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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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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沈昭回逆着人群往校门口走。
罗素商早就在那等着，等他坐上车才发现坐在驾驶座的人竟然是他爸沈舟旭，而不是司机叔叔。沈总应该是刚从公司出来，穿着一身正装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沈昭回人还没坐稳就开始没大没小。
“今天怎么是沈总开车接我呀？那多不好意思。”
“这不你今天考试结束，特地推了会专程来看你笑话。”沈舟旭单手扶着方向盘斜睨着后视镜，隔着两层玻璃的眼神少了几分锐利，可以称得上柔和。
罗素商人在副驾，回头看着他，“你们学校系统发消息了，我刚刚已经知道你的数学和英语成绩了。”
“什么？老师怎么批卷子那么快！”
前川在折磨学生这方面很有一套，前些年引进了一个系统，每个学生都有专属的二维码贴纸，考试的时候贴在指定位置，老师批改完交给电脑一扫描，成绩就会立刻发到家长的手机里。
所以一般学生都没看到自己的卷子，家长就已经知道了成绩，甚至系统上还会纵向对比几次连续考试的成绩，给出建议和下一阶段的学习规划。
罗素商欣赏了一下儿子惊慌失措的脸笑着说：
“我和你爸又不是要求你成绩的家长，你怕什么？”
“这次考得还不错，数学考了120，比期末考得好，想要什么奖励呀。”
沈舟旭开玩笑说：“一个期初摸底的考试，还有奖励？奖励就是我今天给我们家小少爷当司机。”
其实沈昭回晚自习时已经估算过自己的分数，差不多在这个区间，但是他心里还是不满意，按照这个卷面难度，他堂哥沈昭昀做这套卷子的话起码能150。
他抿着唇干巴巴道：“奖励还是算了吧。”
前川离沈昭回家有点远，道路通畅的话至少也要行驶三十分钟。
沈舟旭和罗素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沈昭回轻轻按下车窗吹着风。
“对了，昭回，雅思老师今天联系我问这学期的补课安排。还是按照上学期的来，可不可以？”
沈昭回本来就在那纠结，听完就像下定决心般坐直身体，慢慢开口说道：
“妈妈爸爸，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
她难得看到他这副认真的样子，有点新鲜，转过身问：“什么事？”
“我不想出国了......”
罗素商愣住了，嘴边噙着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去。
沈舟旭语气平静地反问：“什么？”
沈昭回闻言指甲深深扣进掌心，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想在国内考试然后上大学。”
“为什么？”
他坐在后排，夜晚路边的霓虹照不清他的脸，沈舟旭透过后视镜也只看到明明灭灭一闪而过的光晕。
“等到家了我们再继续商量，好吗？”罗素商听到丈夫的声音回过神，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温声打了个圆场。
沈家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方式，罗素商负责做慈母，鼓励沈昭回一切旺盛的好奇心以及突发奇想，沈舟旭是严父，手上拽着他的缰绳，在关键问题上绝不会惯着沈昭回，让他偏航。
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沈昭回想。
他出国的事是他爸妈早就决定好的，在初中的时候，沈昭回成绩中等，每天回家都要学习到深夜，溪城中考要筛去一半的人去职业学校，沈昭回就算心再大也不免会焦虑。
罗素商不舍得看他学习那么辛苦，就想着把儿子送国际学校算了。
沈舟旭觉得男孩吃点学习的苦不算什么，不能太娇生惯养，他哥家的儿子和昭回同龄，成绩好，性格也独立。
最后是两个人各自退了一步，可以出国读大学，但是还是要上普通高中。
沈昭回有个堂哥，叫沈昭昀，比他大几个月，从小到大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考试次次第一，什么都不用父母操心，现在在一中也读高二。
沈昭回小时候嘴很甜长得又乖巧，很招人喜欢，唯独和沈昭昀不对付，两人自走路起就经常打架，长大点不动手了就开始吵架，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
沈昭回能感受到堂哥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讨厌。
他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惹不起就躲，节假日或者各种酒席上遇到也是能避则避，不交流也就不会有矛盾。
但是去爷爷奶奶家吃饭不可避免地会碰上，毕竟老人家们也就这两个孙子。
七月，沈昭回旅游回来抱着礼物一个人去看望老人家，一进门就发现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个人，定睛看过去发现是他冤家堂哥。
“少爷怎么有空来这了。”沈昭昀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手上拿着本书，只吝啬地抬了抬眼。
听到这话，沈昭回没搭理，正琢磨着放下礼物就找个借口溜走，手却被奶奶拉住。
老太太许久没见两个孙子一起出现了，开开心心地招呼着一起吃饭，沈昭回不好拒绝老人家的好意，也坐下了。
他自觉虽然客观年龄小但心理年龄成熟，不和幼稚的书呆子计较。
沈昭回爷爷奶奶都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对孙子们的成绩很是关心，恰好高一最后的期末考试，是全市统考，两人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考的是同一张卷子。
一番询问下，沈昭昀比他多考了五十分，这要放在高考，就是一个上重点高校，一个上双非。
老太太两个孙子都宝贝，平时也知道他们的大概成绩，不在乎这些，乐呵呵地拿出准备好的红包放在他们面前。
“昭昀成绩一直都好，奶奶非常为你骄傲。”
“昭回平时又学英语又学乐器的，学校的课也没落下，奶奶也给你奖励。”
还没等沈昭回收下红包道谢，他堂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嘲讽道：
“他还是好好学雅思吧，不然不出国的话，在国内能考上什么学校？”
“昭昀，怎么能这么说弟弟？”
沈昭昀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下嘴，又轻飘飘开口：
“这么大的人还要婶婶天天陪着，像长不大的巨婴。”
沈昭回本来有些生气，也不准备继续忍，但听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他无言地放下碗筷攥紧了拳头。
他妈妈确实为他放弃了很多，但最后他也没有成为让她骄傲的人。
罗素商是舞蹈家，当时怀他的时候，就放弃了继续进修的机会，生产过后，身体机能的改变也让她再也不能跳出和从前一样的舞，腰功基本上全退，连以前最简单的下腰都变成了一件很吃力的事，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恢复几年后，她慢慢捡回了基本功。但是，沈昭回开始上学了，和沈舟旭相比，罗素商的工作更弹性一些，所以为了给予儿子足够的陪伴又放弃了很多工作，去外地的活动基本只有沈昭回放假她才会去。
思绪收拢，黑色轿车四平八稳地穿过半个溪城，高楼大厦被尽数抛在车后，风渐渐染上湖边的湿润水汽，才终于到了汀水湾。
到家后，罗素商把下午做的蛋糕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这是他给沈昭回准备的夜宵。
沈舟旭往沙发正中心一坐，眼神示意他儿子坐下，然后缓缓开口：
“先说说你怎么想的？”
沈昭回没直接回答他爸，反而看着罗素商说：
“妈妈，上次有个节目邀请你去做评委，但你因为我上初三了，你要在家陪我，就没去。”
“我每天晚自习下课，你都和司机叔叔一起来接我，完全没有时间做你自己的事情。”
“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了，不想看到你为我再放弃工作，放弃机会。我都十六岁了，我也可以和我同学一样住宿的，他们能做的题目我也能做，不会我也可以学。”
沈昭回越说越坚定，把这些话一股脑说完就低下了头，等待着回应。
沉默了一会儿，他就听见他爸短促的笑声。
罗素商坐到了他身边，真皮的沙发微微凹陷下去。
良久，他听见他妈妈叹了口气，而后用柔软的手摸了摸他的头，用很温柔的音色开口：
“妈妈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但是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清楚，那个节目就算没有你我也是不会去的，所以不存在是我为了你而放弃的机会，不要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还有，妈妈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来接你放学，我们一起坐在车上，听你和我说学校里的事，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沈昭回刚刚坦白的时候没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听到这话鼻尖开始微微泛酸。
他回过身轻轻抱住她，遮住红了的眼圈。
罗素商忽然感慨万千，又摸了摸沈昭回的头，刚生出来她都不敢用力抱的小婴儿已经长成了身量高挑的少年，也开始会为她着想。
她记得以前带着小小的沈昭回去学舞蹈，凭她多年的从业直觉，她能看出昭回在舞蹈方面的天赋。
但是舞台上光鲜夺目的背后是漫长且枯燥的训练，小时候的沈昭回三分钟热度，没过多久就撒娇说不想学跳舞了，想学钢琴，她都说好。
这么多年下来，沈昭回基本上什么都会一些，但都不是很精通。
罗素商那时候就想，只要他开心就好，别的她一无所求。
沈舟旭被老婆和儿子晾在一旁，急需存在感，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始破坏气氛：
“你先别急着哭，不出国可以，但你再考这样的分数以后有得你哭的。”
沈昭回收起情绪，回头瞪了他爸一眼，谁哭了。
“还有住宿这事，少爷，你这么多年自己洗过一次衣服吗？”
“这个还需要学吗？”沈昭回微微疑惑。
“行吧，就算提交住宿申请也要一个月才能批准。那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后悔，你也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说服我。”沈舟旭一锤定音，“第一次月考，你考进年级前100，我们就让你住宿，也同意你不出国。”
沈昭回思索了一会说： “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