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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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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日历上的数字刺痛我的眼睛——距离返程只剩十三天了。这个念头像一块冰，突然坠入我温暖的心湖。窗外，冰岛的阳光依然没那么烈，雷克雅未克的彩色屋顶在晨光中像童话世界的积木。
“早安。”罗森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咖啡的香气。他放下托盘，在我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看什么这么入神？”
我迅速锁上手机屏幕：“没什么，天气真好。”
他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但没有追问，只是递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尝尝，新配方。”
可可浓郁顺滑，带着淡淡的肉桂香。我小口啜饮，偷瞄罗森特专注切水果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上有一点晒斑，金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这个画面我已经熟悉得像是看过千百遍，却又新鲜得让人心痛。
“今天想去哪儿？”他问，将切好的奇异果推到我面前。
“就在城里转转吧。骑自行车怎么样？”
罗森特挑眉：“你确定？外面只有五度。”
“冰岛人也会怕冷？”我故意挑衅。
“我是怕你冷。”他笑着捏捏我的鼻尖，“但既然你想...十分钟后大堂见。”
雷克雅未克的自行车道沿着海岸线蜿蜒，两旁是色彩斑斓的小屋和风格前卫的雕塑。我们租了两辆亮黄色的城市自行车，罗森特在前面领路，金发在风中飞扬，像一面旗帜。
“跟紧我！”他回头喊道，蓝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寒风刮过脸颊，刺痛中带着清爽。我奋力踩着踏板，追赶他修长的背影。某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十三天后，这个背影将变成手机屏幕上的一个小点，隔着八千公里和八小时时差。
这个念头让我的眼眶毫无征兆地发热。我猛眨眼睛，假装是被风吹的。
“停一下！”罗森特突然刹车，指向海边，“看！”
一只白色海鸟站在礁石上，姿态优雅得像位芭蕾舞者。我们并排停车，静静地观察它捕鱼的姿态——俯冲、入水、带着银光闪闪的猎物腾空而起。
“北极燕鸥。”罗森特轻声解释，“每年往返南北极，飞行距离相当于绕地球赤道一圈。”
“它不累吗？”我脱口而出。
“本能吧。”他若有所思，“为了生存，也为了回家。”
回家。这个词在我胸口激起一阵钝痛。罗森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怎么了？”
“没什么。”我勉强笑笑，“只是...想到要离开了。”
他的手指僵了一下，随即更加温柔地摩挲我的皮肤：“我们还有两周。”
“然后呢？”这个问题的重量让我的声音发颤。
罗森特沉默片刻，突然拉起我的手：“跟我来。”
我们弃车步行，来到一处僻静的海边长椅。远处的雪山映衬着蔚蓝海面，美得不真实。罗森特转向我，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瑾曦，我想尝试远距离恋爱，我知道远距离很难。时差、工作、生活节奏...但我想尝试。”他握住我的双手，“我们可以视频，可以轮流飞去看对方，可以...”
“能维持多久？”我轻声打断，“半年？一年？”
“直到我们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案。”他的蓝眼睛直视我，“除非...你不想。”
我想。天知道我想得心都痛了。但现实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我们之间——我的工作在庐州，他的生活在这里；我的父母期待我安定下来，他的母亲需要儿子的陪伴...
“给我点时间考虑，好吗？”我最终说道。
罗森特点头，没有逼迫。我们继续骑行，但气氛已经不同。他刻意放慢速度与我并行，时不时指向某个建筑讲述它的历史，或是讲个冰岛冷笑话逗我笑。他的体贴让我既感动又心碎。
午餐在一家隐蔽的小餐馆解决。罗森特点了冰岛传统的羊肉汤和黑麦面包，我则选了烟熏三文鱼沙拉。
“尝尝这个。”他将一块黑麦面包蘸满汤汁递到我嘴边，“冰岛comfort food（慰藉食物）。”
面包外脆内软，吸饱了浓郁的羊肉香气。我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比你上次做的‘宫保鸡丁’好多了。”
“嘿！”他佯装受伤，“我做的‘宫保鸡丁’有那么糟吗？”
“上次那盘‘宫保鸡丁’，辣得埃蒙喝了整整一升酸奶。”
“那是因为冰岛辣椒粉和中国的不同！”他辩解道，却自己先笑起来，“好吧，我承认，中餐对我来说还是有难度。但我会继续练习。”
这个固执的承诺让我心头一暖。罗森特确实多次尝试做中餐——从网上找菜谱，甚至特意买了中式调料寄到冰岛。虽然结果大部分是灾难性的，但他的努力比结果更珍贵。
傍晚，我们在民宿厨房偶遇。罗森特正在尝试包饺子——面皮厚薄不均，馅料漏得到处都是。看到我，他尴尬地举起沾满面粉的双手：“惊喜？”
“这是...饺子？”我憋着笑。
“冰岛改良版。”他骄傲地展示一个形状怪异的面团，“用了本地羊肉和蘑菇。”
我洗洗手加入他：“面太软了，再加些面粉。”
我们肩并肩站在料理台前，我教他如何捏出完美的褶子，他则时不时偷亲我的脸颊。面粉飞扬中，某种无声的默契在流动——我们都知道时间所剩无几，所以每一秒都值得珍惜。
“你知道吗？”罗森特突然说，“冰岛人相信，一起做饭的情侣会得到女神的祝福。”
“哪个女神？”
“弗蕾亚，北欧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他沾着面粉的手指轻抚我的眉骨，“她说，分享厨房的人，也会分享生命。”
这个突如其来的浪漫宣言让我鼻子一酸。我转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闻着羊毛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
“面要干了。”过了一会儿，我轻声提醒。
“让它干吧。”他收紧手臂，“我宁愿这样抱着你。”
晚餐最终推迟了一小时，但饺子意外地好吃。罗森特坚持要喂我第一个，然后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般盯着我的表情。
“怎么样？”
“比上次进步。”我公正评价，“褶子还是太厚，但味道不错。”
他咧嘴一笑，露出那颗虎牙：“下次继续。”
这个随口一提的“下次”悬在空中，美好得近乎残忍。我低头扒拉饺子，不敢接话。
饭后，我们窝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和其他客人一起看一部冰岛老电影。罗森特让我靠在他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我的头发。电影讲什么我根本没看进去，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的节奏上。
“累了？”他低头问我。
“嗯。”我其实不累，只是贪恋这样的亲密。
他带我回房间，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要...我留下来吗？”
“今晚...只是睡觉？”我试探地问。
“只是睡觉。”他轻声承诺。
罗森特的怀抱比想象中更舒适。他侧躺着，手臂给我当枕头，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我腰间。我们穿着整齐的睡衣，却比任何肌肤相亲都更亲密。
“小时候，”他在黑暗中突然开口，“母亲常唱一首冰岛摇篮曲给我听。想听吗？”
我点点头，脸颊蹭到他胸前的衣料。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哼唱着陌生的旋律。歌词我听不懂，但调子忧伤又温暖，像极了冰岛本身——在严寒中倔强绽放的温情。
“什么意思？”曲终时我问。
“大致是：睡吧，我的小鲸鱼，海浪会守护你的梦。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会在这里等你。”
“很美。”我轻声说，“教我唱吧。”
他一个字一个字教我发音，耐心纠正我的冰岛语腔调。我的尝试笨拙可笑，但他却说这是听过最动人的版本。
“瑾曦，”当我昏昏欲睡时，他突然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但请知道，我会等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开我的心脏。我在他怀里转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他——金发凌乱，蓝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明亮，嘴角带着倔强的弧度。
“罗森特·哈里森，”我捧住他的脸，“你是我遇到过最固执的人。”
“只对你。”他轻吻我的掌心。
那晚我梦见自己在无边的冰原上行走，远处有极光舞动，却怎么也追不上。醒来时，罗森特已经不在床上，但枕边留着一张字条：「去市场买新鲜食材，中午做水煮鱼给你吃。别担心，这次我看了十个教学视频。——6木」
我笑着摇头，心里却涨满一种近乎疼痛的甜蜜。
翻开笔记本，我写下：「Day75：旅程还剩两周，分离的阴影开始笼罩，我本以为我可以像刚开始和罗森特钓定的那样果断开脆，但是看着逐渐靠近的日期，我竟然舍不得了。」
