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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替身的坠落 ...

  •   包厢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带着酒气和甜腻香水味的毒胶,死死糊在口鼻上。那首歌……《我好想你》……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进我空茫的心底最深处。唱到“我好想你,好想你”时,喉咙里涌上的酸楚和绝望,几乎将我撕裂!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冰冷的液体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迷离变幻的灯光,也模糊了周围那些或惊愕或探究的脸。

      我不是顾屿。我扮演了他三年,却从未真正成为他。我是林溪,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空壳。可这一刻的痛,却真实得让我窒息。为谁而痛?为那个被沈砚深爱却“死去”的顾屿?还是为这个被当作赝品、被囚禁在幻影中的、可悲的自己?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灭顶的悲伤溺毙时——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背后袭来!浓烈的酒气和沈砚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质香水味瞬间将我吞没!他的手臂像烧红的铁钳,死死箍住我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肋骨勒断!滚烫的、带着酒气的液体滴落在我裸露的颈侧皮肤上,灼烧般的感觉让我浑身一颤。

      “小屹……”

      一个嘶哑的、破碎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哽咽声,紧贴着我的耳朵响起。

      小屹?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混乱不堪的脑海里激起微弱的涟漪。不是“小屿”!是那个在咖啡馆里,被另一个男人护在羽翼下、拥有新名字和新生活的……顾屹?沈砚在叫我?用那个人的名字叫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他在干什么?!他把我当成了谁?!那个活生生的、失忆的顾屹吗?还是……他又找到了新的寄托,要把我这个刚刚撕下面具的“旧赝品”,再套上另一个“顾屹”的壳子?!

      “放开我!” 我用尽全力,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被冒犯的、冰冷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我拼命挣扎,指甲狠狠掐进他箍住我的手臂肌肉里,试图用疼痛唤醒他的理智,或者……至少让他松开这致命的禁锢!

      沈砚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混着酒气,带来令人作呕的粘腻感。他语无伦次地哽咽着,破碎的词句喷在我的皮肤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失忆了?不知道他捡回来的、被他百般雕琢的替身,就是他以为早已死去的爱人?多么可笑!多么荒谬绝伦的借口!这三年,每一次他强迫我戴上那该死的灰色美瞳,每一次他用那种穿透我寻找亡魂的眼神审视我,每一次他让我模仿顾屿(那个过去的幻影)的一举一动……那些日复一日的屈辱、压抑和自我否定的痛苦,岂是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就能抹去的?!

      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么用另一个人的名字来称呼我?!又凭什么用他的眼泪和忏悔来玷污我这仅存的、撕掉伪装后的真实?!

      “放开!” 我再次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窒息感而扭曲变形。身体在他怀中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地扭动、挣扎!

      包厢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迷离的灯光下,沈砚抬起头,那双总是锐利深邃的眼睛此刻被泪水模糊,盛满了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卑微的、令人心头发颤的哀求:“别走……听我说……求你……”

      他的眼神,他的泪水,他的哀求……像一张精心编织的、沾满蜜糖的蛛网,散发着令人晕眩的诱惑。有那么万分之一秒,在那片混乱的泪光中,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身体本能的、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但下一秒,更汹涌的冰冷和恐惧瞬间将这点微弱的悸动扑灭!留下来?听他说?听他用所谓的“不知道”来粉饰这三年对我灵魂的凌迟?然后呢?继续留在这座用谎言和偏执构筑的金丝牢笼里,扮演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怪物?看着他因为愧疚和补偿而对我流露的、属于“顾屹”的温情?不!那比戴着灰色美瞳扮演顾屿更让我感到恶心和恐惧!那意味着我林溪,连最后一点作为“赝品”存在的、可悲的清晰定位都彻底失去了!

      就在沈砚因为我的激烈反抗和毫不掩饰的恨意而手臂力道微松的瞬间——

      我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向后一撞!身体撞上他坚实的胸膛,他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箍紧的铁臂终于彻底松开!

      机会!

      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他那张写满恐慌和绝望的脸,更不敢去分辨那声变了调的呼喊是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逃!逃离他!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逃离这个被称作“顾屹”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惧的身份!

      我像一道狼狈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冲出那间充斥着绝望与荒诞的包厢!走廊里炫目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像无数根钢针扎进我混乱的神经。我踉跄着,凭着本能冲向电梯,疯狂地按着关门键。

      金属门缓缓闭合的缝隙里,我看到了沈砚踉跄着追出来的身影,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极致的恐慌而扭曲变形!他伸出手,嘶喊着什么——

      “林溪——!”

      电梯门无情地合拢,将他绝望的身影和嘶喊彻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失重感传来,电梯急速下降。我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炸开!冷汗浸透了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泪水混合着屈辱、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无声地滑落。沈砚那声“小屹”,他滚烫的泪,他绝望的眼神……还有咖啡馆里那张与我酷似的、叫做“顾屹”的脸……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我的心脏,几乎要窒息。

      电梯到达底层,“叮”的一声打开。外面是“夜色”KTV金碧辉煌却冰冷的大堂。我像逃离地狱的幽魂,脚步虚浮地冲了出去,一头扎进外面冰冷潮湿的夜色里。

      冰冷的夜风像无数把刀子,瞬间割在脸上,带来短暂的、刺痛的清醒。我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只想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城市的霓虹在泪眼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喧嚣的车流声像隔着一个世界。我分不清方向,也看不清前路,只想逃离身后那如影随形的、沈砚的气息和那个让我感到恐慌的“顾屹”之名。

      跑过一个路口,又跑过一个路口。肺叶火烧火燎地疼,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无法平息心底那片燎原的恐惧和混乱。

      就在我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街道时——

      刺眼的、令人瞬间致盲的远光灯毫无预兆地从侧面巷口猛地照射过来!像两把巨大的、惨白的光剑,瞬间撕裂了黑暗,也撕裂了我混乱的视线!

      “嘀嘀嘀——!!!”

      尖锐刺耳的、仿佛要刺穿耳膜的汽车喇叭声同时炸响!

      世界在强光中变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无边无际的白!

      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凝固了!

      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我猛地想要刹住脚步,向后退去!

      然而,太迟了!

      一股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冲击力,裹挟着冰冷的金属气息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刺鼻焦糊味,狠狠撞在了我的身体左侧!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从左侧腰肋、手臂、腿部爆炸开来!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骨头和内脏!身体被这股巨力狠狠抛起,像一个没有重量的破布娃娃,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残酷的弧线!

      “砰——!!!”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炸开!

      我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柏油路面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我眼前一黑!骨头碎裂的剧痛和内脏撕裂般的钝痛交织在一起,瞬间吞噬了所有意识!浓重的血腥味猛地涌上喉咙!

      视野被一片迅速蔓延的、粘稠的猩红覆盖。剧痛像黑色的潮水,从四肢百骸疯狂地涌向大脑,要将我彻底淹没、撕碎。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之前,残留的听觉捕捉到了混乱的声响:刺耳的刹车声,车门被猛地打开的撞击声,一个陌生男人惊恐的呼喊:“天啊!我不是故意的!他……他突然冲出来……快!快叫救护车!” 还有……还有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带着我名字的嘶喊:

      “林溪——!!!”

      沈砚……

      他追来了吗?

      他叫的是……林溪?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带着一丝冰冷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卑微的慰藉,在彻底沉沦的意识边缘一闪而逝。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像三年前那片冰冷的海水,再次无情地将我彻底吞没。

      只是这一次,坠落的终点,不再是虚无。而是……剧痛的深渊。属于林溪的、作为替身的、最终坠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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