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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翌日。

      贺导宣布了今日的分组规则:昨日合作游戏的第一名宋宇飞和叶轻澜拥有优先选择搭档的权利。

      叶轻澜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丛今越。

      而轮到宋宇飞选择搭档。经过昨天相处下来,他觉得自己和叶轻澜更合拍,但对方对丛今越的单箭头显而易见,所以他无意拆散。另外,他已经和季时年搭档过了,但不怎么聊得来。

      他一笑,说:“那我选章老师。章老师,可以吗?”

      章淮序对和谁搭档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和丛今越一组,他都乐意配合,于是他平静颔首:“没问题。”

      剩下的祁宴和季时年自然成为一组。

      贺导宣布:“各位老师,明天我们将前往距离别墅大约三小时车程的尧村小学。”

      投影幕布上显示着几张照片——蜿蜒崎岖的山路、简陋的校舍。这是一所典型的山区小学,全校只有三位老师,五十五名学生。

      “此行的主要任务,是为尧村小学的孩子们带去几堂课外拓展课。我们已经和小学的校长沟通好了,明天上午抵达后,各位老师所在的每组将分别给全校学生上一堂课。课程主题不限,但要求积极、健康、富有启发性,最好是孩子们平时接触不到的领域。”

      接着,贺导详细说明了规则和激励机制。

      准备工作:当天剩下的时间交给各组做课程准备,各组需在今天结束前确定好课程主题、准备教案和所需道具,并根据课程需要自行采购或制作特色道具。

      规则和激励制度:所有课程结束后,全校55名学生将进行投票,选出他们最喜欢的一堂课。最终各组得票数将按1票=1000元的比例,兑换成“启明星”教育基金,捐赠给尧村小学,用于改善教学条件或资助困难学生。

      *

      天刚蒙蒙亮,所有嘉宾就已经起床了。

      历经三个多小时的颠簸,车队抵达尧村山脚。前方土路狭窄陡峭,车辆没办法再进去了。尧村小学校长与几位村干部已推着几辆独特的木制独轮手推车早早来到此处等待。校长解释这被当地人称为“鸡公车”,是村里常见的运输工具。

      “辛苦各位老师喽!后面这段路陡得很,车子开不上去,只能用鸡公车来驮行李。”校长笑容质朴,普通话有着轻微的乡音。

      工作人员从轿车后备箱取出文具、小型饮水机等捐赠物资放上鸡公车,随即将它们与车五花大绑。

      贺导对着丛今越几人说:“每组嘉宾需要负责把自己组带的物资用鸡公车安全运送到学校!大家注意安全!”

      狭窄山路一次只能允许一辆车通过。前几组顺利通过一个长坡,轮到祁宴和季时年时却遇小麻烦。祁宴脚下一滑,身体后仰,鸡公车眼看要侧翻了,一直扶着侧边的季时年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的胳膊,稳住了人和车。

      “谢谢了。”祁宴站稳,松了口气,对季时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几经曲折,众人抵达村中心的小学。从门口望进去,围墙低矮,校舍斑驳,唯一的水泥操场上竖着一根伶仃的旗杆。全校加上校长,只有三位老师,却承载着五十多个山村孩子的读书梦。

      为了能让所有孩子一起参与,课程安排在一间大一些的教室,但即便如此,空间也有些捉襟见肘。

      这些学生都很质朴,骨感,皮肤因为经常日晒而略显黑黄。他们之中大多因为营养不良比较矮小,但不乏也有高个子,却也一个个身形抽条,脊背瘦削直得像松。

      书桌不够,就几个人共用一张,他们要么站着要么坐着,前排的甚至还有人蹲着。总之五十多个人满满当当地挤满了小教室,一个个眼神润亮,充满了希冀和好奇。

      小部分学生还不知道自己学校里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穿着光鲜亮丽的人群。

      “他们是谁啊,长的好好看,还有保镖,是有钱人吗?”

      “你家连电视都没得你当然不懂咯,他们这叫明星!”

      三位老师和工作人员站在教室门口和窗外观摩。章淮序行又清点了一次自己组带来的文具,毛笔和纸张后,才走到教室门口给他预留的位置。他透过旧旧的木质窗框望进去。

      窗的对面是窗,窗外是连绵的大山。光线穿过厚重的云层,从窗户照进来,被锈迹斑斑的窗框切割成块状,却又像把追光,打在讲台区。

      简陋一方讲台,丛今越坐在唯一一把高木椅上。他搭起一只脚,双手随意放在膝盖上。节目组带来的音响播放着《小石》的伴奏,一首他并不热门的歌。他的嗓音是老天赏饭的,清亮而富有磁性,无论是唱歌还是演话剧都很出彩。技巧娴熟,音准无可挑剔,堪比专业,但比起音乐,他更倾注于演戏。

      歌声传递着歌词中困境、坚持与成长的内核。他没有在唱歌前后刻意解读这首歌的目的,或是向孩子灌输沉重的期望。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的孩子童真很珍贵,不用刻意打破他们对外面世界的憧憬。

      宋宇飞拍了拍章淮序的肩膀,才见对方有了反应,他低声赞赏:“丛老师居然唱歌这么好,我现在都感觉自己是在录音棚里听人声纯享版呢。”

      章难得中肯地回应:“嗯。”随即他目光又落回讲台,居然下意识地小声低喃:“听起来和正式版感觉不太一样。”

      宋宇飞有些惊讶,心想看来这首歌还挺火的,回头他也要去听一听。

      接下来到了章宋组的书法课。除了演戏,章淮序造诣最深的就是书法,这是他十岁开始就一直保持到现在的爱好,他的行书练得炉火纯青,甚至获得过很多奖项,只是他从不刻意显山漏水。

      选择教孩子们篆书,是看中了它的象形趣味,同时还能促进文化传承。章淮序在讲台上铺开了毛边纸,沉稳地提笔蘸墨。他写了几个简单的篆书。线条有力,他一边教孩子们如何握笔、下笔,感受墨汁在纸上的浸润,一边用简洁生动的语言讲述这些象形文字是如何从古人对自然的观察中诞生,演变。而宋宇飞穿梭在孩子们中间,耐心地帮他们扶正纸张,纠正握笔姿势,不时给予鼓励。

      教室里墨香弥漫,纸页翻飞,初学者虽然很笨拙,但深感新奇,写得也极其认真。

      第三节课是祁宴和季时年准备的趣味心理学课。季时年是主导者,他准备了几个简单有趣的视觉错觉图片、一个简化的“棉花糖实验”,以及一个利用心理暗示的小魔术。祁宴则负责准备魔术道具和协助演示。

      季时年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着每个实验背后的简单原理,学生欢声雷动。

      闲时,祁宴也听得兴致盎然,他和季时年第一次搭档,对其了解不深,听对方能把课娓娓道来,引人入胜的同时,又不缺专业性,他由衷地感觉到佩服。

      三节课在学生们意犹未尽的眼神中结束后,所有人都在活动休息。一个小男孩像炮弹似的飞速冲到了丛今越旁边。

      丛今越此时还在镜头前和叶轻澜交谈着今天的收获,忽然意识到有东西在扯自己的裤腿。他低头一看,是个小男生。

      叶轻澜也定睛看去。小男生穿着一身很久,洗得发白的衣服,他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五官端正。那双圆眼亮得惊人,笑起来嘴里露出两个俏皮的小虎牙。

      “哇,好精神的小帅哥诶!”叶轻澜忍不住歪头夸赞。

      男孩似乎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还是炽热,他盯着丛今越,声音清脆:“哥哥!上课的时候你说你是演员!我也想当演员,能带我一起吗?”

      丛今越在对方面前自然地蹲下,视线与他齐平。他伸手揉了揉男孩有些刺挠的短发,笑着问:“你好呀,小弟弟。那你知道演员是做什么的吗?”

      小书被问得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响亮说道:“当然晓得!我也经常在朋友面前装成那个……武松!我给他们表演打老虎,竹子就扮老虎,他夸我的武松很像!嘿哈!”他还比划了个打虎的动作,虎虎生风。

      丛今越被他逗乐了,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手感意外地不错。“演得这么好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书!尧书!”小书回答完,随即又想起初衷,带着期盼追问:“那……哥哥能教我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当演员啊?”丛今越有些意外。

      小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小小的年纪还藏不住太多心事,他低下头,脚尖轻点,刚才那股子精神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拘谨和沉重。

      丛今越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他拍了拍小书的肩:“小书,现在要先好好学习。当演员以后也有机会,等你长大些也可以的哦。”

      小书眼神忽然黯淡下去。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失落地“嗯”了一声,像只被拒绝的小兽,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转身走开了,小小的背影在喧闹的操场上显得有些孤单。

      丛今越望着那小小的背影,心头有些堵。他站起身,目光在操场上搜寻到了正在和工作人员说话的校长。

      他整理了表情走过去。等待对方对话结束,他才指着远处那个正闷闷不乐踢着石子的小身影问道:“校长,能向您了解一下尧书的家庭情况吗?”

      校长顺着丛今越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孤零零的尧书,随即脸上风吹日晒的褶皱绷紧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尧书啊……也是个懂事娃儿,脑壳也灵光,成绩在班上算拔尖的。这里的小孩,我几乎都家访过。尧书呢,是跟着他祖祖住的。爹妈都在外头打工,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回。唉,他祖祖年纪大了,特别是他奶奶,好像最近身体不得行。尧书孝顺,经常请假回去看……这小孩最近话都少了好多。”

      “我们这儿,像尧书这样的太多了。父母出远门为了讨生活,留下娃儿要么是留守,要么跟着老人。还有些……唉,家都不完整咯。”

      他看向丛今越,又看看旁边的摄像机,语气诚恳又带着点局促:“丛老师,还有节目组的各位,你们能来,我们真的特别感激!我们几个老师囊中羞涩,能做的也有限,你们要是能帮这些孩子一把,让他们多些机会,那真是比我们在这儿苦熬强百倍!我们这点绵薄之力,也就是尽个心。”

      丛今越诚恳地回应:“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和其他老师做的事都很是了不起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呢。您放心,既然看到了,我们也一定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的帮助这些孩子的。”他一番话,既是对校长和老师们的敬意,也是对镜头和观众的承诺。

      他其实也有了些歉意,他方才和尧书对话,也对对方的难处猜了个十有八九,因此他来问校长尧书情况,也是想在镜头下表现自己的有要帮助的心思。他确实是想帮助的,他到了今天的位置,最不缺的钱,用别人的困境衬托自己,其实还是算利用了这里的人。

      结束与校长的交谈,丛今越再次走到尧书身边蹲下。他知道小书自尊心挺强的,倒真像个倔强的小石头。

      “小书。”丛今越的声音放得很柔。

      尧书又把一块小石子踢得老远,闷闷地应道:“咋了,哥哥?”

      丛今越斟酌着措辞,他不能伤到孩子的自尊:“小书,哥哥想跟你商量个事。你看这样好不好?哥哥借钱给你读书。等你以后长大了,念好书,有了本事,能挣钱了,再慢慢还给哥哥,行不行?”

      小书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可随即又犹豫起来:“……可以吗?”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那……那我要是还不上怎么办?”

      丛今越笑了,安慰道:“不会的,小书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哥哥相信你哦。”

      得到肯定,小书似乎有了底气:“对!我老汉儿妈,还有祖祖都说咯,要我攒劲读书,将来就会大出息,走出山沟沟!他们会先攒劲送我去县里读好学校的!”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伤心事,瞬间蔫巴了一下。半晌,他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小小声地,带着近乎祈求的语调,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奶干农活摔坏了腰,但是她说她太老了不用治,要把钱就给我读书,可是我不想,他们不听我的……我其实希望祖祖永远不会病,永远不会老,永远也别离开我……爸妈也不用出远门打工,不用……淋着大雨还出去收谷子……”

      他把亲人说得轻得像一阵风,却重重刮在丛今越心上。丛今越最不缺的就是钱,但是换不回他去世的母亲,但对尧书而言,他最缺的就是钱,钱却是能减轻病痛,支撑学业,甚至换来父母的陪伴。

      小书忽然有些想哭了,他坦白:“哥哥我骗你了,我不懂啥子演员……我只想挣钱……”

      他愣愣地地说着,全然不明白旁边那黑色镜头意味着什么。

      丛今越闻言,又狠狠揉了一下他的头。

      他知道小书想演戏动机只是为了挣钱,但是并没有想过不劳而获。小书祈求的是机会,并不是直接索取。他只是想努力让自己和家人摆脱贫穷和病痛而已,并没有什么错。

      他注视着尧书,声音很轻柔:
      “没事的,哥哥说到做到,会借钱给你,你现在就是要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了再还哥哥的钱,好不好?”

      “哥哥会回来找你的。”

      小书郑重地伸出小拇指,认真说:“好,那哥哥你和我盖章,盖了章就不能反悔喔。”

      丛今越也伸出小拇指,真的和对方勾了勾,接着两人一大一小大拇指盖了章。

      好奇观望的孩子们看到他们最喜欢的漂亮哥哥似乎有空了,立刻欢呼着一拥而上。小书便着急着用温热的手回握了一下丛今越,继而还是被热情围进来的小孩子们渐渐挤了出去。

      人声嘈杂,他在被淹没前,说了一句。

      “哥哥!一定要记得!”

      丛今越半蹲在原地,锁住了那一双湿漉漉的,像小狗一样的眼睛,然后看着它渐渐被其他湿漉漉代替。一股饱胀的拥挤进了太阳穴。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在无数个片场,为了演绎悲痛,他反复练习。

      但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原状,笑着和每一个上前来的小孩子耐心交谈。

      章淮序方才目光无意扫过人群中心,恰好将丛今越与小书对话整个过程尽收眼底。这几乎是章淮序第一次看到丛今越脸上出现这种情绪,清晰的,共情的,动容的,又一纸难抒。

      这和他认知里的丛今越似乎有些许出入,所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原地静默许久寻找答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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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隔日或者隔两日更。作者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