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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定格 ...

  •   方志明被停职调查的那天,整个《城市视觉》编辑部鸦雀无声。祝澄站在方瑾的办公室里,手里攥着录音笔和整理好的证据文件,后背绷得笔直。
      “你很有胆量。”方瑾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但在这个圈子里,胆量有时候会害了你。”
      祝澄没退缩:“如果真相会害人,那错的不是揭露它的人。”
      方瑾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城市背面》这个专题,以后你全权负责。”她顿了顿,“不过,别指望我会给你特殊照顾。”
      祝澄走出办公室时,腿还有些发软。手机震动,陈逾白发来消息:「赢了?」
      她低头打字,手指微微发抖:「嗯,赢了。」
      三秒后,他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晚上庆祝。”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低哑而坚定,“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火锅。”
      她忍不住笑:“你不是在矿区吗?”
      “刚回来。”他顿了顿,“……其实昨天就回来了,怕影响你,没敢说。”

      祝澄眼眶一热。他总是这样,明明自己风尘仆仆,却还惦记着给她留退路。

      陈逾白的《工人肖像》系列拍摄持续了整整三年。
      矿区条件艰苦,信号时断时续,他常常一消失就是半个月。祝澄每次收到他的消息,都是深夜的简短报平安,偶尔附一张照片——矿工老张咧嘴笑着,手里举着写给她的话,或是某个荒僻小镇的星空。
      他从不抱怨,但祝澄知道有多难。
      有一次,他半夜发来一条语音,背景是呼啸的风声,他的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今天差点摔进矿坑,相机没事,但我膝盖旧伤又犯了。”
      她瞬间坐直,手指死死攥着手机:“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不用。”他低笑,“已经包扎好了,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那晚,她开着语音通话陪他聊到天亮,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

      后来,《工人肖像》在国际摄影展上斩获金奖。领奖台上,陈逾白穿着简单的黑衬衫,目光越过闪光灯,精准地找到台下的祝澄。
      “这个系列,其实是我女朋友鼓励我拍的。”他对着话筒说,声音很轻,却让全场安静下来,“她总说,最好的照片不是构图,而是按下快门时,心脏漏跳的那一拍。”
      镜头转向祝澄,她红着眼眶,用力鼓掌。

      祝澄硕士毕业那天,陈逾白“恰好”出差。
      “真的赶不回来?”她站在宿舍楼下,攥着学位帽的流苏,语气难掩失落。
      电话那头,他声音歉疚:“矿区信号塔塌了,临时加了拍摄……”
      她勉强笑笑:“没事,工作重要。”
      挂断电话,林小满翻了个白眼:“男人都是狗!”
      祝澄没吭声。她不是不理解,只是……还是会期待。

      傍晚,林小满神秘兮兮地拽她去天文台:“陆予川说有流星雨,非让我陪他拍!”
      “现在?”祝澄皱眉,“天气预报没说啊……”
      “哎呀,艺术家都神经质!”林小满不由分说推她上楼。
      推开顶楼铁门的瞬间,祝澄愣在原地。
      ——整个天台铺满照片,从她大一入学到毕业答辩,每一张都是陈逾白拍的。照片墙的尽头,他穿着白衬衫站在望远镜旁,手里捧着一台老式胶片机。
      “你……”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陈逾白一步步走近,单膝跪地,打开相机后盖——里面不是胶卷,而是一枚戒指。金属哨的造型,镜头盖上镶着钻。
      “祝澄。”他抬头看她,眼尾微红,“偷帧偷了这么多年,能偷你一辈子吗?”
      她眼泪瞬间砸下来,扑进他怀里:“……你骗我!”

      他闷笑,抱紧她:“嗯,我坏。”
      远处忽然炸开烟花。林小满在楼下尖叫:“陆予川你他妈什么时候准备的?!!”
      闪光灯下,陈逾白低头吻住她。
      ——这一次,没有偷帧,只有定格。

      暮色漫进客厅时,祝澄正蜷在沙发上看刚冲印的照片。落地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帧静默的电影画面。
      陈逾白从背后靠近时带着刚沐浴完的水汽,膝盖陷进沙发垫的凹陷里,阴影完全笼罩住她。"看什么这么入神?"他的声音擦过她耳尖,手臂从她腰间环过来,掌心覆在她握着照片的手上。
      体型差让这个拥抱像被温暖的山脊包裹——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下颌搁在她发顶,腿长生生比她多出一截,膝盖抵着她的大腿外侧。祝澄往后靠了靠,后脑勺正好嵌进他锁骨凹陷处。
      "你挡我光了。"她故意用照片边缘戳他手背。
      陈逾白低笑,呼吸震得她耳后发麻。他收拢手臂,把她往怀里带了带,T恤下摆因此卷起,露出她腰上一小片皮肤。他的拇指无意识在那里摩挲,晒成小麦色的手臂横在她素白的睡衣前,像老照片里过度曝光的边界线。
      "这张..."他忽然抽走她指间的照片。画面里是足球赛后的器材室,雨痕斑驳的玻璃上,映着两个模糊的、正在接吻的剪影。
      祝澄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陈逾白低头,鼻尖蹭过她耳垂:"构图不错。"
      "嗯,"她偏头,嘴唇几乎碰到他的喉结,"就是前景太占画面。"
      他忽然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转过来面对自己。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祝澄的膝盖卡进他腿间,拖鞋掉在地板上。陈逾白的手掌托住她后腰,另一只手还捏着那张照片,此刻正硌在她肩胛骨上。
      "陈逾白..."她小声抗议,手指揪住他衣领。
      "嘘。"他吻她发顶,"让我抱会儿。"

      风过球场,二十岁的衣摆与发梢在逆光中模糊成毛边。多年后当他们在不同大陆冲洗各自的胶片,总会发现每卷的最后一帧——
      龙舟划过水面,足球滚向夕阳,而他们的影子在草坪尽头交叠,成为彼此最完美的前景虚化。
      蝉鸣悠长,盛夏肆意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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