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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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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今天零下七度。”少年睫毛上凝着细小冰晶,将汽水塞进他手里,“课间操别去了,我帮你请病假。”
林屿刚要摇头,喉间突然泛起痒意。他捂着嘴轻咳几声,指节抵住唇瓣的瞬间,看见江驰皱眉从书包掏出润喉糖。薄荷味的糖果裹着金箔纸,包装上印着“无糖”的小字,与他桌角永远常备的矿泉水瓶并排而立,像是某种隐秘的默契。
早读课的铃声刺破寒气时,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被换成鲜红的“18天”。林屿翻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在立体几何章节夹进江驰昨晚熬夜整理的笔记。那些用红蓝双色笔标注的重点旁,偶尔会跳出歪歪扭扭的涂鸦——戴着学士帽的小人举着橘子汽水,或是捧着矿泉水瓶的小猫。
“林同学,这次联考作文题你押中了。”温知许抱着一摞校刊走来,金丝眼镜在冷光下泛着微光,“《砚边谈艺》专栏想邀你写篇书法赏析,关于宋代手抄本的。”
林屿抬头时,正撞见江驰撑着下巴盯着他笑。少年的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断断续续的弧线,明明是临摹他的字迹,却总在转折处多出几分肆意。“我作证,”江驰举起笔记本,“他为了研究《兰亭序》,连数学错题本都画满了瘦金体。”
宋砚辞不知何时站在教室后门,墨色大衣下摆沾着雪粒。“正巧,”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像浸过雪水般清冽,“校史馆发现一批明代文房四宝,下周五有个品鉴会,两位要不要一起?”
窗外的雪忽然大了起来,棉絮般的雪片扑簌簌砸在玻璃上。林屿望着宋砚辞手中泛黄的请柬,想起古籍展上那幅让他驻足良久的小楷。江驰已经揽住他肩膀,橘子汽水的甜香混着雪的冷冽扑面而来:“去,正好让林屿偷师学艺。”
午休时,苏晚抱着竞赛资料冲进教室,羊绒围巾扫过林屿的试卷。“救命!”她把一沓卷子拍在桌上,“陈嘉树发烧了,市级辩论赛四辩的位置空出来了,宋砚辞说让江驰顶上!”
林屿笔尖一顿,墨点在函数图像上晕开。他转头看向江驰,少年正拧开橘子汽水,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行啊,”江驰抹了抹嘴角,“但我有个条件——林屿当我的陪练。”
“我?”林屿愣住,“可我从没参加过辩论……”
“你作文逻辑那么强”江驰晃了晃汽水罐,“正好帮我写辩词。就这么说定了。”他不由分说把橘子汽水塞进林屿手里,转身拉着苏晚讨论赛程,背影带起一阵裹挟着柑橘香的风。
接下来的一周,晚自习后的教室成了临时辩论场。江驰站在讲台前挥动手臂,明明是辩题中“科技发展是否冲淡人文情怀”的严肃论述,却总被他讲得像脱口秀。林屿坐在第一排修改辩词,钢笔在稿纸上沙沙作响,听见身后传来温知许的轻笑:“江同学这风格,怕是要把辩论赛变成单口相声。”
宋砚辞推了推眼镜,认真点评:“论点很新颖,但肢体语言可以收一点。林同学的文字功底确实厉害,这段关于敦煌数字化的论据,堪称点睛之笔。”
林屿耳尖发烫,低头时正看见江驰从讲台跳下。少年的运动鞋在地面擦出声响,橘色围巾扫过他手背:“大作家,我念得怎么样?”
“最后那句‘人文不是博物馆的标本’,”林屿指着稿纸,“重音应该放在‘标本’上。”他说着站起身示范,却在转身时撞进江驰温热的怀抱。橘子汽水的气息将他笼罩,少年慌乱后退的脚步声与他加速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辩论赛当天,礼堂穹顶的水晶灯将舞台照得亮如白昼。林屿坐在后台,看着江驰换上笔挺的西装。少年的领带打得歪歪扭扭,他伸手帮忙调整时,听见江驰突然说:“要是赢了,你请我喝橘子汽水?”
“明明是你打赌要请我。”林屿别开眼,指尖触到丝绸领带的细腻触感,“专心比赛,别紧张。”
“谁紧张了?”江驰挑眉,却在主持人念到名字时深吸口气。林屿看着他走向舞台,西装下摆扬起的弧度,像振翅欲飞的蝶。
辩论场上的江驰完全变了个人。他不再是那个总在草稿纸上画小人的少年,而是用犀利的言辞拆解对方论点,说到动情处,连一向沉稳的宋砚辞都微微颔首。林屿攥着备用辩词的手心沁出汗,听见台下爆发的掌声中,温知许低声说:“他刚才引用的那段《文心雕龙》,是你写的吧?”
最终夺冠的欢呼声响起时,江驰第一个冲向后台。少年的西装领口微微敞开,额发被汗水浸湿,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橘子汽水!”他张开双臂,“我要十罐!”
林屿被他撞得后退半步,却在跌进椅子前被稳稳扶住。江驰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后背,柑橘香混着少年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礼堂顶灯在江驰眼底碎成银河,林屿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林同学,江同学,来拍张合照!”苏晚举着相机喊道。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江驰突然将他揽进怀里,橘子汽水的铝罐抵在两人相贴的肩头。照片洗出来时,林屿发现自己耳尖通红,而江驰看向镜头的眼神,炽热得能融化深冬的雪。
高二考试前三天,林屿在图书馆遇到温知许和宋砚辞。他们正在整理校史馆的文房藏品,宣纸上还留着墨迹未干的瘦金体。“林同学要不要试试这支狼毫?”宋砚辞递来支刻着“澄心”二字的毛笔,“明代古物,笔尖弹性极好。”
林屿接过毛笔,墨汁顺着笔锋晕开。他在宣纸上写下“顶峰”二字,笔力遒劲却不失灵动。温知许赞叹着拍照,说要做成校刊扉页。江驰不知何时出现,挤在他身边看字,橘子汽水的铝罐碰倒了墨碟。
“小心!”林屿伸手去扶,却和江驰的手同时覆上墨碟。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江驰慌乱抽手时,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不规则的团块,倒像是幅抽象画。
“完蛋,毁了你的大作。”江驰挠头,却突然眼睛一亮,“不过这样看,倒像两只牵手的小猫!”他说着用钢笔在墨团上勾勒,歪歪扭扭的线条渐渐变成两只交叠的爪子,爪子边还画着橘子汽水和矿泉水瓶。
林屿看着这幅即兴涂鸦,忽然笑出声。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夕阳透过图书馆的雕花窗棂洒进来,将江驰的侧脸镀上金边。他想起辩论赛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想起古籍展上那句“我觉得没你写得好”,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考试前夜,林屿收到江驰发来的消息。照片里是张摆满文具的书桌,橘子汽水罐围成爱心形状,中间压着张纸条:“明天超常发挥,考完请你吃无糖火锅!”
林屿盯着屏幕轻笑,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才回复:“输了的人,要手抄《滕王阁序》。”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听见窗外传来烟花炸开的声响。推开窗,漫天星火与雪夜交织,远处江驰家的方向,有束光固执地亮着,像是隔着茫茫雪原的呼应。
高二考试当天,林屿握着江驰送的钢笔走进考场。试卷展开的刹那,他忽然想起宋砚辞说过的话——好的笔墨,会带着书写者的温度。此刻笔尖在纸面游走,他仿佛看见江驰在草稿纸上临摹他字迹的模样,看见少年在辩论赛上侃侃而谈的身影,看见无数个并肩学习的夜晚,橘子汽水与矿泉水瓶在台灯下投出的交叠影子。
交卷铃声响起时,林屿望向窗外。雪后的天空澄澈如洗,阳光刺破云层,在积雪上折射出万千细碎的光芒。他知道,这场考试不仅是对知识的检验,更是他们向着“顶峰”迈进的又一步。而无论前路如何,总有个人会捧着橘子汽水,笑着说“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