉芷喘不过气,她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漩涡,无法自拔,只能默默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尽管如此,她为了不影响公婆的情绪,不得不忍着悲痛地心情。将婆婆搀到床上。然后对公公说:“公爹,您行动不便,婆婆身体不好,只有我去了。”
孟敏两眼含泪,默默点点头。
仉芷不敢怠慢,雇了辆马车,从邹城距临淄四百多里路,日夜兼程,两天后赶到临淄,当见到孟激时,仉芷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孟激竟然病的面目全非,己经奄奄一息。
原来满腹经纶的孟激这两年先后到过鲁国,魏国,宋国和滕国。试图施展才华干一番事业,但事与愿违,至今禄禄无为。最后来到齐国做一名门客,年后回到临淄刚二个多月,孟激突发寒战、高热和大量出汗,而且头及全身疼痛、四支乏力,同时还伴有咳嗽和呕吐。郎中看过说是患上疟疾,开了两副药不仅不轻,反而越来越重,两天后出现昏迷,本打算用马车将他送回家,可又怕死在半路上。所以才派人快马前往邹城送信。
仉芷上去抱住孟激悲痛万分,泪流满面。
孟激微微睁开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娘子……不必啼哭 ……生死有命 ……你能来就好 ……为夫有几句话 ……要对你说……”
“您说吧……”
“为夫已不行了,等我走后……”
仉芷马上接了过来:“谁说不行,有我在你身边,我一定把你的病治好……”
“你不要打岔……听我说完……你来到孟家没过一天好日子……都是为夫无能……我走后……你就再找一家吧……休书在盒子里……”
“我哪里也不去,我生是孟家的人,死是孟家的鬼,我哪里也不去,马上带你回家去治病。”
“我的病我知道……能见你一面……也了了我一个大心事……你这么年轻……万万不可守寡……”
“夫君你瞎说什么。你的病一定能治好,我明天就带你回家治病。”
“谢谢……娘子……”说过两眼一翻断气而亡,生命永远定格在二十人三岁上。
仉芷哭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可光哭也不解决问题,必须把孟激的尸体带回邹城。她只好将自己的耳环卖掉。买了一口棺材成了殓。打扫孟激的遗物时,在盒子果然发现一张休书,上写:放妻书,孟激因病而亡,有贤妻仉氏年少,故立休书休之,任从改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孟激,齐桓公六年四月十日。她看后将休书揣进怀里、没停就高价雇了辆马车,将棺材放在车上,仉芷在一边扶灵快速向邹城赶去。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痛苦无法用言语形容。那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失去,让人感到无助和绝望。噩耗传来,孟敏夫妇悲痛欲绝,尤其他夫人一连哭昏几次。每次都在仉芷的救治下才醒过来。她劝婆婆:“婆婆您不能这么哭泣,人死不复生,况且您还有病,万一您再哭个三长两短来,咱这个家就彻底完了……”孟敏也跟着说:“媳妇言之有理,生死有命,你哭死也没用,俗话说入土为安,抓紧把后事办了吧,可是现在家中分文未有,干脆把剩下的一亩地卖了吧,给激儿排排场场办个葬礼。”
仉芷却不同意:“公爹婆婆,本来这话不该我说的,儿媳也想办得风光些,可咱家目前这个状况,夫君他一撒手走了,谁也不顾及。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我觉得葬礼能简尽简,那亩地不能卖,本以为有夫君能给您们养老,不料他就这么早就走了。也只能把这亩地留给您们二老的养老,您们将来就指望这亩地啦,所以不能卖。”
孟敏道:“即使从简,可家里已无分文,没啥可卖的了,这费用从何而来?”
仉芷说:“咱能简的就简,实在不能简的就不简,钱先借点。真是借不着咱再想办法。公爹你的腿行动不便,这葬礼的事就由儿媳来操办吧。”
“也只好如此,那就难为媳妇了。”孟敏一筹莫展又无奈何地说。
仉芷掏手帕擦泪时,不小心把休书带了出来,掉在地上她并没有发现,却被孟敏看到,他不知是啥上前捡起,打开一看是休书,惊得他瞪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做,有了这个休书仉芷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她万一走了把孟轲带走怎么办?心情顿时一阵紧张,怕被人看到赶忙塞进衣袖内,来到卧室藏在箱子下面。
在仉芷细心操办下,借了一些钱,简简单单顺顺利利把孟激安葬在凫村的祖坟上。
处理完后事的当天晚上,孟激母亲由于丧子过于悲痛,加上休息不好,突然哮病发作,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孟敏把仉芷叫醒,连夜请来郎中,郎中看过也没太好的法子,只能慢慢调理,经过仉芷的精心护理,半月后才有所好转。
这天夜晚,孟敏夫妇躺下许久。孟敏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夫人问:“夫君,您是不是又在想儿子?”
孟敏犹豫片刻:“儿子弃咱而去,这么无情无义,不想也罢。可有件是压在我心中,让我寝食难安……”
“啥事这么重要?”“给你说了也无妨,激儿己经把媳妇休了……”
“什么……”他夫人大惊失色,折起身子就问。
“激儿己经把媳妇休了,休书我看过了。”
“您看过休书了,我咋不知道?”
“是这次媳妇去临淄时激儿写的,那天给激儿办理后事时,媳妇掏东西无意带了出来,被我捡起放在箱子下了。”
他夫人顿时紧张起来:“您说媳妇随时都可以离开咱家?”
“按理说是这样,那要看媳妇自已了,她有权这么做,想走谁也拦不住,自媳妇进门来,就没过一天好日子,这几年咱这个家,全是媳妇撑着,不然早就不像个家了。为我看腿把金戒指卖掉,这次又把耳环卖了。咱也不能太自私了,媳妇这么年轻,啥时才是头呢,我也想好了,她愿意走,就让她走吧,不过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孟轲的事,这么小咱俩都自顾不暇,如何拉扯的确是个问题,如果让她带走,岂不是咱孟家后继无人了。”
他夫人马上接过来:“说啥也不能让她把孟轲带走。”
“不带走,你我如何照看他,就现在这个光景,咱用啥养活他。”
他夫人又开始唠叨开了:“好好个家,几年让你败光了。如果像以前一样,别说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也照样养活。”
“你闭嘴吧,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我那也是为这个家好,光想嬴来,不料输了,认赌服输,你现在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有用吗?现在考虑是这个孩子的姓氏问题?”
他夫人突然眼前一亮。“我倒有个主意。”
“你……你有啥主意快快说来……”
“媳妇愿带孩子走就让她带走,不过孩子的姓氏不能改变,不然咱就不同意。”
孟敏听后,迟疑片刻点点头:“这还真是个主意,这样既让媳妇走了,还能保证咱孟家的血脉。我明天就把事情挑明,看她反应如何?”
一夜无语,翌日仉芷来向公婆请安,行过礼她要离去。孟敏说:“媳妇留步。”
仉芷站住:“公爹可有事?”
孟敏从衣袖里掏出那份休书:“这个是你不小心掉的,你拿回去吧,昨晚和你婆婆商量过了,自你来到咱孟家,就没过好日子,激儿在多少能补贴一些,现在他也走了,咱家境就更难了。你这么年轻,就按激儿所说,你愿意啥时走,俺们绝不阻拦,孟轲也可以带走,不过,我有个要求,最好孩子不用改……”
仉芷迅速打断了她的话。“公爹,您这是说的啥话,我己在夫君面前发过誓,自进了孟家的门,生是孟家的人,死是孟家的鬼,虽说夫君不在了,临终前我曾许诺他一定把孟轲抚养成人,尽管夫君为我好写下休书。可我决心一定,绝不能抛弃您们二老,俗说话,天无绝人之路,再难咱们也要坚持下去,孟轲就是咱们最大的希望,我要替夫君行孝,做一个媳妇该做的事情。一定要把孟轲抚养成人。”她说着将休书双手接过撕个粉碎。
她婆婆激动地热泪直流:“俺的好媳妇,请你受俺一拜。”说完就要行礼。
仉芷赶忙扶住婆婆:“婆婆,您这不是在煞杀媳妇的阳寿吗?您快坐下,媳妇还有话要说。”
孟敏说:“媳妇有话请讲。”
“媳妇己考虑多日,只因婆婆身体有恙,也没说,现在婆婆己无大碍,我想带着孟轲,去墓地给夫君守陵三年。”
孟敏夫妇闻听都大吃一惊,相互看了看,然后孟敏言道:“按道理是该如此,不过孟轲刚满三岁,未免年龄太小了吧。”
仉芷却说:“从小就应该培养他做一个懂得礼仪,懂得尊老爱幼的人。守丧就是一种孝顺行为,是一种表达对已故亲人崇敬和不舍之情的方式。守丧的时间越长,越能表明守丧者对已故人的敬重和不舍之情。子贡为孔先生守陵六年,咱守三年总可以吧,这样从小就养成知道孝顺,学礼仪。对他以后的成长是有好处的,三年后正好该进学堂念书。”
她婆婆插嘴道:“媳妇说咱们分开住?”
“对,墓地上不是有两间闲屋吗,我带孟轲去哪里住,您和公爹在家,相隔又不远。有什么事,我随时都可以来照顾您们二老,不过,平时就要靠您们自己照应自己。”
“可那房子是以前守陵留下的,失修多年了,还能住吗?”
“我看过了,简单修理一下即可。”
她婆婆忽然想起:“我明白了,你不会是嫌你公爹爱玩六搏,影响到孟轲,才这样做的吧。不让他玩不就没事了。”
其实还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话又不能直说,所以才借守陵之事来达到目的。既然婆婆已说出,也只好打个圆场,不然她公公又要难堪了,于是便说:“婆婆,这跟公爹爱玩六搏不能不说没有一点关系。但关系不大。公爹这辈子就这么点爱好,您要他突然戒掉也不现实,到这把年纪,况且腿脚也不方便,如果没什么事做倒不好,身体会出毛病的。再说现在公爹己不赌了,只是爱好而己,要是您能陪公爹玩玩六博,娱乐娱乐,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守陵自古有之,它是人们的对去世亲人的一种情感,既有悲伤又有感恩。通过这件事让孟轲从小就懂得礼仪和孝道,这也是祖先留下的规钜。公爹您说是不是?”
“媳妇说得太对了,我这辈子就这点爱好,况且腿不方便,如果不玩玩六搏,一点事也没有,这日子更难熬了。”孟敏倒是举双手赞成。
“那好,停天我让人修理一下就搬过去,此处安静,为媳也能安心纺纱织布。也好补贴家用。”
孟敏夸赞道:“有你这样的媳妇,咱孟家何愁不出人头地。”
他夫人接着:“一辈子就办这么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