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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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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中转站台之内，死寂只维持了短暂的数秒。
厉凛那句近乎宣告自我毁灭的威胁，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瞬间将本已剑拔弩张的气氛彻底引爆。他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作战服下，血肉模糊的伤口因为肌肉的剧烈运动而崩裂，鲜血混杂着汗水，自他紧握“湮灭之刃”的手臂上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但他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眸，却死死锁定着不远处的希维尔，以及她身后那些残存的、同样面露惊骇之色的阿尔法特遣队员。他的气息因为重伤而有些粗重，但其中蕴含的决绝意志，却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一个感知到它的人的心头。
“夜鸦！你疯了！”希维尔终于从那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头盔下那双冰蓝色的电子眼因为愤怒与难以置信而剧烈闪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摧毁G-7？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里封存的‘高危回响’一旦失控，足以将整个‘遗忘带’变成真正的死亡禁区！甚至波及‘上层区’！你这是在以亿万生命为赌注！”
“那又如何？”厉凛的回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那张沾染着血污与尘土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的讥诮，“当你们决定将‘夜莺三号’列为‘净化目标’的时候，不也同样没有在乎过一个无辜生命的存续吗？我的‘赌注’，至少比你们的……更公平一些。”
“他不是‘无辜生命’！他是‘夜莺计划’的最高等级实验体！是一个潜在的、无法估量的‘意识灾难源’！我们的职责，就是排除这种威胁！”一名特遣队员忍不住厉声反驳，但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厉凛此刻所散发出的那种玉石俱焚的气息，也让他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厉凛没有理会那名队员，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希维尔。“希维尔，你我曾是同僚，你应该比他们更清楚我的行事风格。”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湮灭之刃”，刃尖斜指上方那本就布满裂痕、摇摇欲坠的穹顶结构，“我从不开玩笑。尤其是在……我决定要守护什么的时候。”
希维尔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当然清楚。代号“夜鸦”的厉凛，在“织茧者”内部，一向是以冷静、精准、高效，甚至近乎冷酷而著称。他负责处理的，都是最棘手、最肮脏、也最容易沾染上“精神污染”的任务。他见过太多的黑暗与绝望，也亲手终结过太多的“异常”。在许多人眼中，他就像一把没有感情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除着“星海图谱”体系之外的每一个“病灶”。
但只有极少数与他有过深度接触的人——比如曾经的“影卫”教官，以及作为他曾经搭档的希维尔——才知道，在那层冰冷的外壳之下，“夜鸦”拥有一套远比“织茧者”条令更为严苛的、属于他自己的“道德底线”。一旦触碰到那条底线，这只习惯在暗夜中潜行的“乌鸦”，便会化身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撕裂黑暗的……复仇之火。
而现在，希维尔悲哀地意识到，那个被他们称为“夜莺三号”的神秘存在，显然已经成为了“夜鸦”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那条“底线”。
“你以为……你真的能做到吗？”希维尔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试图从厉凛的眼神中找到一丝动摇或虚张声势的痕迹，但她失败了。那双黑色的眼眸，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深不见底，却又蕴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力量。
“你可以试试。”厉凛的回答，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希维尔的心上。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厉凛，也并非来自希维尔或她的特遣队。
而是来自……整个G-7天文台的深处！
一股难以形容的、充满了悲伤、焦虑与极度不安的……“歌声”，如同无形的潮水般，从他们来时的方向——那个通往“摇篮”实验室的路径——汹涌而来！
那“歌声”不再是之前厉凛所听到的、纯净空灵的“旋律”，而是变得高亢、尖锐，充满了强烈的、几乎能撕裂灵魂的情绪。它像一个受了惊吓、又心急如焚的孩子，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无助的哭喊与呼唤。
汐！
厉凛的心猛地一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歌声”中蕴含的焦灼与恐惧，有相当一部分，是冲着他来的！那个孩子……他醒了！而且，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
几乎在同时，希维尔和她手下的特遣队员们也察觉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的意识波动。他们的战术头盔上，代表“意识干扰强度”的指示灯瞬间由黄色飙升至刺眼的血红色，各种探测设备也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失控的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未知属性的‘意识回响’爆发！频率……无法识别！能量等级……正在超越A级上限！”
“我的……我的精神屏障快要崩溃了！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痛！”
几名精神抗性较弱的特遣队员，瞬间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他们抱着头盔，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动力装甲的关节处因为不受控制的痉挛而碰撞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们的视觉系统和听觉系统中，被强行灌入了无数混乱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幻象与杂音，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他们的灵魂。
就连希维尔本人，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她那经过“织茧者”特种强化的精神力，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充满了纯粹情绪冲击的“歌声”面前，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不得不启动动力装甲内置的“精神镇定剂”注射程序，才勉强稳住心神。
“是‘夜莺三号’！”希维尔的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他……他的‘意识回响’……竟然能强到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共鸣’或‘安抚’了，这简直就是……大规模的精神攻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层区”会将“夜莺三号”列为最高等级的威胁。这种未经引导、纯粹由本能情绪驱动的意识力量，一旦彻底失控，其破坏力……简直无法估量！
而厉凛，在这股“歌声”的冲击下，却是感受最复杂的一个。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汐的恐惧与焦急，那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掀翻过来也要找到他的强烈意念，像一根根滚烫的针，扎在他的心上。他知道，汐是因为担心他，才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甚至有些失控的力量。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汐的“歌声”虽然充满了负面情绪，却并没有直接的“恶意”。它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呐喊，一种本能的“呼救”。而且，在那片混乱的音潮之中，厉凛依旧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只属于他的……带着濡湿依赖感的“连接”。
“别……别过来……”厉凛在心中狂喊，他试图通过那丝精神连接，将自己的意念传递给汐，“待在‘摇篮’！那里安全！”
但他知道，此刻的汐，恐怕很难接收到他如此微弱的信息。
而更糟糕的是，汐这无意识的、大规模的“情绪爆发”，似乎……惊动了G-7天文台更深处某些……沉睡已久的存在！
只听一阵阵“咔嚓咔嚓”的、仿佛地层断裂般的巨响，从地下中转站台四周的墙壁和更深的地底传来。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比之前厉凛与希维尔战斗时引发的震动还要强烈数倍！
无数巨大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在穹顶和墙壁上迅速蔓延。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金属支架和运输管道，在剧烈的晃动中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呻吟，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塌。
“不好！”希维尔脸色大变，“G-7的地下结构……因为高强度的‘意识共振’，开始失稳了！这里要塌了！”
她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中转站台一侧的墙壁，连同上方大片的穹顶，在瞬间猛地塌陷了下来！无数吨重的混凝土巨块和扭曲的金属结构，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夹杂着令人窒息的烟尘，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倾泻而下！
“散开！快散开！”希维尔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同时启动了动力装甲的短距推进器，试图向后方撤离。
剩余的几名特遣队员也乱作一团，各自寻找着躲避的方向。
而厉凛，在看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巨石洪流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闪避，而是……猛地转身，朝着“摇篮”实验室的方向，也就是坍塌反方向的、相对安全的区域，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他此刻所有的念头，只有一个——汐！他必须回到汐的身边！
那些足以将一艘小型登陆舰砸成废铁的巨石，在他身后不断地坠落、翻滚，激起漫天烟尘。厉凛甚至能感觉到巨石擦着他后背掠过时带起的灼热风压。他身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再次崩裂，鲜血几乎将他半边身体都染红。
但他不管不顾，依旧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向前冲刺。
他手中的“湮灭之刃”，此刻不再是用于攻击的武器，而被他反手倒持，如同登山杖般，一次次狠狠地刺入地面或侧壁，借助那瞬间的反作用力，让他的速度在濒临极限的状态下，再次提升一分！
“汐——！”他发出一声沙哑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急与……恐惧。
他怕，他怕那个孩子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受到伤害。他怕那个孩子会因为感知不到他的存在而陷入更深的绝望。
就在他即将冲出这片坍塌区域，抵达通往“摇篮”的那条相对安全的通道时，异变再次发生！
从他们脚下更深的地底，突然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无数指甲刮擦玻璃般的“沙沙”声！紧接着，地面猛地向上拱起、破裂！
数条……不，是数十条、数百条……漆黑的、如同扭曲树根般的……“东西”，从裂开的地缝中闪电般射出！
那些“东西”表面覆盖着一层黏滑的、散发着浓重腐臭气息的黑色物质，顶端却闪烁着一点点猩红色的、如同复眼般的微光。它们的目标，并非正在逃窜的厉凛或希维尔等人，而是……那些因为坍塌而暴露出来的、G-7天文台更深层的、散发着微弱能量反应的……废弃设备和能源管线！
它们像一群饥饿了数个世纪的蝗虫，贪婪地缠绕上那些设备和管线，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那些设备上残存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它们吸食殆尽，化为一堆堆失去光泽的废铁。
“这是……‘深渊蠕虫’？！”希维尔看着那些从地底钻出的恐怖生物，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它们……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G-7的地下……竟然还封存着这种东西？！”
“深渊蠕虫”——那是“星海图谱”资料库中记载的、一种极其罕见且极端危险的“负能量寄生体”。它们通常只存在于宇宙中某些特定的、充满了暗物质和负能量的“死亡空洞”区域，以吞噬一切形式的能量为生，甚至包括……生物的精神能量！
它们是所有文明的噩梦，是宇宙中的“清道夫”，也是“终结者”。
为什么G-7天文台的地下，会存在这种只应出现在宇宙深渊中的恐怖生物？！难道……难道“夜莺”计划的真正目的，并不仅仅是研究“意识回响”那么简单？
厉凛也认出了这些东西。他在“织茧者”最机密的档案中，看到过关于它们的描述。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眼见到这种传说中的“禁忌生物”。
更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些“深渊蠕虫”在吸食完周围设备的残存能量后，它们那无数猩红色的复眼，竟然……齐刷刷地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摇篮”实验室所在的位置！
不！准确地说，是转向了“摇篮”实验室中，那个此刻正因为恐惧和不安而散发出强烈“意识歌声”的……汐！
显然，汐那强大的、纯粹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意识能量，对于这些以能量为食的“深渊蠕虫”而言，简直就是……一道无与伦比的饕餮盛宴！
“不——！！！”
厉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他再也顾不上身后那些坍塌的巨石和追击的特遣队，猛地转过身，手中的“湮灭之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漆黑光芒，朝着那些正潮水般涌向“摇篮”方向的“深渊蠕虫”，狠狠地劈了过去！
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化作一道最后的屏障，挡在那个孩子和这些来自深渊的恐怖之间！
而就在厉凛转身的瞬间，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那片因为剧烈坍塌而形成的、巨大的废墟深坑边缘，一道瘦小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踉踉跄跄地从一条被碎石掩埋了一半的、隐秘的通风管道中爬了出来。
是汐！
他竟然……自己从“摇篮”里出来了！
他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沾满了尘土和泪水，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因为恐惧和焦急而几乎要溢出来的泪光。他身上那件宽大的旧制服，在刚才的混乱中被划破了好几处，露出下面瘦弱的、布满了青紫色血管的肌肤。
他那道“歌声”，此刻也因为主人的极度不安而变得支离破碎，充满了令人心碎的呜咽。
但他依旧固执地、一步一滑地，朝着厉凛所在的方向，那个充满了爆炸、烟尘与恐怖生物的“战场”，艰难地跋涉而去。
他的口中，不断地、用一种极其生涩的、几乎不成调的音节，重复呼唤着一个名字——
“凛……凛……”
那个名字，是他从厉凛之前传递给他的、那丝微弱的精神连接中，艰难地捕捉到的、代表着“安全”与“守护”的……唯一音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