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蛙声稻长 ...
-
放暑假了，小Q收拾好行李，从城东坐上了回家的高铁。三个小时的车程，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了连绵的高山。她靠在窗边，看着那些一闪而过的绿色，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
到县城下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小Q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热浪扑面而来，她眯起眼睛看了看天空，太阳还高高挂着。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二姐家的地址。
"先去二姐家玩几天，然后再回老家。"小Q在心里盘算着。自从上大学后，她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平时节假日来回车票太贵，她舍不得花那个钱。想到即将见到家人，吃到妈妈做的饭菜，看到家乡的一草一木，小Q昨晚兴奋得几乎没怎么睡。
出租车在二姐家小区门口停下。小Q付了钱，拖着行李箱走进小区。二姐家住在五楼，没有电梯，她一步一步往上爬，行李箱轮子磕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到了门口，小Q放下行李箱，按响了门铃。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拉开。
"小Q，快来吃饭，等你好久了！"侄女头发微卷，扎着一个冲天马尾，戴着一副粉色塑料框眼镜，双手叉着腰，站在门口，直呼她的名字，说完还翻了个白眼，然后伸手接过小Q手上的行李箱。
"没大没小，叫你小姨名字做什么。"二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铲碰撞的声音。
小Q笑着摇摇头，"没事儿，我在她这个年纪，也叫三姐的名字，不喊姐。"她走进屋内，熟悉的家的味道扑面而来——饭菜香、洗衣粉的味道，还有一点点没晾干发霉的衣服气味。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柃檬鸡爪、梅菜扣肉、豆花鱼、水煮白菜，还有一碗糊辣椒蘸料。小Q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坐吧，饭在电饭锅里，不够自己去加，不要客气，亲姐妹不讲这些。"二姐端着一盘青菜从厨房走出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嗯嗯，姐，我知道，在吃的。"小Q夹起一块扣肉放在碗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裹着深色的酱汁，入口即化，熟悉的味道让她鼻子一酸。
吃饭时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只有筷子碰碗的轻微声响。小Q注意到侄女一直低头扒饭，偶尔偷瞄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别扭得很，小Q想起自己初中时也是这样，明明心里高兴，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吃完饭，小Q主动收拾碗筷去洗碗。二姐和侄女擦干净桌子后，小Q打开行李箱，拿出给侄女买的零食和一本书《小王子》，还有一盒黑色五角星发夹。
"给你的。"小Q把东西递过去。
侄女把手藏在背后，低着头看着这些礼物，脸微微发红，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小Q看到这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拿着，害羞什么？去去去。"她摆摆手，示意侄女自己去玩。
侄女一把抓过礼物，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了门。小Q和二姐相视一笑。
在二姐家住了几天后，小Q准备回乡下老家。二姐一大早起来给她煮了碗面，又塞给她一袋水果。"路上吃，别饿着。"
小Q坐上了去乡镇的大巴车。车子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那片松树林是她小时候常去捡松果的地方；那个小水塘，她和伙伴们夏天会在那里捉泥鳅；还有那片稻田，金黄的稻穗在风中轻轻摇曳。
大巴还没到站，小Q的手机就响了。是爸爸打来的。
"诶，那个……小Q……你到没有……你妈让我来接你……我说你到了中途，再给我打电话。"爸爸说话总是这样，有点结巴，特别是紧张的时候更明显。
小Q忍不住笑了，"爸，我快到了，还有二十分钟吧。"
"哦，哦，好……那我……在车站等你。"
挂断电话，小Q想起爸爸喝了酒后的样子——满脸通红，一遍又一遍地问她："小Q，你今年几岁了？"小时候她觉得好笑又无奈，现在想来，那不过是父亲笨拙的爱意表达。还有那次，她看见爸爸在地里一边挖土一边骂人，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和别人吵架没吵过，憋着一肚子气干活。想到这里，小Q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大巴到站，小Q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摩托车旁的爸爸。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头发比上次见面又白了不少，正伸长脖子往大巴这边张望。
"爸！"小Q拖着行李箱跑过去。
"诶，来了啊……上车吧。"爸爸接过行李箱，笨拙地绑在摩托车后座上。
摩托车沿着山路往家开，风吹乱了小Q的头发。转过一个山坡，她远远就看见家对面的坝子里，妈妈正坐在木板凳上做鞋子。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每次回家，妈妈都会给她做一双新布鞋。小Q还记得上次回家，晚上洗脚后试穿新鞋时，妈妈歪着头看她的脚，问："合脚吗？孩子？"她扬起笑脸回答："好穿的，妈妈，这双鞋很好穿！我很喜欢，你的手艺很好。"
摩托车在家门口停下。妈妈已经放下手中的活计，站在门口等着了。小Q跑过去抱住妈妈，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肥皂香味。
"瘦了。"妈妈摸着她的脸说。
"哪有，学校食堂吃得可好了。"小Q笑着反驳，然后打开行李箱，拿出给妈妈买的梨——妈妈最喜欢吃梨，还有爸爸爱吃的豆腐干。"给你们带的。"
放好东西，小Q迫不及待地上二楼打扫自己的房间。虽然不常回家，但妈妈总是定期打扫，房间并不算太脏。她擦了一遍桌椅，换上干净的床单，然后去洗了个热水澡。
晚饭很简单——中午的剩菜加上妈妈现炒的一盘青菜。吃饭时，爸爸问了几句学校的事，妈妈则一直往她碗里夹菜。小Q讲了些学校的趣事，逗得二老直笑。
吃完饭，小Q刷了牙就上楼准备睡觉。爸妈腿脚不便，一直住在一楼右边的卧室里，而她则睡在二楼左边的房间。
推开窗户，凉爽的风从屋后的松林吹进来，带着松针的清香。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新换的床单散发着肥皂和阳光的味道。小Q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家的味道。
她翻了个身，沉沉睡去。夜里偶尔传来楼下邻居家的狗叫声，远处水田里的青蛙"呱呱"地叫着，风吹过马路边的梨树，树叶"沙沙"作响。水稻在黑暗中悄悄生长，就像小Q心中那份对家的眷恋，无声却绵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