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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暗中的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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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黑暗中的诀别
密闭画室里的松节油气味混着腐坏的外卖残渣，在空调出风口搅动成令人作呕的漩涡。周言蜷缩在画架阴影里，苍白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画布边缘——那是幅未完成的肖像，画中人穿着白衬衫倚在三角钢琴旁，眉眼间晕染着温柔的光影，却被几道暴戾的刀痕割裂。龟裂的油彩在画布上凝结成暗红的痂，如同他心口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手机在颜料斑驳的桌上不断震动，屏幕亮起又熄灭，是画廊经纪人第37次发来消息。最新一条语音被自动转成文字："周老师，威尼斯双年展组委会又来催稿了，您看这..."周言机械地划动手机，相册里存着三百八十七张偷拍的许涣，从高中礼堂的钢琴独奏会，到去年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谢幕演出，每张照片下方都标注着精确到秒的时间。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墙上那张泛黄照片。樱花纷飞的四月天，十七岁的许涣穿着美术学院定制的藏蓝西装，腕间百达翡丽折射出冷光，而自己穿着洗到发白的校服，笑得局促又小心翼翼。相框边缘的玻璃映出他凹陷的脸颊和空洞的眼神，颧骨处还留着上周被许涣掐出的淤青，在昏暗的画室里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三天，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远处许氏集团大厦的霓虹。那栋镶满镜面幕墙的摩天大楼，就像许涣本人——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在每个倒影里刺痛他的眼睛。周言拖着麻木的双腿走进浴室，踩过满地散落的抗抑郁药瓶，塑料包装在瓷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浴缸里的冷水泛着青白，像极了许涣看他时冰冷的目光。他缓缓坐进浴缸，水珠顺着锁骨滑进凹陷的肋骨，在苍白皮肤上蜿蜒成细小的溪流。手中美工刀划过掌心，血腥味在水中弥漫开来，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的暴雨夜。
那时的周家还未破产，雕花铁门在闪电中轰然洞开。浑身湿透的他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在管家带领下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转角处，他第一次撞见倚在栏杆上的许涣。少年居高临下的眼神像淬了冰，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开口便是："周家的丧家犬，倒还知道往金窝里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大学画室里，他偷偷画下许涣弹琴的侧影，炭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却不想被对方发现，许涣当着全系师生的面将画纸撕成碎片，冷笑："周言，你的画和人一样让人作呕。"最疼的不是掌心被碎纸划伤，而是许涣转身时，他看见少年耳尖泛起可疑的红。
还有那个平安夜，暴风雪切断了校园供电。他蜷缩在画室角落，冻僵的手指连画笔都握不住。许涣踹开门闯进来时，皮靴上还沾着积雪，扯开围巾裹住他冻紫的脸："冻死在我画室别脏了地毯。"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却在他试图靠近时，被对方粗暴推开。
浴缸里的水位渐渐漫过肩头，周言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水渍，恍惚听见钢琴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是许涣最擅长的《月光》第三乐章，音符像锋利的刀刃，将回忆切割得支离破碎。意识消散前，他仿佛看见许涣穿着高中校服站在浴室门口，月光为他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却在他伸手触碰的瞬间，化作漫天冰冷的雨。
突然，手机在隔壁房间响起特殊铃声——那是他为许涣设置的专属提示音。周言挣扎着爬出浴缸，血水顺着小腿滴落在地板上，在月光下拖出蜿蜒的痕迹。屏幕亮起，是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彩信，点开后是段模糊的视频：镜头晃动着扫过豪华包厢，许涣揽着金发女子的腰，红酒顺着两人交叠的唇角滑落。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钢琴家。"短信随即发来，"听说你在筹备新画展？不如把这些素材用上？"周言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浴室里，未干的血迹正在瓷砖上凝结，而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视频里许涣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抹艳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彻底击碎了最后一丝幻想。
他机械地走回浴室，重新坐进浴缸。这一次，他不再犹豫，美工刀划过手腕的瞬间，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许涣在毕业典礼上接过金奖时投向他的目光，醉酒后在画室里失控的亲吻，还有昨天新闻发布会上，对方无名指上闪耀的订婚钻戒。
"周言？"恍惚间，他听见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许涣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混着砸门的巨响，"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但周言只是对着天花板露出微笑，血水在浴缸里翻涌成诡异的漩涡，将他缓缓拖入黑暗。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他仿佛听见钢琴声戛然而止，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怒吼，还有那句迟到了整个青春的"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