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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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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轻响,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笔挺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面容严肃、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侧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厚重的黑色文件夹。
他目光锐利如鹰,瞬间就锁定了靠在门边的陆昭棠,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或好奇,只有一种职业性的、冰冷的评估。
陆昭棠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眼神也变得警惕。
他认识这个人——陈锋,江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圈内出了名的“铁面阎罗”,落在他手里的对手,很少能全身而退。
陈锋的目光在陆昭棠红肿的手腕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转向江砚白,微微颔首:“江总。”
江砚白没有看陈锋,他的目光依旧像两把冰锥,牢牢钉在陆昭棠脸上,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钉穿在这扇门上。
“陈律,”江砚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意味,“起草协议。”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昭棠那张写满戒备和不驯的脸,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宣判:
“从今天起,陆昭棠先生作为直接责任人,需对我个人进行‘贴身’赔偿。具体条款,由你拟定,核心是——”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居高临下,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玩味,“在他偿还清他所造成的全部损失——包括但不限于物质、名誉以及我个人的精神损失——之前,他的人身自由,由我全权处置。他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安排,居住在指定地点,接受必要的……‘监管’。”
“贴身”赔偿?“人身自由全权处置”?“指定地点”?“监管”?
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枷锁,狠狠砸在陆昭棠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他猛地挺直脊背,受伤的手腕因为用力而传来一阵剧痛,但他毫不在意,死死盯着江砚白:
“江砚白!你这是非法拘禁!”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江砚白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冰冷的、宣告胜利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从陈锋手中接过那个厚厚的黑色文件夹,看也没看,直接翻开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处。陈锋适时地递上一支昂贵的镶钻钢笔。
“非法?”江砚白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陈律会确保这份协议,在法律上,无懈可击。”他拿起钢笔,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目光重新落在陆昭棠脸上,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贴上标签、归入收藏的“物品”。
“或者,”江砚白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给出了一个看似选择实则毫无退路的选项,“你现在就可以去体验一下,我的‘隔离室’里,为你准备的……‘消毒套餐’。”
陆昭棠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牙关紧咬,尝到了口腔里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他看着那支悬停的笔,看着江砚白冰冷而笃定的眼神,看着陈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门外,隐约传来安保人员低沉的通讯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几秒钟后,他再次睁开眼,眼底所有的愤怒、挣扎和不甘,都被强行压了下去,沉淀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疯狂暗流的寒潭。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扭曲、却依旧带着某种诡异艳丽感的笑容。
“呵……”他轻笑一声,声音嘶哑,“江总真是……盛情难却啊。”他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姿态,一把夺过了陈锋适时递来的另一支备用钢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签就签。”陆昭棠盯着协议上那些密密麻麻、如同天罗地网般的冰冷条款,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那些字句刻进骨髓里。
他猛地俯身,将文件夹按在门板上,笔尖重重落下,在乙方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陆昭棠。
三个字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甘的戾气和破釜沉舟的疯狂。
最后一笔落下,他猛地将笔掼在地上!昂贵的钢笔撞击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满意了?”他抬起头,重新对上江砚白的视线,笑容灿烂得近乎狰狞,眼底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从今天起,我陆昭棠,就是江总您的……‘贴身细菌’了。还请多多关照。”
江砚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签完字,拿起自己那份协议,仔细确认了签名。他合上文件夹,递给陈锋,动作优雅而冰冷。
“很好。”江砚白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公事,“陈律,后续程序交给你。现在,带他去‘无菌区’。”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目光扫过陆昭棠,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送入消毒柜的污染源,“进行彻底‘消杀’。”
“是,江总。”陈锋点头,面无表情地转向陆昭棠,“陆先生,请跟我来。”
陆昭棠最后看了一眼江砚白,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恨意,有挑衅,有疯狂,还有一丝深埋的、无人能懂的决绝。
他没有再说话,挺直了脊背,仿佛要去赴一场华丽的刑场,跟着陈锋,走出了这间弥漫着红酒、消毒水和硝烟气息的华丽牢笼。
江砚白独自留在空旷的休息室里。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镜面清晰地映出他敞开的衬衫、略显凌乱的头发,以及眼底深处尚未完全平息的冰冷风暴。
他抬手,指腹无意识地擦过被红酒溅染过、此刻依旧残留着一点暗红印记的衬衫边缘,眉头厌恶地蹙起。
他拿起之前被自己揉皱丢弃在沙发扶手上的、那件彻底报废的午夜蓝西装外套。指尖在昂贵细腻的面料上划过,动作忽然微微一顿。
他捏住西装外套内侧口袋的边缘,指尖用力,小心翼翼地翻开。
口袋内衬靠近底部的位置,一个极其微小的、只有针尖大小的透明凝胶状残留物,正粘附在深色的丝绒上。不仔细看,几乎与灰尘无异。
江砚白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
他立刻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消毒喷雾瓶(那瓶特制的、含有神经镇定剂的喷雾)底部,极其隐蔽地旋开一个微型卡槽,里面藏着一枚同样微小的、用于采集微量物证的贴片。
他用镊子般稳定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将那点几乎看不见的凝胶残留物采集下来,密封进贴片的保存层。
他走到窗边,拿出另一部经过多重加密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其简短的号码。
“是我。”江砚白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投向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目标‘紫罗兰’已接触。‘细菌’样本成功采集。初步行为分析:具有高度攻击性和伪装性,目标明确指向‘海港城’及深层关联。已启动‘无菌收容’程序,进行近距离观察和……污染源分析。”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他似乎在查‘海港城案’。查一下,他过去三个月所有的资金流向和通讯记录,尤其是与华尔街‘暗河’的关联。”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毫无情绪的电子合成音:“指令收到。‘无菌区’监控系统已提升至最高生物安全等级。‘海港城案’关联数据检索中。”
江砚白挂断电话,将卫星电话收起。
他重新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冰冷而紧绷的面容。
镜子里的人眼神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陆昭棠那张带着疯狂笑容的脸,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贴身细菌?
江砚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
那就看看,谁先被谁“污染”,谁先被谁……彻底解析。
他拿起那件被红酒毁掉的昂贵外套,如同丢弃一件彻底失去价值的垃圾,毫不犹豫地将其扔进了角落那个专门用于丢弃污染物的、带有紫外线消毒功能的特制垃圾桶里。
垃圾桶内部发出低沉的嗡鸣,紫色的杀菌光线幽幽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