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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领带 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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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座城市差不多一个月，楼悉适应了它湿热的空气，仿佛网一把就能挤出水分，黏住呼吸，司机开了空调，车门一关，隔绝外面的声响。
柯港新才从国外飞回来，又来今晚的饭局，喝完结束还站得稳，坐在后座口齿依旧伶俐，天生是做生意的料。
“还好今天你在，要不是看你的面子，那老家伙简直要把我灌死在这里。”结婚那天柯港新没能回来，只在常蓓拍的视频里观摩了一下婚礼，十分艳羡，“老夏倒是安逸，跑去休婚假。”
“嫂子对他是真的好，我现在都还念着当时嫂子做的小蛋糕，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大学时期，他们宿舍另外三个都沾了光。
“现在我们四个，可就我和你还单着了。”一个天作之合早早结婚，一个回了家族企业之后迅速恋爱，结婚日期怕是也快定下。
柯港新一心只有事业，当初自己南下创办公司，拉了不少认识的人，老夏是其中一个。楼悉那时候帮了不少忙，却没有加入，直到几个月之前才找上柯港新。
“谁跟你单着。”楼悉拿着手机，怼了柯港新一句。
柯港新凑过去，发现他在看直播，“什么意思？”
楼悉找上他，说要加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楼悉大概率有情况。不然为什么会过了这几年之后才加入，他可不相信楼悉是看上了他公司现在的发展前途，明明在原公司才升职不久。
别人不知道，床挨床的柯港新是一清二楚，楼悉这小子有喜欢的人。大学四年没谈一次恋爱，偷偷跑到这座城市来找人，在大学门口被他撞见，对，他想起来，楼悉还买过一对戒指。
这下一看，正戴在楼悉手上。
“好啊，你小子，背着我偷偷的啊。”柯港新一下锤在楼悉肩头。
记得那个夏天和楼悉一起从这座城市回学校，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柯港新第一次见许衔南照片，一看就是偷偷拍的。
没想到楼悉原来憋着个大的，不仅喜欢男生，喜欢的还是从小到大的兄弟。他活了二十几年还没喜欢过一个人，倒是有人喜欢也追不上。
前些时候楼悉找到他，电话里他都不得不感慨，“你这都认识十几二十年了，还没动静啊。”
楼悉没回他，却不声不响地把人追到了。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让我喝喜酒。”
楼悉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是大三到大四的那个暑假。
那个夏天出奇地热，风里没有一丝水分，他实习下班，在公司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沉默，他闭着眼睛休息，难得没有加班，准备早点回去补觉。
但下班高峰期的马路上车流停滞，一眼望不到头，好像时间断在了这里，楼悉头一回在这座城市里无所适从，心口似乎空了一块。红绿灯秒数在远处跳动，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两旁高楼大厦平滑表面反射出的光，和他大学教学楼玻璃反射出的光如出一辙。
光是暖色，玻璃冰凉，离太阳极其遥远，比高中篮球场上的太阳，遥远一百万倍。
他隔着车窗玻璃，侧着望出去。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在僵滞不动的车流里下了车，穿梭在空隙里，往马路边走去。
楼悉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是典型的青春期男生的样子。他看见那个男生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在马路边奔跑起来，手里拿着一瓶汽水。
喝掉一半的汽水晃荡着白色气泡，咕噜咕噜地攒动，冲上楼悉的心头。
在那一瞬间，脑子里挤进来那个人，是永远会让他想起汽水的那个人。
楼悉坐上最近的航班，什么也没带，甚至也不知道那个人还喜不喜欢汽水，在陌生的大学门口拿着一瓶汽水呆呆地站着，在心里默念那个名字——
许衔南。
他打开瓶盖，听到熟悉的“噗呲”声，一下子想到很多。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许衔南唯一一次回家他还在赌气没有回去，后面只剩下他的一厢情愿。
据说许衔南回家那次见了一个女孩子，他不想猜后续如何。
许衔南还能认出他吗？他还能认出许衔南吗？
见到了之后要说什么呢？问他现在好吗？如果许衔南说过得很好怎么办？
或者直接告诉许衔南，他喜欢他，他很后悔，他不应该浪费时间赌气，他应该早点意识到喜欢，早点抓住他，早点……把手上的汽水交给他。
楼悉想了好多好多，手上的汽水逐渐热了，滴在脚边的水也蒸发干净。他才想起，许衔南大概是不想再见他的。
自己怎么好意思见他呢？
他站在行道树下，人潮涌动，那个身影真真切切地撞进眼里，走在一群人的末尾看手机。一个扎着辫子的女生停下来等他。
楼悉看见那个女生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敲了下许衔南的头。隔得太远看不清神色，两人走进校门，许衔南拿起手里的奶茶，和那个女生交换，身影渐远。
那瓶汽水在被楼悉扔掉之前到了柯港新手里，成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楼悉很久不愿去想那个场景，从那之后，他成为默默收集相关信息的机器人。
许衔南毕业了。
许衔南留在了那个城市。
许衔南在和女孩子相亲。
……
其实能知道的很少，天南地北，上千日夜，是怎么也想不到的距离和时间。他在每个梦里梦到沾墨的校服外套，浓密绸绿的少时树荫，手指自然而然的触碰，在嘴唇只差毫厘时，被汽水瓶炸开的声音惊醒。
心心念念，重重叠叠。
许衔南，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呢？应该已经很好了吧。
只留他一个人，沉迷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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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悉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听许衔南在直播间说话，打开手边刚买的汽水，稍稍抿了一口，看不出痕迹。
“谢谢大家的礼物！谢谢谢谢！打完这局再谢剩下的哦。”
他把盖子盖好，嘴角扬起，在屏幕上点了点，拿着汽水上楼。
他喜欢听许衔南的声音，上班也会不由自主地打开听一听。今天他刷到一小段别人剪下来的视频，被标题吸引，声音有些小，因此更为温柔。
“嗯……肯定有啊。”
“虽然我母单吧，也喜欢过人啊。”
“暗恋怎么了，你没有暗恋过你了不起。”
“描述不出来。”
“反正就是很好的一个人。”
“长得很好看啊，很优秀，对人也很好。”
“我不是恋爱脑……”
耳边的声音盖过脑海里的，键盘声哒哒，楼悉开了门，把外套放下，扯了扯领带，走到卧室门口。
手机里的声音跟在卧室传出的声音后面。
“啊……这个朋友，你怎么花这么多钱发这条留言？你今年几岁？还是说不小心打错了数字？我可以给你退掉。”
“而且你这个留言我也不会念啊……”
楼悉盯着手机，那条留言还没有过时间。
-这就是有钱人吗？我们南崽出息了
-天惹
-榜一大哥只是想告诉你他对你的爱[爱心][爱心]
弹幕里接了一片爱心，一眼看过去红色的海。
楼悉又发了几条空留言，敲了敲门。
许衔南正红着脸，听见救命稻草似的敲门声，“别再发了，谢谢谢谢！我去开个门。”
许衔南跑几步过去，扒在门上，“你回来了啊。”
冰凉的汽水瓶贴上热烫的脸，冻得他一个激灵。
“给。”楼悉把领带扯下来，缠在手指上，“叫你多喝水。”
许衔南接过来，碰到楼悉的手指，“谢谢。”
沾了凉的手指覆着薄茧，盖在许衔南喉结上，他忍不住咽了咽喉咙，有些痒。
“哑了。”
许衔南开盖的手绷紧，咬了咬嘴唇，瞪他一眼，把楼悉的手打下去，喝了口汽水。
楼悉盯着他，拉住他的手，“我想和你一起打游戏，可以吗？”
许衔南盖上盖子，转过身，“那你把电脑拿过来，我给你腾位置。”
身后脚步声响起，许衔南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坐回去，“待会儿和我室友一起打游戏，应该不会太久。”
“室友哥？随便你们怎么叫吧，我们一起玩的机会不会很多的。”
楼悉坐到许衔南身边，登录账号。屏幕的光影明灭，映在许衔南脸上。楼悉握住汽水瓶，慢慢打开，喝了一口。
“好了，快接受我的邀请。”许衔南用手肘戳了戳他，瞧见楼悉嘴唇靠在瓶口，呼吸一滞。
“嗯？”楼悉扬眉，把汽水瓶递给他。
瓶口距离嘴巴不到十厘米，楼悉接受了邀请，许衔南探出舌尖，抵住瓶口边沿，小心翼翼地抬起瓶身。
牙齿颤栗，心脏扑通扑通，喉咙里还能听见气泡爆开的声响，钻进皮肤下，散发出甜蜜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