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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最后的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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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暑假，齐勒莫格正在收拾行李。
“之前寒假没回去，追云狠狠骂了我一顿。”齐勒莫格笑着说。
枚澜有些无奈：“那是因为你大过年的时候给人家打电话，说你女朋友在给你包饺子。”
齐勒莫格凑过来，在枚澜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又蹭了蹭。
“好了，好了。”枚澜帮她把洒落下来的长发别到耳后：“你什么时候回来？”
“尽量早些，我得先去趟首都做个体检，然后回霍林郭勒。老家那边我只有追云一个朋友，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聚的。”齐勒莫格在手机里翻出她和何追云的合照给枚澜看：
“她是个超级严肃的人，但是很能听进去劝。有时候会被推着做一些她自己明明不喜欢的东西，但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拉她一把、哪怕只是说一句话，她就会马上清醒过来。而我过去就扮演这个得罪人但是正义的角色！”
“听起来是人之常情，”枚澜走到她行李箱边帮她整理：“有时候人都需要别人来点醒一下。”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决定了要不要帮助。有时候虽然有能力，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考量，还是没有做。”
“你说到这个，我倒是一直很好奇。”枚澜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刚转来的时候，我们明明不熟吧，你为什么要跟我表白？”
“因为一见钟情啊。”
“你正经点。”
“我很认真的。”齐勒莫格有些不服气：“就是那种感觉啊，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好像看我自己的眼睛。我们想说的东西是一样的，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然后彼此吸引。这就是一见钟情。”
枚澜心动又羞耻，她不敢看齐勒莫格，反问道：“我们的眼睛在说什么？”
这一次齐勒莫格倒是想了想，最后说：
“就好像在说——‘离开这里，去哪儿都行’。”齐勒莫格又笑起来了，眼睛弯弯的。枚澜只觉得心脏在疯狂鼓动，在满足的同时又不知从哪抓来一丝窃喜。
枚澜胡乱岔开话题道：“可惜这个夏天我们不能一起过了。”
“那等我回来，九月份中秋节放假的时候，我们出去玩！”齐勒莫格思索起来：“去哪好呢？”
“要不然……去珠日河？”枚澜试探性问道：“我们去找一找你妈妈说的那个大湖。”
枚澜对齐勒莫格所说的一切都如此着迷。所有幻化在齐勒莫格心里的美好意向，同样幻化在枚澜心里。
“好啊！那就这么定了！”齐勒莫格先是有些惊讶，但马上高兴地应下：“九月的时候我们就到珠日河去，找到那个金色的湖。 ”
同样的话，在齐勒莫格打最后一通电话给枚澜的时候，枚澜重复给了她。
何追云以为她是最后一个与齐勒莫格说话的人，其实不然。
那一夜，枚澜收到了齐勒莫格的电话。
电流声中传来天台呜咽的夜风声，齐勒莫格告诉了枚澜她最近得知的一切。
她告诉了枚澜她的身世、短暂的生命，以及刚刚得知的，基因病发的巨大概率。
“我才知道我是近亲结婚的小孩。太可笑了，我竟然是从我爸爸的敌人那知道的。”
“我本以为我早晚有一天会因为精神病失去理智，没想到目前来看，基因病发去世的概率反倒更大一些。”
“我在首都检查的结果不太乐观，医生说，可能要长期的治疗。但活下来的可能性又近乎没有……”
从未向人示弱过的齐勒莫格向枚澜一一诉说着她的犹豫、绝望、迷茫。
枚澜其实明白，齐勒莫格是个骄傲到彻底的人。她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吃喝拉撒都要别人伺候的人。
假如她不是一个天才、不是一个少年人，也许可以，但是齐勒莫格不行，她知道她做不到，枚澜也知道。
“可是我们说好的，”枚澜也流着泪恳求着：“九月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珠日河！我们说好的……”
枚澜不知道齐勒莫格已经在选择的最后一步了，她只是直觉她要失去她了。
“可是枚澜……我想你想起我永远是最好的、值得怀念的样子。”
不要说。不要说。
“你说谎。不要冠冕堂皇，齐勒莫格，你到底在想什么？！
“……活下去对我来说，太艰难了。”
不要说！！！
“你真的好自私。”
……不要说。
电话挂断了。
枚澜央求她的父母给她买一张到霍林郭勒的车票，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枚澜非常坚持，被他们狠狠打了一顿也不松口。
直到警方的电话打到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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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问询、去到血迹未干的现场寻找蛛丝马迹、和齐勒莫格父亲一起没日没夜地查了整整三天监控。
尸检后躺在床上再不会醒来的少女、一字一句再清晰不过的尸检报告、被血溅染的遗书。
一切都再明确不过地指向了：齐勒莫格在犹豫是否自杀的时候，基因病突发，心源性猝死后坠楼的事实。
枚澜划过墙上的那个小小的圆圈，在所有人之前，就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你的选择，到底是生还是死？
我告诉他们圆代表生，但是事实上呢？我真的敢确定吗？十余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齐勒莫格，你划下的圆圈，是不是代表了活下去？
我骗了小鹅七。
这一夜，我是真的想要就此跃下，结束这一切。
我回到了岫岩。新的学期开始了，所有人都在问我你去了哪里。我没有办法说出“死”这个字。
我失去了恋人，也再没有朋友。
我考上一所不好不坏的大学，唯一的好处是离家很远。
大学毕业后我到首都工作。我对这个城市没什么好感，在这里所做也不过是工作、活着。
我深知我不可能再与任何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对齐勒莫格的感情是支撑我活下去的根本。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一个早逝的前女友真的会对人生产生如此决定性的影响吗。我是一个偏执的、糟糕的、孤僻的人，我像是没有进化的羸弱野兽一样苟活在这个世上，我的灵魂就是我的过去，只有齐勒莫格才能补全我的灵魂。
到底什么是灵魂？这问题太蠢了，我连在脑海里问自己都懒得问。这难道不是有确切且坚定的答案吗。
灵魂就是爱啊。
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可惜在想你的过程中，我逐渐成为了我们曾经都厌恶的麻木状态。
我成为了糟糕的大人。我靠着对齐勒莫格的爱、旧日的光影活着。
爱当然是不会消失的，但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啊。我会被磨损，被社会的乱流裹挟，出于我自己糟糕的性格，注定永远被人群隔离在外。
齐勒莫格是我的火把，十多年过去了，我举着火把在这个世界头破血流地冷漠活着。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火焰突然吞噬了我，或是火把彻底熄灭。
那就是我该结束的时候，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是最后一刻，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你的声音，比何追云的更轻、更早，委托给夜风，在保护我。
“枚澜。”
原来这一夜，你一直在我们身边。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