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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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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清晨的空气带着清冽的凉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激着林溪暴露在外的脸颊和嘴角那道醒目的暗红痂痕。每一次微风吹过，都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感，也带来一种异样的、近乎赤裸的暴露感。她下意识地想低头，想用帽檐的阴影将自己完全藏匿起来，但昨夜书桌前那场风暴带来的余烬般的决绝，在心口那颗滚烫太阳的支撑下，让她勉强维持着平视前方的姿态。
她脚步不算快，甚至有些虚浮，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提醒着她蜷缩在椅子上度过的糟糕一夜。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平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持。深蓝色的校服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心口的位置，那张小小的纸条紧贴着皮肤，持续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热度，像一颗在寒风中艰难燃烧的火种，对抗着晨风的冷冽和嘴角的刺痛。
通往宁安一中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背着书包的学生三三两两，交谈声、自行车铃声、早餐摊点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生机。林溪像一尾沉默的鱼，融入这片深蓝色的溪流。她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大概是对她苍白憔悴的脸色，尤其是嘴角那道无法忽视的、带着新鲜血丝的暗红伤疤的探究。
那些目光像细小的针，刺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她淹没。每一次被注视，都让她想立刻戴上口罩，或者转身逃回那个虽然冰冷但至少可以藏身的牢笼。她攥紧了书包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耳中的嗡鸣似乎也被这无形的压力放大，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精准的导航，拨开稀疏的人流，带着一阵清爽的风，出现在她前方几步远的地方。
是苏阳。
她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微微发白的白色T恤，深蓝色的校服裤，背着一个同样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马尾辫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小麦色额头。她似乎是特意在等她。
“林溪！”苏阳的声音清亮依旧，带着清晨特有的活力。她脸上绽开那个熟悉的、阳光般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然而，就在她靠近林溪、目光自然落在她脸上时，那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苏阳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寒风吹散的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清澈如初秋晴空的眼睛，此刻骤然睁大，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林溪苍白憔悴的脸颊，和……嘴角那道狰狞的、带着新鲜血丝的暗红色痂痕！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复杂的情绪如同风暴般在苏阳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翻涌、积聚。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无法驱散她此刻脸上瞬间笼罩的阴霾和冰冷。她看着林溪，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温暖和阳光，而是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几乎要灼伤人的审视和……一种林溪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浓烈的心痛！
空气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了。街道的喧嚣瞬间被拉远，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林溪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苏阳那震惊、心痛、带着穿透力的目光，比任何陌生人的探究都让她感到更深的羞耻和无处遁形！她下意识地想抬手遮住嘴角的伤疤，想立刻戴上口罩，想转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视！
“谁干的？！”一个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猛地打破了死寂。苏阳的声音不再清亮，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低沉、沙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声音里蕴含的愤怒和冰冷，像淬了火的刀锋，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都骤降了几度！
她向前逼近一步，目光死死地锁在林溪嘴角的伤疤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林溪的皮肤，直视到伤痕背后的真相。她的手甚至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溪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愤怒的质问和那冰冷锐利的目光逼得后退了半步。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苏阳知道了！她看到了！她看到了自己最不堪、最想隐藏的丑陋伤疤！更可怕的是，苏阳似乎瞬间就明白了这伤疤意味着什么！那种被彻底看穿的暴露感，比父亲的巴掌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窒息！
“没……没有……”林溪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慌乱地低下头，帽檐的阴影终于完全遮住了她的眼睛，也试图遮住那份被彻底洞穿的狼狈。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捂住嘴角的伤疤，手指却抖得厉害。
“没有？！”苏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尖锐和愤怒。她猛地又向前一步，距离近得林溪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气息，不再是阳光的味道，而是愤怒的火焰和冰冷的寒流交织的漩涡。“林溪！你看着我！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逼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关切。
林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落叶。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地低着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无法回答，也无法面对苏阳那双燃烧着怒火和心痛的、仿佛能将她焚烧殆尽的眼睛。心口那颗滚烫的太阳，在此刻苏阳巨大的情绪风暴面前，似乎也变得黯淡无光，只剩下被灼伤的痛楚。
“是不是……”苏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家里人？” 她问出了那个最直接、最残酷的猜测。不是疑问句，而是带着几乎肯定的语气。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林溪最脆弱的地方！她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那双布满血丝、盈满泪水的眼睛，带着巨大的惊惧和痛苦，难以置信地看向苏阳！
苏阳也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了阳光，只剩下深沉的、冰冷的怒火和一种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心痛。她的嘴唇紧抿着，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充满了即将爆发的力量。
四目相对。
一个惊恐绝望，泪水涟涟。
一个怒火滔天，心痛如绞。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们身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街道上的人流依旧熙攘，却仿佛与她们隔着一个世界。只有苏阳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和林溪嘴角那道无声控诉的狰狞伤疤，在初秋微凉的晨风里，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惊心动魄的对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硝烟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