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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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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并蒂牡丹开
灵隐寺的晨钟刚敲过第三响,阿阮就醒了。
窗外天色尚暗,唯有东边天际泛着一线鱼肚白。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动身旁还在熟睡的沈砚。指尖刚触到床幔,一只温暖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么早?"沈砚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阿阮回头,见他已支起身子,眉间那点红痣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自还阳后,那红痣越发鲜艳,像是要滴出血来。
"今日要准备的事情多。"阿阮抽回手,"你再睡会儿。"
沈砚却已掀被下床:"哪有新郎官睡懒觉的道理。"
今日是他们大婚的日子。
自打破血咒已过去三月有余。沈砚的魂魄与那株金纹牡丹完全融合后,智渊长老的弟子慧明便提议在寺中为他们完婚。阿阮原想一切从简,沈砚却执意要按古礼操办,说是要补上前世欠她的婚礼。
"先别动。"沈砚突然按住她的肩,从枕下取出个锦囊,"给你的。"
阿阮解开锦囊,里面是一支白玉雕的牡丹发簪,花蕊处嵌着粒红豆大小的红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
"补给你的聘礼。"沈砚轻声道,"前世在教坊初见,我就想送你一支这样的簪子。"
阿阮眼眶发热,低头让他为自己簪上。玉簪入发的刹那,窗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绽开了。
两人同时望向窗外——那株金纹牡丹的花苞,竟在晨光中缓缓绽放!更奇妙的是,旁边那株白牡丹像是呼应般,也同时打开了花苞。
"双生共发......"沈砚喃喃道,"吉兆啊。"
阿阮走到窗前,发现两株牡丹的花蕊中隐约有光点浮动,凝神细看,竟是两个小小的人形——一个着银甲,一个抱琵琶,正朝他们微笑。
"是......他们?"阿阮声音发颤。
沈砚从身后环住她:"来祝福我们的。"
光点很快消散,但两株牡丹却开得越发灿烂,香气盈满整个院落。阿阮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腕间的牡丹胎记微微发热,低头一看,原本鲜红的印记竟淡了几分,边缘泛起淡淡的金纹,与沈砚那株牡丹如出一辙。
"时辰不早了。"沈砚轻吻她发顶,"松墨该来为你梳妆了。"
果然,不一会儿松墨就带着一群小沙弥进来,七手八脚地开始准备。阿阮被按在妆台前梳发,沈砚则被请到隔壁厢房更衣。透过半开的窗,她看见他换上大红喜袍的背影,挺拔如松,恍惚间与记忆中的银甲将军重叠在一起。
"姑娘别动。"松墨按住她的肩,"要画花钿了。"
阿阮闭目任她在眉心描画。待再睁眼时,镜中人已是新嫁娘的模样——黛眉朱唇,额间一朵小巧的金色牡丹,与发间玉簪相映成趣。
"真好看。"松墨红着眼圈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牡丹仙子。"
吉时将至,慧明引着阿阮来到大殿。殿内布置得简朴而庄重,正中挂着智渊长老的画像,老人眉眼含笑,仿佛也在为这对新人欢喜。沈砚已立在画像前等候,见她进来,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没有高堂可拜,他们便对着智渊的画像行了大礼。慧明为他们系上一条绣着并蒂牡丹的红绸,高声道:"一拜天地——"
阿阮与沈砚齐齐下拜,殿外两株牡丹无风自动,花瓣纷纷扬扬飘进来,落在他们身上。
"二拜师尊——"
再拜时,画像中的智渊似乎眨了眨眼,嘴角笑意更深。
"夫妻对拜——"
阿阮转身面对沈砚,透过眼前珠帘,看见他眼中盈满泪水。两人同时俯身,额头轻轻相触,红绸在中间结成个完美的同心结。
"礼成!"
欢呼声中,沈砚掀起阿阮的珠帘,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殿外突然钟鼓齐鸣,惊起一群白鸽,在蓝天中盘旋不去。
......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充实。他们在西湖边开了间小医馆,沈砚坐堂问诊,阿阮则负责上山采药。那两株牡丹被移栽到医馆后院,长得越发茂盛,无论季节更替,总有花朵绽放。
这日阿阮正在后院晾晒药材,忽听前堂传来争执声。她放下药筛走去,见一个锦衣少年正对沈砚怒目而视:"庸医!我娘吃了你的药,吐了一夜!"
沈砚不慌不忙:"令堂可是将药与羊肉同食了?"
少年一愣:"你怎么知道?"
"方中有一味乌头,最忌与羊血相冲。"沈砚提笔在处方上添了几行字,"按这个新方子再服三日,当无大碍。"
少年将信将疑地走了。阿阮走到沈砚身边,见他额头渗出细汗,忙递上帕子:"又发作了?"
沈砚勉强一笑:"无妨。"自还阳后,他每逢月圆之夜便会魂魄不稳,需阿阮以牡丹印为他稳固神魂。
阿阮握住他的手,腕间胎记微微发烫。沈砚的脸色很快好转,反手与她十指相扣:"今晚西湖有灯会,一起去看看?"
夜幕低垂时,两人携手走在湖边。画舫上的彩灯倒映在水中,与满天星斗交相辉映。沈砚买了个牡丹形状的糖画给阿阮,看她小口小口地舔着吃,眼中满是宠溺。
"沈郎,你看。"阿阮突然指向湖心,"像不像我们初见的地方?"
沈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艘小船漂在湖心,船上挂满白牡丹,在月光下皎洁如雪。
"像。"他轻声道,"那日你卖给我的白牡丹,我养在书房整整一个月。"
阿阮靠在他肩上:"那时我就想,这书生真傻,买花不买最艳的,偏挑株快死的。"
"因为它像你。"沈砚吻她发顶,"孤零零的,让人心疼。"
远处突然升起烟花,在夜空中绽开朵朵牡丹形状的光华。阿阮仰头看着,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
"怎么了?"沈砚连忙扶住她。
阿阮摇头:"可能是累了。"
沈砚却不放心,执意为她诊脉。指尖刚搭上腕子,他脸色就变了,先是震惊,继而狂喜,最后竟落下泪来。
"沈郎?"阿阮慌了,"我是不是......"
"你有喜了。"沈砚声音发颤,"我们的孩子......"
阿阮呆住了。血咒破解后,她从未想过还能与沈砚有孩子——前世种种不得善终的结局,让她潜意识里始终存着几分恐惧。
"真的?"她小心翼翼地问,"不会......"
"不会重蹈覆辙。"沈砚紧紧抱住她,"月老的红线,阎王也斩不断。"
回程时,沈砚执意背着阿阮走。她伏在他背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放下心来。路过一家绸缎庄,沈砚突然停下:"给孩子做件小衣裳吧。"
阿阮失笑:"才一个月,急什么?"
"准备着总没错。"沈砚眼中闪着光,"我梦见是个女儿,眉心一点朱砂,像你一样美。"
......
转眼十年过去。
医馆后院,一个红衣小姑娘正踮脚去够牡丹花瓣。她约莫八九岁年纪,眉心一点朱砂痣,活脱脱是小一号的阿阮。
"沈萱!"阿阮从厨房探出头,"别碰那株金纹的,你爹要入药的!"
小姑娘吐吐舌头,转而摘了几片白牡丹的花瓣,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娘,给爹爹煮茶喝!"
阿阮接过花瓣,轻点女儿鼻尖:"就你嘴甜。"她眼角已有了细纹,但笑起来仍如少女般明媚。
前堂传来脚步声,沈砚拎着药箱进来,鬓角已见星霜。沈萱立刻扑上去:"爹爹!"
沈砚抱起女儿转了个圈,从袖中变出串糖葫芦:"给你的。"又取出个油纸包,"这是给你娘的蜜饯,新配的药丸太苦......"
阿阮红着脸抢过油纸包:"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沈萱咬着糖葫芦,大眼睛骨碌碌转:"娘怕苦,萱儿都知道!"
三人都笑起来。笑声中,后院的两株牡丹无风自动,枝叶悄然缠绕在一起,在阳光下投下相依相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