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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三日后的清晨,长安城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刘家大小姐要嫁给那个瘸腿木匠!"
      "哪个刘家?"
      "还能哪个?丝绸大户刘老爷的独女啊!"
      "疯了疯了,这世道真是疯了!"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所有人都在议论这桩匪夷所思的婚事。更令人震惊的是,据说刘家小姐在三日前做了一个梦,梦见月老亲口告诉她,她的姻缘就在城东那棵老槐树下。次日她便女扮男装溜出府邸,恰巧遇见了正在槐树下干活的张大山,一见倾心。
      "是那神算子!"有人突然想起,"三日前他就在老槐树下给张大山算的卦!"
      消息像长了翅膀,转眼飞遍全城。不到晌午,刘家派出的管事就带着厚礼堵在了宁长安暂住的小院门前。
      宁长安刚采药归来,一袭白衣沾着晨露,背着药篓的手修长如玉。他身后,无忧一手拽着他的衣角,一手抱着刚摘的野花。阿福警惕地站在最前面,对着陌生人群低吼。
      "宁先生!"刘家管事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我家老爷特命小的来感谢先生指点迷津。"
      宁长安眉头微蹙:"何事?"
      "先生三日前为张大山算的那一卦..."管事陪着笑脸,"如今应验了。我家小姐执意要嫁,老爷拗不过,只得答应。这五十两白银是谢礼,还望先生笑纳。"
      院外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叹。五十两白银,足够普通人家过两年好日子了。
      宁长安却看都没看那托盘一眼:"不必。卦金张大山已付。"
      管事一愣:"就...就那三个铜板?"
      "卦不分贵贱。"宁长安绕过管事,推开院门,"无忧,进来。"
      阿福挡在门口,直到无忧和宁长安都进了院子,才退进去,用后腿一蹬把门关上,留下刘家管事和一众看热闹的百姓面面相觑。
      院内,无忧踮着脚帮宁长安卸下药篓:"长安哥哥,为什么不要银子呀?咱们的米缸快见底了。"
      宁长安从药篓里取出几株草药:"够用即可。"
      "可是..."无忧还想说什么,肚子却先咕咕叫了起来。
      宁长安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饿了?"
      无忧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阿福也凑过来,用大脑袋蹭宁长安的手。
      "先做饭。"宁长安将草药晾在竹匾上,"下午教你认新字。"
      无忧眼睛一亮,蹦跳着去生火。阿福熟练地叼来柴火,尾巴摇得像风车。
      午饭很简单,一锅野菜粥,一碟咸菜。无忧却吃得津津有味,小脸上沾满了米粒。宁长安用袖子轻轻替她擦去,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冷面对外的神算子。
      "长安哥哥,今天还算卦吗?"无忧一边洗碗一边问。
      "嗯。"宁长安正在整理药材,"未时出门。"
      无忧眼睛转了转:"那我能跟阿福去西市玩吗?听说来了个杂耍班子..."
      "申时前回来。"宁长安头也不抬,"带上阿福。"
      "太好啦!"无忧欢呼一声,差点摔了手里的碗。阿福也跟着兴奋地叫了两声。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院子里。宁长安换了身干净的素白长袍,将几枚铜钱和龟壳收入袖中。无忧已经准备好了布包,里面整齐地装着笔墨纸砚。
      "走吧。"宁长安说。
      院外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只有几个孩童在巷子里玩耍。见宁长安出来,他们先是好奇地张望,随后被无忧身边的阿福吓得一哄而散。
      "他们怕阿福。"无忧有些难过地揪住阿福的项圈。
      宁长安低头看了她一眼:"世人多愚昧。"
      今日的算卦地点选在了西市口。宁长安刚铺开白布,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比三日前多了数倍。显然,刘家小姐下嫁木匠的事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宁先生,给我算一卦吧!"
      "先给我算!我出双倍卦金!"
      "我出五倍!"
      人群吵吵嚷嚷,推推搡搡。宁长安眉头微皱,无忧立刻会意,脆生生地喊道:"长安哥哥一日只算三卦,只算有缘人!"
      话音刚落,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挤到最前面:"装神弄鬼!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他浑身酒气,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来,给我算算,算准了老子给你磕头,算不准就滚出长安城!"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看热闹。这乞丐名叫王五,是西市一带有名的混混,仗着有几分蛮力,经常欺压其他乞丐。
      宁长安抬眼看了王五片刻,淡淡道:"伸手。"
      王五大咧咧地伸出脏兮兮的右手。宁长安并未触碰,只是看了一眼,便道:"明日此时,你将发一笔横财。"
      "哈哈哈!"王五仰天大笑,"老子要饭十年,天天做发财梦!"
      宁长安继续道:"但你会失去比钱财更珍贵之物。"
      王五笑声戛然而止,随即恼羞成怒:"放屁!老子穷得叮当响,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他一把掀翻宁长安的白布,"江湖骗子!"
      阿福立刻龇牙咧嘴地护在无忧身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无忧则迅速蹲下收拾散落的铜钱和龟壳。
      宁长安不慌不忙地起身,白衣在阳光下纤尘不染:"明日此时,自见分晓。"
      说完,他牵起无忧的小手:"回家。"
      身后,王五还在骂骂咧咧,但没人注意到宁长安眼中闪过的一丝怜悯。
      回家的路上,无忧仰头问:"长安哥哥,那个凶巴巴的人真的会发财吗?"
      "会。"宁长安简短地回答。
      "那他会失去什么呢?"
      宁长安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无忧天真的眼睛:"朋友。"
      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阿福蹭了蹭她的腿,尾巴轻轻摇晃。
      回到小院,宁长安取出《千字文》:"今日学十个新字。"
      无忧乖乖坐在小桌前,全神贯注地看宁长安写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的字如行云流水,笔锋凌厉中带着几分飘逸,与本人气质如出一辙。
      "写一遍。"宁长安将毛笔递给无忧。
      无忧的小手还不太稳,写出的字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的小虫子。但她写得很认真,小舌头不自觉地抵着上唇,这是她专注时的习惯表情。
      宁长安静静地看着,偶尔指出笔画顺序的错误。阳光透过窗棂,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柔和了他平日冷峻的轮廓。
      "长安哥哥。"无忧突然问,"为什么你算卦这么准啊?"
      宁长安沉默片刻:"天机不可轻泄。"
      "哦..."无忧似懂非懂,继续埋头写字。
      傍晚,宁长安如约允许无忧带着阿福去西市看杂耍。他站在院门口,看着一孩一狗欢快地跑远,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杂耍很精彩,喷火的、耍刀的、走绳索的,看得无忧目不转睛,小手都拍红了。阿福却始终警惕地站在她身前,不让拥挤的人群靠近。
      回程时,无忧用仅有的两个铜板买了一串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包在手帕里,准备带回去和宁长安分享。
      小院里,宁长安正在晾晒今天采的草药。见无忧回来,他微微点头:"洗手吃饭。"
      晚饭是简单的面条,但无忧带回来的糖葫芦成了最好的甜点。宁长安只吃了一颗,其余的都留给了无忧和阿福。
      夜深人静,无忧已经在小床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千字文》。阿福蜷缩在她床脚,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
      宁长安站在院中,仰望星空。明天王五的命运将会如何,他心知肚明。但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有些事即使看透,也不可轻易干涉。
      夜风吹动他的衣袂,月光下的身影孤绝而清冷。屋内,无忧翻了个身,梦呓般喊了声"长安哥哥",又沉沉睡去。
      宁长安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冰雪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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