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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永世牡丹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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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争渡
幽冥的天空永远凝固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铅灰之中,无日无月,只有混沌不明的死寂天光。
阿阮驻足在忘川岸边。河水粘稠,流淌着无声的呜咽。对岸,阎罗城楼黑沉如铁铸的巨大兽首,隔着无尽死气,投来冰冷压迫的注视。腕间智渊长老所赐的暗红丝线悄然延伸,另一端隐没在无尽的阴霾里,在森冷的风中微微颤动,是她与阳界唯一的、脆弱的牵连。
“船来咯……”一个仿佛锈铁摩擦般的沙哑嗓音自身后响起。
阿阮回头。一艘朽木扁舟无声滑至岸边,船首挂着一盏惨白的骨灯笼,磷火幽幽。撑船的驼背老妪抬起头——半边脸尚是皱褶人皮,另一半却是腐肉翻卷,露出白森森的颧骨——正是驻守忘川、熬煮千魂的孟婆。
“呵,姑娘……又来了。”孟婆咧开嘴,露出零星褐黑的残牙,那笑声如同夜枭啼哭,“这一遭……可没有上回的宝贝护你周全了。”
阿阮用力攥紧腕上红线,仿佛要从中汲取最后的力量:“我要见阎君。”
“过河的哪一个……不是这般想?”孟婆枯枝般的手指向小船,“上来吧,婆子……送你一程。”
小船在浓得化不开的浑水中缓行。水面之下,无数灰白肿胀的手臂如腐败水草般向上抓挠,骨节敲打着船梆,发出沉闷空洞的回响。阿阮低头一瞥,水中骤然泛起一张肿胀扭曲的脸,五官依稀正是贾似道!那脸孔冲她无声狞笑!
“莫看!”孟婆手中腐烂的竹篙狠狠一戳,打散那幻影,“忘川水……专噬心魂弱处!”
阿阮猛地移开视线。舟行渐远,两岸景色愈发荒绝。枯死的铁色枝丫如同大地痉挛伸出的巨爪。不再有游魂飘荡,只有狰狞怪石如同鬼神的獠牙,从浊水中突刺而出。
“这非去阎罗殿之路……”阿阮心弦骤然绷紧。
“前殿候审……要等七七之数。”孟婆浑浊的眼珠瞥了她一眼,毫无波澜,“你……等不起。这是……后门。”
小舟在一个笼罩在浓重灰雾下的石砌小码头停泊。孟婆抬了抬枯瘦的下巴:“直走……见黑铁门……叩三声。”
阿阮登岸,道谢未及出口。孟婆却忽地开口,从破败的衣袖里掏出一只青灰色的、缺口遍布的旧陶碗:“姑娘……带上这个……或许……有用。”
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阿阮心中惊疑不定,还是接过了那只冰凉的残碗。顺着狭窄得仅容侧身的石缝向上攀爬,尽头处,果然嵌着一扇巨大的黑铁门!门上遍布锯齿般的尖刺,门环竟是两条狰狞青鳞怪蛇相互噬咬缠绕而成!
她深吸一口幽冥冰冷的死气,抬手,坚定地敲了三下:咚!咚!咚!
“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厚重铁门裂开一道缝隙。门缝后,一只布满血丝、毫无人类情感的巨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来者……何人?”
“生魂阿阮,寻吾夫君沈砚归魂!”声音在死寂中撞出微弱回音。
“何……凭?”巨眼眯起,如同审视砧板上的鱼肉。
阿阮凛然将手腕上的红线高举至门缝!那根暗红的丝线,在幽冥死气中竟泛起一丝微弱的金芒!
门缝后沉默片刻。铁门发出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轰然向内洞开!
眼前的景象让阿阮心头巨震!并非她上次见过的森罗殿,而是一座更加宏伟、更加压抑的巨大青铜殿堂!幽绿的火把在两侧粗壮柱体上吞吐火焰,火焰跳跃,照出柱身上无数痛苦挣扎、无声嘶吼的鬼影浮雕。
殿堂尽头,巨大的玄黑石案之后,阎罗端坐如山!他青面獠牙,额生怪角,一双巨目如同燃烧的铜灯!侍立一旁的判官,面色惨白,手持一本漆黑封皮、边缘流淌着粘稠血光的生死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
而在大殿最中央,无数玄铁锁链纵横交错,死死禁锢着一个魂体——那身形如此熟悉!沈砚!他的魂魄比在阳间被月光照耀时更加凝实,几乎与生前无异!唯一的不同,是他眉宇间那颗鲜红的朱砂痣,此刻色泽黯淡,如同即将燃尽的火炭!
“沈郎——!”阿阮不顾一切地呼喊。
沈砚猛地抬头!当看清来者的刹那,他眼中的灰败、绝望瞬间化为惊涛骇浪般的震怖与痛楚:“阿阮?!你怎么能……这里是……”
“大胆生魂——!”惊堂木重重拍下!整个青铜殿堂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穹顶烟尘簌簌落下!阎君雷霆咆哮,“擅闯冥府!该入铜柱刀山火海之刑!”
阿阮毫无惧色,顶着那滔天威压踏上殿中冰冷刺骨的巨大石板,声音清晰如磬:“民女阿阮,魂叩冥府,请还吾夫沈砚之魂!还阳完聚!”
“哼!”阎君如同听到天大笑话,巨口开合,喷出森寒的阴气,“沈砚阳寿已尽!天命如铁!何况……”他巨爪指向沈砚,“此魂已亲签血契!愿永堕忘川河底,不得超生——换你一魂,得享长生!”
如同九霄玄冰灌顶!阿阮浑身血液刹那冻结!她难以置信地转向那被锁链重锁的身影:“……你……为我……”
沈砚死命别过脸去,锁链被挣得绷直作响,声音嘶哑破碎如钝刀割石:“阿阮……回去!忘了我……活下去……”
“不——!”阿阮厉啸如杜鹃啼血,直指幽冥殿顶,“你曾对天起誓!雷峰塔下!要娶我为妻!永世不离!你胆敢失信——?!”
阎君与判官诡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哦……阮瑟瑟,李瑟瑟,阿阮……四世情劫孽债……”阎君翻开手中那卷血光滔天的生死簿,手指拂过冰冷纸页,“今日……倒正是血债清偿、一切归寂之期!”
阿阮跪倒在大殿冰冷的石板之上:“求阎君……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阎君巨大的头颅微微前倾,如同俯瞰蚂蚁,“幽冥铁律,非情可改。除非……”他铜铃巨眼中闪动起一丝如同发现新奇玩物的诡诈光芒,“……有人,甘愿替他留下,填入这深渊的空缺。”
“我留下!”声音斩钉截铁,毫无迟疑!
“不!你不能!”沈砚目眦欲裂,爆发出恐怖的灵魂咆哮,锁链寸寸铮鸣!整个大殿阴风骤起!“阿阮!这是陷阱!万劫不复!!”
阿阮恍若未闻,目光灼灼刺向阎罗:“放他走!我愿魂归忘川!万载沉沦!”
“好!好一个痴狂愚物!”阎君放声大笑,震荡得殿壁嗡鸣,“来啊——取……‘永寂契’来!”
殿角阴影里应声转出两名面目模糊的鬼差,一个捧着惨白的人皮卷纸,腥气刺鼻;一个捧着一支漆黑骨笔,笔锋森寒如冰!
阿阮伸手便要接过。
“阿阮!签不得——!!”沈砚一声绝望的嘶吼如同濒死的猛兽!他竟在瞬间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撞开一名鬼差,扑向阿阮!“那契!要你魂——飞——魄——散啊——!!”
阿阮伸向骨笔的手僵在半空!魂飞魄散?!
阎君低沉的声音如同魔鬼在深渊低语:“没错。签此契者,永堕虚无,不复存于天地间……而他……”巨爪指向满脸鲜血(魂血)的沈砚,“则可携尽你为他付出的一切……带着完整的……四世记忆……转世轮回!开始他那……‘崭新’的……长生之路!”最后一个字拖得极长,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诱惑与残忍的戏谑。
“阿阮!走!求你了!忘了我——!!”沈砚泪水混着魂血的赤色,滚落在冰冷石板之上,烫出无声的嘶鸣。
阿阮看着他那因绝望而扭曲的脸庞,看着他眉间那颗为她而黯淡的朱砂痣。她眼中所有的激烈与争辩都沉寂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视死如归的平静。那平静,比幽冥最深的海还要深。
她轻轻摇头,声音轻得像拂过忘川的叹息:“若魂飞魄散便是尽头……沈砚,那么……请你记住。”她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我宁愿……灰飞烟灭……也再不愿……看你……独自承受……千年……轮回……之苦……”
话音未落!她骤然暴起!劈手夺过鬼差手中那支死气森森的骨笔!冰寒刺骨的笔身灼烧着她的魂体!笔尖狠狠戳在那张散发着无尽恶意的人皮卷轴之上!
“不——!!!”
沈砚的嘶吼和阎君惊怒的咆哮同时炸响!
阿阮的动作迅疾如电!“阿阮”二字,一横一竖,刚劲决绝地烙印在惨白的“人皮”之上!最后一笔落成的刹那——
“轰——隆——隆——!!!”
整座巨大的青铜幽冥殿剧烈狂震!如同地裂天崩!殿顶积尘如暴雨倾泻!判官手中的生死簿竟脱手而出!“啪”地一声砸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一声哀鸣般的闷响!
“何方作祟——?!”阎君怒吼声压过震荡!
判官扑去捡拾生死簿,手指触及书页的瞬间却猛地僵住!他那万年冰封的白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般的惊骇欲绝:“大……大人!血咒……那血咒……破了!!”
“荒谬!”阎君一把夺过生死簿!
只见属于阮瑟瑟与顾长卿的古老书页上,一个个墨染的名字如同遭受最霸道的业火焚烧,正在飞速消失!字迹化作灰烬,整页纸都在剧烈卷曲、焦黑!
与此同时!
“铮——!铮——!铮——!”
锁链崩裂的巨响不绝于耳!缠绕沈砚周身、封印他力量的玄铁重索,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剥落!他眉宇间那颗黯淡的朱砂痣如同被灌注了滚烫的熔岩!刹那间爆发出万丈血芒!比最炽热的朝霞还要刺目!他整个魂体被这纯粹的力量猛地托起!
“不可能——!!”阎君须发戟张,声如雷霆撕裂铜殿,“血咒破除需……献祭魂飞魄散之代价!你明明未死——!!”
阿阮茫然望着眼前巨变,只觉腕间那条暗红丝线陡然滚烫!低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她腕上的红线,另一端竟已然系在了沈砚那刚刚褪去锁链、光芒暴涨的手腕之上!
一条跨越生死、闪烁着永恒金光的虹桥骤然在两人手腕间显现!它将两人死死相连!这金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暖意志,充满了无上法则之力!
“这红线……智渊长老……”沈砚感受着腕间那几乎与血肉同源的澎湃热流,失声低语,眼中光芒如星辰再燃。
阎君那铜铃般的巨目死死锁定那跨越幽冥黑暗的金虹之桥!瞬间明悟!那并非是人间凡僧之力!“月老——!!”他发出一声震动三界的狂怒嘶吼!“区区牵线搭桥的匹夫!安敢搅扰幽冥铁序——!!!”
仿佛回应着他的咆哮!
“咔嚓——!”
幽冥殿顶那万载坚固、铭刻无尽镇压符文的青铜穹顶!竟被一道自无穷高处、无量光中劈落的……金灿巨剑……悍然撕裂!!无数碎裂的青铜块如同山崩般坠落!尘烟弥漫中,一道贯穿生死界限、纯粹由功德与夙缘金光构筑的无上光明通道赫然降临!
金光明照的中心,浮现一道须发如雪、眉目慈悲中蕴含无穷威压的老者虚影!他身披九霄祥云所织霞衣,手托一本萦绕着万千缕情丝光晕的……古老玉册——正是月老本体!
“月老!你——!!”阎君狂怒已极!玄黑巨爪虚空一抓!一柄燃烧着九幽业火的斩魂魔剑瞬间凝聚成型!带着灭尽三魂七魄的绝杀之意!斩开漫天烟尘!朝着那金色光柱中的沈砚、阿阮与月老虚影同时狠狠劈落!这是要绝杀一切!让胆敢挑战幽冥者彻底寂灭!
“痴儿,还待何时?”
月老温和却又带着无法形容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同时炸响在阿阮与沈砚灵魂最深处!他甚至未正面看那惊天动地的斩魂魔剑一眼!手中古卷玉册《姻缘簿》只微微一掀——
“哗啦……”
亿万道细密坚韧、由世间最纯粹情缘凝结而成的红线化作漫天光雨!轻盈地、却又坚不可摧地挡住了那毁天灭地的幽冥魔焰!剑与红线光幕相撞!爆发出湮灭法则的刺眼光芒!整个幽冥界为之失色!
趁此电光火石之间!
“走——!”
月老清叱!
一道前所未有的温暖浩瀚金光彻底包裹住阿阮与沈砚!那金光如同最柔和的襁褓,托举着他们!顺着那撕裂穹顶的巨大通道!如同星海逆流般冲天而起!飞速脱离那阴冷死寂的幽冥地狱!!
阎君疯狂的怒吼与判官惊恐的尖叫迅速消失在下方无尽翻腾的黑暗浓雾之中……
阿阮只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飞速抽离,意识在那纯粹的温暖光芒中迅速沉陷……阎罗殿、挣扎的鬼影、怒吼、撕裂的天顶、月老慈悲的面容……一切景象都模糊旋转……归于宁静……
牡丹深处
“阿阮……阿阮……”
低沉的呼唤声如同春溪解冻,轻柔而坚定地透过无尽温暖的水流,唤醒了她。
阿阮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
一张放大的、无比清晰的脸庞撞入她的视线。不再是缥缈的光影,不再是冰冷的触感。那是真正的、带着活人生气的容颜——皮肤下血液在流动,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沈砚!他的眉宇间,那颗朱砂痣红得如同燃烧的赤霞!眼眶中盈满了剔透的水光。
“我们……回来了。”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滚烫的手指轻轻包裹住她冰凉的手背,真实的、令人心悸的触感传来,“在……灵隐寺。”
阳光!鸟鸣!檀香的气息!
阿阮猛地侧头!目光贪婪地扫视着这间熟悉的禅房——窗棂将阳光切割成温暖的金块落在地面,空气中微尘浮动,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和隐隐的诵经声……这一切都真实得让她想落泪。
“那血咒……”
“破了。”沈砚的眼中有着如释重负的沧桑与无尽深情,“月老亲临……引动万世情缘……阎君律令……也无可奈何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以磨灭的沉痛与敬意,“只是……智渊长老……圆寂于你我归魂……现世之时……”
阿阮心脏骤然一缩:“他……”
“便是……月老在凡间的化身。”沈砚的声音悠远而肃穆,“为度化你我……这一场……跨越千载的情劫孽障……而来……”他轻轻抬起自己的手腕,又牵起阿阮的手。
那根连接他们、带他们冲出幽冥血海的红线依然存在!牢牢系在两人腕间!此刻不再散发金芒,却流转着温润内敛的莹光,如同拥有生命的血脉轻轻脉动,将彼此灵魂最深处的暖意缓缓传递。
门外脚步声轻响。松墨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一见阿阮醒来,小丫头手中的碗都险些跌落!“姑娘!姑娘醒了!!”泪水瞬间涌出,语无伦次,“醒了……三天三夜啊!可吓坏松墨了……”
阿阮接过温热的药碗,苦涩的药气似乎也唤醒了身体的知觉。她猛地想起,挣扎着便要下床:“那牡丹……”
“开得可好啦!”松墨破涕为笑,抹着眼泪,“公子他啊……日日照料着呢!说只等着姑娘好起来……一起去看……”
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金色,洒满灵隐寺偏静的庭院。
那株曾盛开于贾相府魔窟、饮尽少女鲜血的千年牡丹,如今安然挺立在院中沃土里。阳光之下,花朵硕大饱满,层层叠叠的玉白花瓣舒展着,带着洗尽铅华、超脱生死的雍容与洁净。而就在它身旁,紧挨着扎根的……是另一株奇特的花木。
它略显纤细清瘦,却枝干挺拔,透着一股不屈的生机。最令人惊叹的是它顶端那个硕大的花苞——花苞紧紧闭合,玉白色的包片上,隐隐沁出一条条、一道道的……流动着淡金光泽的细密纹路!
“这是……”阿阮屏住呼吸,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那含苞待放的花蕾边缘。叶片微凉,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生之脉动。
沈砚目光温柔地落在两株花上,唇边噙着久经磨难后宁静的笑意:“那日还阳……月老点化……我的魂魄已与这一株牡丹之灵……同生共息……” 他牵起阿阮的手,放在那花苞之上,“待它开花之日……便是我这……借花还魂的身躯……根骨重塑……功行圆满之时……”
阿阮这才看清他阳光下略显清透苍白的脸色,心尖一疼:“还要……煎熬多久?”
“快了……”沈砚低语,手指轻点那紧闭的巨大花苞顶端,“你瞧……”
顺着他的指引,阿阮凝神细看——真的!那紧裹着的、带着淡金流纹的玉白包片顶端,无声地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缝隙内,竟透出一点难以形容、仿佛流淌着生命源力般的……温润……赤金色?!
恍惚间,一丝极其微弱、如同幼小心脏初跳的搏动感,竟顺着阿阮的指尖传入心底!带着新生的……雀跃……与渴望?
沈砚不语,只是伸臂,极其自然、极其珍重地,将她轻柔地揽在臂弯之中,让她微凉的脸颊贴着他跳动着真实心脏的胸膛。温暖的阳光穿透花树新抽的嫩叶,将婆娑的光影印在他们身上,如同无数金色的小手,在轻轻抚慰着这来之不易的拥抱。
庭中寂静。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松墨早已悄然退下。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两株将开未开的奇异牡丹,以及无声流淌的……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