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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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涵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
化妆师正往他脸上扑粉试色，看他一直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提醒：“庄老师，您抬一下头。”
庄涵说了句抱歉，按灭了手机屏幕。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觉得温锦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一时间没有适应。但他总不能指着那条微信到温锦面前问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这么温柔吧？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从初中开始，但凡温锦有什么事要他帮忙，就会故意捏着嗓子向他撒娇喊好哥哥。
“好哥哥给个红”“好哥哥帮我带饭”“好哥哥帮我把作业抄了”
………
温锦第一次对自己撒娇的时候，庄涵浑身骨头都酥了，却还是下意识皱着眉故意说——“你能不能男人一点”，然后帮他把红buff打到半血。温锦以为是他被自己恶心的，之后就变本加厉地向他撒娇。
庄涵一开始也以为，自己是真的觉得恶心，后来有天晚上，他做了个梦。
梦里温锦泪眼朦胧地贴着他的身体，扬起的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自然无比地喊他——“好哥哥”
醒过来，看着一塌糊涂的被窝的庄涵意识到，他其实很喜欢温锦跟他撒娇，宁愿他多喊几声。他不仅想让温锦撒娇，还想让他像梦里那样，被自己欺负到哭。
可他又舍不得欺负他。
那么好的温锦，就该时时刻刻都笑着。
“庄老师？庄老师？”化妆师小声叫他。
庄涵回神，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杂志要求的妆感很自然，他唇色天生的淡红反而被压制住了，刻意化出的高光在灯光下五官的轮廓更锐利，也会更好上镜。
小助理从侧面帮他拍照，准备杂志宣发期当物料发，一边拍一边啧啧道：“你这张脸真是不火都难，还好我们王姐动手快。”
庄涵笑而不语。
杂志一拍就是一下午，他中途看了几眼手机，温锦那边没再发来消息。傍晚的时候结束拍摄，他戴好帽子口罩准备去几个口碑不错的老店买点温锦爱吃的带回去。
平日里就算了，他今天总觉得温锦不对劲，一直想打个电话试探试探，于是快七点的时候回到酒店，庄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他打了过去。
忙音过了好久才被接通。
他正想说话，却听见电话另一边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
温锦在外面，他意识到这点，皱眉问道：“还没回家吗？”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他隐隐听到几声泣音，顿时警铃大作，着急地问道：“怎么了酷酷？怎么哭了？”
“庄涵——”温锦在电话那边断断续续地边哭边说，“我把琪琪弄丢了——”
琪琪是他班里的小孩，庄涵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一边听电话一边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胡乱套上大衣走出了房间，去敲小助理的门要来了车钥匙。
夜色深沉，男明星带着耳机，听着电话里温锦的声音穿梭在停车场，提前开车上了回南京的路。
这事其实不怪温锦。
傍晚幼儿园放学，温锦还是照旧一个个送到门口的家长或者司机车上的。班里一共就十五个孩子，他早就认得那些面孔，所以当把琪琪送出去却只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时，他第一时间就是警惕的，并没有把小姑娘送出去。
那男人穿着西装，带着眼镜，看着不到四十岁，说是琪琪的爸爸。这孩子之前一直是司机来接，偶尔妈妈会过来，温锦从没见过琪琪的父亲，所以心有疑虑。
他刚想问问小姑娘，琪琪却已经从他身后扑过去喊爸爸了。
温锦放下心，但还是谨慎地拦住了他，态度很好地说：“您是第一次来接琪琪，留个联系方式吧，方便以后联系。”
男人也很配合地笑笑，说平时工作忙，然后低头在他递来的便签本上写下了一串号码。
温锦接过来，还没放他走：“您稍等一下，我给琪琪妈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男人露出有些不耐烦的神色，语气生冷地说：“琪琪都认识我，你还问什么呢？”
温锦的电话已经拨了过去，却一直在忙音状态。
他有点犹豫，但看到琪琪非常信赖的靠在男人怀里的样子，便还是把人放走了。谁想到，半个小时后，琪琪的妈妈来到幼儿园，却没接到孩子。
那时温锦已经下班回家，半路被园长叫了回来。刚刚开完会赶过来，一脸疲惫的女人很着急，也很生气，歇斯底里地质问着他为什么把孩子交给别人。
温锦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
女人脸色巨变，哭着拨打那个男人留下的号码，却始终无人接听。她不再质问温锦，脱力地蹲在地上，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带走琪琪的男人确实是琪琪的爸爸，但却已经是她的前夫。离婚打官司的时候，因为个人欠款太多，她的前夫并没有争取到琪琪的抚养权，之后便总要求见琪琪，但她担心琪琪被男人带坏，几次三番的拒绝，即便女儿想见见爸爸，她也不允许。
“你们不知道……”琪琪妈妈哭着说，“那个混蛋喜欢赌钱，还总去地下赌场，我好不容易带着琪琪离开他了，怎么可能让琪琪见他！”
温锦听得脸色煞白，心脏快要跳出来。
因为打不通那个男人的电话，琪琪的妈妈选择了报警，温锦不敢离开，在警察局里一直等着消息，又因为内疚不敢面对琪琪的妈妈，独自在门外等待。
庄涵赶到的时候，温锦缩在门口的椅子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远远看着只有一小只，像流浪的小动物。
听到声音，温锦茫然地抬头，一双小狗眼又红又肿，看见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收不住情绪，簌簌落下几串眼泪来。
庄涵心尖疼得发颤，赶紧蹲下来去握他冰凉的手：“不是你的错，酷酷，别怕，会没事的。”
“是我的错…”温锦还是止不住眼泪，皱着小脸内疚地说，“我要是再问清楚点就好了…”
“别哭，别哭。”庄涵忍不住起身抱住他，把温锦整个人都扣进怀里，轻轻拍他因为哭泣而发着抖的后背。
温锦被藏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小声地哭。
冬夜冷风寂寂，警局里的光亮透过玻璃窗。温锦闻到他身上浅浅的香味，忽然意识到什么，拍了拍他胸口，小声问道：“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你在电话里哭，我能怎么办？”庄涵叹了口气，继续用手慢慢抚些他的后背安慰，“别哭了，上车去，再吹风要着凉。”
两个人回到车里，庄涵开了暖风，又听温锦把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皱着眉头问：“你姐姐知道了吗？”
“还没。”温锦犹豫道，“我没说，怕她担心。”
这种情况太特殊，运气好很快就能找到，运气不好孩子就危险了。温锦一直盯着警局的动静，想起琪琪就难受，闷着头坐在副驾驶，小声说：“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做这个……”
庄涵心头一跳，忙道：“没有，你做的很好，别自责。”
温锦还是低着头，眼神暗淡：“我刚去工作的时候，就有家长背地里问过园长，担心我没有女老师细心……”
“别乱想。”庄涵想抬手帮他把脸颊上的泪痕擦去，却又止住了，于是轻叹口气，认真地说：“你已经是我见过最会照顾小孩子的了。”
温锦摇摇头，不说话了。
“先睡一会儿吧。”庄涵哄他，“有事我叫你。”
这一天里积攒的紧张都因为庄涵的到来而消散大半，身心的疲倦占据了上风，有他在身边莫名安心，温锦本来还想强撑，可没过一会儿就犯困了。
他还没睡过去时，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睁开眼。
庄涵的动作顿了顿，轻声说：“我下去抽根烟，你好好睡吧。”
温锦想说什么，但困意泛滥，最后也没有张口，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他睡的很浅，却整个人都温温热热像飘在云里，迷迷糊糊间他身上一陈，鼻尖又嗅到一阵淡淡的烟味。太淡了，淡得像是幻觉，像是回到高中时代的某个冬天的早晨，有人裹挟着清新的冷风而来。
没睡多久，温锦听见庄涵好像在说话，便挣扎着醒过来。他身上盖着庄涵的大衣，额头上被热出一层薄汗，艰难地睁开眼看向他：“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他声音都是哑的，庄涵把水杯递给他，指了指车窗外：“放心吧，找到了，没什么事。”
车窗外，一辆警车在门口停着，穿着粉色小棉袄的琪琪被她妈妈抱在怀里，还听不懂大人为什么争执，睁大了眼睛，唇角下撇，有些不安。
温锦松了一口气，看着窗外。
“要下车去吗？把衣服穿好。”庄涵提醒他。
温锦摇摇头，阖上眼睛不知想了些什么，轻声说：“不下去了，孩子好好的就好，我们回家吧。”
车开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已经是凌晨，庄涵先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去。
温锦打开车门，刚刚跳下去，落地就是一阵的头晕眼花，又站不稳险些摔倒，被庄涵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他脸色苍白，头顶还直冒虚汗，连身体都在发抖。庄涵一眼就看出来他低血糖犯了，赶紧扶着他坐回副驾驶，从抽屉里翻出一盒糖果，扒开塑料纸塞进他嘴里。
苹果香精混杂着甜味慢慢在口腔蔓延，温锦靠着他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点。
庄涵没放心，抬手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滚烫滚烫的。
“酷酷，你发烧了。”他赶忙收回手，用大衣把温锦裹起来，“家里有药吗？还是我带你去医院？”
温锦摇摇头说：“有药，快回家吧，我好困了。”
怕他被外面的冷风吹到，庄涵一路上都紧紧护着他，一直到把人带进家门。
温锦虽然病，却也没到不能自理的程度，回家匆匆换了衣服，就盖着小毯子窝在床上吃药喝水，等着烧慢慢退下去。
庄涵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他床边。
这时候只剩两个人，温锦却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躲闪着他的视线，小声说：“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我看你睡着了再走。”庄涵没答应。可你这样在旁边看着，我有点睡不着，温锦心想。
他斟酌了一下，靠在枕头上坐好看向庄涵，小声说：“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吧。”
或许是赶过来的匆忙，庄涵的妆造都没有卸干净，被化得更显凌厉的眉微蹙，长长的睫毛敛下，显得有些凶。温锦不大想看他皱眉，很想伸手帮他把那点弧度抚平。
庄涵默了几息，点点头：“你想聊什么？”
“聊聊你在国外都做什么吧？”温锦捧着喝了一半的玻璃水杯，润了润嗓子，别扭地说：“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庄涵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一点埋怨，心里却品出点甜味，笑道：“你没给过我机会呀。”
温锦轻扫他一眼，不自在地开口：“你的信，我，最近才看到。”
一瞬间，空气都静默了。
庄涵又抿唇笑了一下，轻声说：“差不多猜到了。”
“你以为我这五年里，从来没联系过你，所以才生气，是吗？”
温锦沉默。
“其实你也没气错。”庄涵怕他内疚，坦然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最后没忍住，还是想跟你联系。”
“为什么？”温锦抬起眼睛，震惊地问。“因为觉得希望渺茫，想放过你，也放过自己。”庄涵靠在椅背上，渐渐回想起从前来，似笑非笑地说，“你高一谈了个女朋友，高二又谈了一个，怎么看都是直男，我还能硬把你掰弯吗？”
“我——”
“你什么？”庄涵打断他，语气平淡，“你跟第一任女朋友分手的时候，甚至还哭过，你知道那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
温锦哽了一下，脸涨得通红。
“我一边心疼一边幸灾乐祸，还想着，能不能有一天，你也为我哭一哭？”庄涵望着他带着红晕的脸颊，无奈地问，“要是我死了，你也会为我哭吗？”
“呸呸呸！”温锦坐起来捂他的嘴，激动地制止，“你乱说什么呢！”
庄涵无声地笑，握住他的手放下，结束这个话题反问他：“都看到了吗？信和明信片？”
“是觉得内疚，今天才对我这么温顺的吗？”
温锦有点答不出来。
好一会儿，他鼓起勇气，认真地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给我寄那些信吗？”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庄涵坚定地说：“会。”
是的，我还是喜欢你。
温锦心跳得飞快，觉得自己果然在发烧，明明已经想好要多考虑一下，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可这一瞬间，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贴近他的心。
他说：“你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面的最后一段话，你还记得吗？”
庄涵说记得。
“阿姆斯特丹这两日正在下雪，我见到雪，就很想你，所以——”庄涵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垂下眼睛时长长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继续说道，“所以想再最后问问你——”
“愿意。”温锦忽然打断他，眼睛微微湿润，在灯光下闪烁着水光，他听见心脏在左胸膛扑通扑通的乱跳，又听见自己说，“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听起来轻飘飘，落入心底却沉甸甸的。
庄涵好半天没反应，直愣愣望向他，被美梦成真的幸福感浸泡，让他开始怀疑时光回溯到他最想念温锦的那一天，而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男明星张了张口，迟疑地问：“你说什么？”
声音轻的像是怕打碎眼前的一切。
“你少装听不见。”温锦顿了一下，脸色更红了，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