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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落满肩时,少年已成刃 ...

  •   萧景衍又养了几天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就开始在府里溜达。

      走着走着便到了秦昭的卧房,他悄悄推开了一条门缝,看到秦昭正伏在桌前写着什么。

      “别站外面发愣了,进来。”秦昭突然出声,把萧景衍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萧景衍推门走了进去。

      秦昭揉了揉眉头,眯着眼睛。

      “我是要上战场的,这点动静都听不到,我早死八百回了。”

      他转头看着萧景衍:“看你这样子好的差不多了?”

      “嗯。”

      “跟我来个地方。”

      秦昭带着萧景衍到了后院,手指向一片梅花林。

      “瞧见没,那片梅林。”

      萧景衍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红梅映梅,林中有十几个木人桩,桩上剑痕斑驳。

      “这里不比京城。”秦昭解下腰间的佩剑扔给他,“在雁门关,能握住剑,才能活下去。”

      乌木剑鞘在雪地上砸出个坑,萧景衍快速的握住剑柄。

      “锵!”

      寒光出鞘三寸,他虎口却骤然剧痛。

      前几天逃命时的旧伤崩裂,血顺着剑格滴落。

      “嘶……”

      “涂点药,继续。”秦昭扔过去一瓶药,抱臂看着他。

      “来吧。”萧景衍很快上好了药,盯着秦昭的眼睛。

      三更天,梅林雪未散。

      萧景衍站在树下,看秦昭在月下挽了个剑花。

      “看好了!”玄衣少年旋身刺出,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这招‘回风拂柳’,专破突厥弯刀。”

      剑锋掠过萧景衍耳际,挑落他束发的布带。

      “该你了。”秦昭反手抛剑。

      萧景衍接住的那刹那,后背突然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秦昭从背后握住了他执剑的手。

      “手腕下沉,”带着薄茧的覆上他手背,“剑像你这么握,手早晚得废了。”

      梅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感受到耳边的气息,萧景衍的心跳不自觉的加速。

      “专心点。”秦昭忽然捏了捏他的小指,“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但倘若你遇到的敌人比我高半头——”

      他猛地带着萧景衍斜刺。

      “就得改‘撩’为‘凿’。”

      剑劈裂人桩的那刹那,远处传来打更声。

      秦昭退开两步,解下自己的大氅递过去:“明日卯时,来这等着,我教你破甲枪。”

      “为什么。”萧景衍把大氅披在身上,突然出声。

      “嗯?”

      “为什么,教我这些。”

      秦昭转身踏雪,后颈的朱砂痣在月光下红的触目惊心。

      “因为活着的人……”他顿了顿,“得带着死人的份一起变强啊。”

      梅枝忽折,积雪砸在两人之间。

      ……

      卯时的雪地泛着青光,秦昭将一杆长枪插在萧景衍脚前。

      “枪是百兵之王。”他指尖抚过枪缨,红穗上还沾着黑褐色的旧血,“它比剑重三倍,比刀长五尺。”

      “所以你学枪的第一步,是先学会怎么站着不摔倒。”

      萧景衍刚握住枪杆就踉跄了一下。

      秦昭从背后贴过来,膝盖顶着他的腿弯:“马步。”

      温热的手掌按在他的腰间往下压:“枪就是长在你身体里的骨头,得学会把自己钉进地里。”

      梅林中回荡着木杆破空的闷响,直到萧景衍虎口破裂,血顺着枪杆往下淌,秦昭才喊停。

      “疼吗?”他掰开萧景衍的手掌,往伤口处撒药粉。

      少年摇头。

      “撒谎。”秦昭把手帕塞进萧景衍嘴里,“咬好,破甲枪要见血才开刃,你的血就是第一祭。”

      ……

      人桩裹上了铁甲。

      “突厥骑兵的胸甲厚三寸。”秦昭操控着银枪在晨光中划出弧线。

      “所以破甲枪不是刺——”枪尖暴起,带着他全身的重量撞上铁甲,“是凿。”

      萧景衍看着凹陷的甲片陷入沉思,他发现破甲枪的枪尖很特殊,上面有螺旋纹。

      是专为绞碎铁甲设计的杀器。

      轮到他自己尝试的时候,却震得手臂发麻。

      第七次失败后,秦昭从背后环住他,带着他完成整套的发力。

      “腰比臀重要,气比力重要。”鼻息喷在他的耳后。

      “现在,想想你母亲胸口的那支箭。”

      “轰——”

      铁甲终于被贯穿。

      萧景衍喘着气回头,盯着秦昭的眼睛。

      那个眼神很复杂。

      怜惜,赞赏,担忧……

      各种情绪掺杂,让人看不明白。

      ……

      深冬的枯枝上挂满冰凌。

      秦昭抛给萧景衍一个护心镜:“戴上。”

      “这是?”

      “教你破甲枪的最后一式。”银枪在雪地上划出深痕,“这招名‘同归’,有去无回。”

      萧景衍尚未反应,枪尖已到胸前,他下意识横枪格挡,却被震飞三丈远。

      “起来。”秦昭的枪尖点在他咽喉,“战场上没人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第七次被挑翻后,萧景衍终于抓住破绽。

      破甲枪擦着秦昭的脖颈划过,挑落一缕发丝。

      “不错。”秦昭抹去颈间血珠,“但真正的‘同归’要这样——”

      银枪脱手,萧景衍眼睁睁看着枪尖在瞳孔中放大。

      最后一刻被秦昭稳稳抓住。

      “看明白了吗?”他把枪收回。

      “这招用出去,只要出了偏差,敌人没死,自己就绝对活不了。”

      “需要以命做饵。”

      雪地上,两杆枪的影子交叉,如同某些未完成的誓言。

      【第一年·剑鸣】

      秦昭的剑抵在萧景衍喉间时,梅枝上的积雪正簌簌落下。

      少年呼出的白气凝结成细碎的冰晶挂在睫毛上。

      像泪珠一般。

      “秦家剑法讲究速度,以柔克刚,但不是花架子。”

      秦昭突然撤剑,在萧景衍松气的瞬间,一记肘击将他放倒在雪地里。

      冰冷的雪沫灌进衣领,激得他一个哆嗦。

      “你的敌人不会跟你讲规矩。”

      萧景衍咽下喉间的血腥,悄悄摸向被震裂的虎口。

      指尖触到温热的液体时,一件大氅兜头罩下。秦昭正在他旁边包扎伤口。

      “疼就喊出来。”

      “不疼。”

      “嘴硬。”秦昭突然将药酒撒在他的伤处,看着萧景衍疼的瞳孔骤缩却咬唇不语的模样,反而低笑出声,“这才像萧大人的儿子。”

      【第二年·血开刃】

      人桩被换成了当年杀死萧夫人的壮汉。

      他被绑在梅树下,浑浊的眼珠里映出两个少年的身影。

      “敢杀吗?”秦昭把自己的佩剑抛给萧景衍,剑柄上缠着的红绳已经褪色。

      萧景衍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壮汉突然暴起,挣脱后向他扑去。

      一道银光后起先至。

      “锵!”

      秦昭的银枪偏了三分,故意留出空隙。

      萧景衍看着血从自己的剑尖滴落,才发现自己下意识使出的是上个月刚学的“雪拥蓝关。

      “记住这种感觉。”秦昭把枪收回,“他杀你母亲时,手可比这稳多了。”

      回府的路上萧景衍吐的昏天暗地。

      秦昭站在三步外,等他吐完才递来水囊。

      “明天加练两个时辰。”

      【第三年·双影乱】

      梅林里不再有人桩。

      十五岁的少年也早长的比秦昭还高。

      两把开了刃的剑在月下交错,惊起栖息的寒鸦。

      “进步不小。”秦昭抹去颈侧血线,突然变化招式。直直向萧景衍刺去。

      萧景衍瞳孔骤缩,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当”的一声脆响,竟用剑柄抵挡成功。

      “这招叫什么?”

      “没名字。”秦昭收剑入鞘,“救你那天现创的。”

      三更的梆子声传来时,萧景衍一把拦住要走的秦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用同归那招。”

      秦昭愣了一下。

      “我告诉过你,那招有去无回,而且现在会这招的只有你和我。”

      “而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积雪从枝头坠落,掩盖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雪落满肩时,少年已成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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