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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承欢献媚 ...

  •   病房占据着医院顶层最好的朝向,米白色的墙面纹理细腻,唯一能彰显这里是医疗空间的,只有床头那组嵌入式医疗设备,银色的金属臂收拢在暗处。

      门把上的金属镀层掠过一道修长剪影。贺其宴身着深灰色羊绒大衣,浅燕麦色长裤利落垂坠,周身不见半分装饰,唯有腕间一块手表低调至极。

      贺其宴如约而至。

      “看见我这样,你满意了?”张厚躺在病床上,语气里满是怨毒,仅剩的手臂胡乱摆动,双腿僵挺着,需要依赖护工活动才能避免肌肉萎缩。

      他的腿还在,却像两截不属于自己的木头,偶尔电极片会穿过一丝电流。

      贺其宴落座于椅子上,双腿交叠,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声音冷而淡,“你指名道姓叫我来,若是只为宣泄怨怼,恕我时间宝贵。”

      “我没惹你!不过是抢了你个女人,你至于横刀夺爱,还他妈找人撞我?”张厚嘶吼着。明明毫无知觉,腿上的酸痛却真实得骇人,那夜的高架桥上,风在吼,他和贺其宴并驾齐驱,油门踩到底,贺其宴的车贴得极近,车窗降下,他叼着烟,“你在意的那都是最没用的东西,只有赢,才配拥有一切。”

      巨响过后,张厚的腿被卡在变形的驾驶座里,动弹不得,而他连布加迪的车尾灯都看不见。

      “你怕是误会了。”贺其宴一顿,“我对她毫无兴趣。你这场事故,警方结论很明确,超速行驶,疏忽路况,纯属咎由自取。”他抬手,指尖轻拭眼角虚无的泪水,“我虽惋惜,却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别装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追尾我的车是你找的人,你给了他巨额佣金,不然他凭什么买得起迈巴赫?”

      “无凭无据的指控,未免太过苍白。有人时来运转,有人祸不单行,这都是命。”

      贺其宴强硬地将话题掰回这次的主要来意,“说回地皮的事。你同意与否,其实无关紧要,我有的是办法让事情按我的预期推进。”

      张厚眼睛骤然一亮,咬牙道:“什么办法?”

      贺其宴低笑出声,眼中嘲讽的光意味更深,“法治社会,自然要走法律程序。”

      张厚攥紧了拳头。

      贺其宴俯身,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果皮。他身上清冽的茶香漫过来,伴随着果皮被完整削下,一张鲜红的苹果皮落在盘中。

      苹果被细致地切成兔子形状,用牙签固定着。贺其宴微笑着递到他嘴边,“吃点苹果?补充维生素。”

      张厚看着那只精致的苹果兔子,一阵牙酸,后腰也跟着僵痛,盖在被子下的腿更甚。

      这时,贺其宴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阵冰冷的风拂过耳畔,“把我说的话,都录下来了吗?”

      “你怎么……”

      “听到你想听的了吗?”贺其宴看着他脸上的精彩纷呈。

      别说单独会面贺其宴会忌惮了,就是这房间里站满了百八十个人,他说话都得思虑再三。

      “假以时日你不松口,我也能从别的地方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他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耗着没意思,张总高血压,近来身体不是很好,总躺在病房里,也不是个事。”

      张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你要对我爸下手?”

      “你的阅读理解能力有问题吗?”

      “你就是那个意思!你想拿我爸威胁我!”

      “我不是。”贺其宴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已经赚不少了,人活着,总该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多想想,别让心事把身体熬垮。”

      张厚盯着他,嘴唇哆嗦着。他知道贺其宴的手段,也清楚自己根本耗不过他。一边是项目的控制权,一边是自己的身体和父亲的安危,纠结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他怕贺其宴真的动手,更怕自己这副模样,连保护家人的能力都没有。

      “根据一些公开报道,贵司在过往项目中出现过数起严重的农民工安全事故,并存在让实习生承担责任的情况。我说的可不是无凭无据,这就是你们家赚钱的手段。”

      “你说什么?!!”

      “我有哪点说错了?我上面这么一大段话都录下来了吧?”

      良久,张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闭上眼,“我知道了。”

      “多谢小张总成全。”贺其宴颔首示意。

      风裹着秋末的寒,刮过医院大门口的绿化带,枯褐的草叶贴在泥土上,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贺其宴脚边。他斜倚着香樟树干,指尖夹着支烟。

      眨眼间,竟又要过年了。一想到年关,要走亲戚、送礼、包红包……贺其宴没由来的头疼。

      “走吧,回家。”贺其宴拉开车门,弯腰坐进车里。

      车辆纹丝不动,那双桃花眼抬起,看向车内后视镜,老李无措地坐在驾驶位上,手捏着方向盘,坐得笔直,他说:“贺总,王鸿哲王先生刚刚找您,他有问题想请教你。”

      “有什么问题不能电话里讲吗?”

      老李犹豫着,“可能讲不太清楚?”

      “语言表达能力差就去报班学。”贺其宴终是松了口,“算了,去吧,我看他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你要开公司!”贺其宴两眼一黑,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我没有否定你决心的意思,要不你去我叔那儿报个班先学学咱们再提这个事儿好吗?”

      “我靠!那不行!”王鸿哲直摆手,斩钉截铁。

      贺其宴没了耐心,转身欲走,“那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等一下!不聊这个,换一个!”王鸿哲一把揽住他,硬是将手背凑到他眼前,晃了晃。

      哦,戒指。

      “怎么了?”贺其宴继续装傻。

      王鸿哲又使劲晃了。

      贺其宴扫了眼,淡淡道:“最近天冷风干,皮肤起皮了,记得抹护手霜,糙成啥了。”

      “不是!再仔细看!”

      “哦,指甲有倒刺,记得剪。”

      “不是!是戒指!戒指!”王鸿哲急得跳脚。

      废话!贺其宴当然看见了!那枚素圈很亮,外圈还刻着“XE”两个字母。

      贺其宴木着脸,“秀儿?这都多久前的梗了,看见了,所以呢?”

      “天杀的!是夏洱!”

      哦。

      一个小小的圆圈,冷冰冰地箍在指根上,一个刻上了名字的戒指,像是要给这段感情拴上一道锁。

      贺其宴不禁想起过去,夏洱坚定地说自己是个不婚主义,说情爱里的束缚最是无趣,那时的她,像只刚破茧的蝶,满世界都是她要飞的方向。

      可现在,那只总爱流连花丛的蝶,终究还是落回了硬木上。左手中指的戒指,硬生生驳斥了她当年的豪言,蝴蝶收敛风月,在沉厚的木枝上,找到归宿。

      贺其宴摆明了说:“你们幸福就好,真要结婚,我包个大红包。其余的我没兴趣管,只是你们俩,也别总想着撮合我和纪熠舟,当什么僚机,我自己的事,心里有数。”

      王鸿哲愣了下,随即咧嘴笑了,“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也别太拧着,纪熠舟那小子……”

      贺其宴揉了揉眉心,简直没眼看。

      这帮朋友算是白交了,一个个都向着外人。整天不是打听这个就是八卦那个,就没点正经事。

      “走了。”贺其宴打断他,最后说:“如果你确实有创业规划,我可以安排团队对你的项目进行尽职调查。只要商业模式经得起推敲,我不排除以投资者的身份参与天使轮融资。”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拜拜,不用送吧?”

      “什么时间?”贺其宴总觉得有什么猫腻。

      “你回家的时间呗,这个点高架桥正好不堵车。”

      “就为了炫耀个戒指把我喊到这里来,没有你我早就到家了知道吗!”

      贺其宴气冲冲地甩了个脸色。大概在今后的一年半载里,王鸿哲提出所有项目条件,他都会晾一会。

      说他小心眼,他也认了。

      车辆在浓郁的夜色里开上高架桥,视野变得开阔起来,这是个沉得发闷的无光夜晚。窗外的野蔷薇蔫头耷脑,花瓣卷着灰,早没了夏日里那份能掐出水的娇艳,只余几分秋末的颓败。

      贺其宴好像全身上下只有一颗心在运作,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砰!”的一声响,五颜六色的彩带突然从头顶飞落,缠着他的发梢、肩颈,连衣角都结了团团彩絮。

      “27岁的贺其宴,欢迎回家!”

      纪熠舟的笑声先于拥抱抵达。他闻到了纪熠舟身上有一股奇妙的暖香,像米莉趴在阳台上晒过太阳而会有的小狗味。

      纪熠舟笑着看他,“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啊!”

      “因为不意外。”

      “啊~”纪熠舟垮了肩,像只泄了气的气球,“那这是个很失败的惊喜了……”

      “怎么会呢?我很开心。”贺其宴自然地牵起纪熠舟的手,穿过大衣的夹层,按在胸口,他弯起漂亮的眼眸,冲他浅浅地笑。

      纪熠舟的掌心能清晰摸到底下那颗跳得有些快的心脏,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像在传递着什么讯号。

      贺其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的心跳总不会说谎吧?”

      贺其宴没有像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大办特办生日宴的习惯,没有什么伤怀往事,只是不喜欢。

      办生日会就意味着要请很多人,他至今仍记得六年级那次生日,俨然成了献宝大赛。宾客们较着劲,比拼谁的礼物更昂贵、更稀有、更能投合“贺小太子”的心意。

      也让贺其宴此后对生日会避之不及。

      “我的生日礼物呢?”贺其宴声音低哑,得寸进尺地讨要着,他握着纪熠舟的手送到唇边。

      下一秒,他低头,将纪熠舟的指尖含进唇间。柔软的唇瓣裹着指腹,舌尖轻轻扫过指缝,像在细细品尝一道盼了许久的甜品。温热的呼吸顺着指骨往上缠,连空气都变得黏腻发烫。

      纪熠舟身体倏然绷紧,声音磕绊起来,“我、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缺……所以……”

      贺其宴垂下头,眸子却自下而上地锁住他,闪着受伤的光,“没有准备吗……”

      “不是!”纪熠舟急忙否认,“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闻到了吗?”贺其宴突然问。

      贺其宴将自己身上的茶味蹭在他身上,弯起弧度的唇几乎贴上他耳廓,气息温热:

      “你送的,我都会喜欢。”贺其宴怡然地笑了起来,把脸凑到他跟前。在这个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无光之夜里,他们共享了一个柔情蜜意的吻。

      纪熠舟的礼物是一台相机。接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端出一个蛋糕,“然后这个……是我亲手做的。我特地去请教了一下同学。你尝尝,我真的学得很快!”

      贺其宴拿起小叉子,挖了一勺,奶油、水果夹心和蛋糕胚层次分明地聚在叉尖。他送入口中,做出细细品鉴的模样。

      食物咽下后,他却没什么反应。只因他实在尝不出来这究竟算好吃,还是不好吃。味道太过平常,激不起任何味蕾的波澜,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做出评判。

      “啊……”他索性又叉起一块,很自然地递到纪熠舟嘴边。

      那叉子刚被他含过,纪熠舟就着他的手吃下,细细咀嚼后,也陷入了同样的沉默。

      能吃,但平平无奇,远谈不上惊艳。

      两人相视片刻,贺其宴粉嫩的舌尖不自觉地探出,又轻轻舔了一口叉尖上残留的奶油卷进嘴里。

      贺其宴瞧着他不语的模样,伸手扣了一块凉凉的奶油,指尖便朝着纪熠舟的脸颊而去。

      一个歪歪扭扭的奶油爱心画完。

      这一刻,两人靠得极近。

      纪熠舟就这样安静地任由他胡闹,“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承欢献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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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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